因為住在楚琉璃家小區對麵,潘榮軒總不由自主地製造和楚琉璃的偶遇。哪怕隻是遠遠看著她,他也很知足。


    幾個月後,楚琉璃終於以吳永釗助手的身份,參加太和殿的修繕。不過,彩畫的修複還沒正式開始,目前是前期勘查階段。投入“實戰”的楚琉璃雖然很累,但內心是快樂的。修複彩畫,不僅要靠一雙巧手,還要有追求卓越的匠心。從現場勘查、揣摩圖樣,再到製作圖譜,每個環節都是一個課題。


    楚琉璃跟隨專家和老師,多次到現場勘查。沒參加修繕工程前,楚琉璃的日常工作場所是修繕技藝中心的辦公室,如今,她的工作場所是距離地麵近40米的高空,在烈日的炙烤下,琉璃瓦表麵的溫度能達到近70度。第一次上高,楚琉璃一再給自己鼓勁兒,可真正站在高處,她無法遏製劇烈的心跳和發抖的雙腿。這一刻,她理解了父親當初的擔憂。


    現場勘查是方案設計前期的重要環節,勘查過程是否嚴謹、仔細,會直接影響到勘查的結果分析。楚琉璃不敢有絲毫放鬆,她記得吳永釗告訴她,一定要留意對諸如匾額之後、毗盧冒之上等隱蔽部位的勘查,這些部位較容易存有早期的彩畫遺跡。


    經過細致的勘查,他們發現太和殿外簷上,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繪製的彩畫的紋飾隨意,與曆史原貌不相符,而太和殿內簷仍完好地保留著清中早期的麵貌,因此需要重做外簷彩畫,重現曆史風貌。


    在現場,負責修繕工程的專家組織他們現場討論,楚琉璃在一旁聽著,感覺受益頗多。


    “太和殿內的彩畫保存完好,不需要重新繪製,但外部彩畫需要重新繪製。而且,能看得出,外部彩畫在過去的修繕過程中曾有些許改動,此次重新繪製彩畫,需要對局部進行小的修改。”負責這次太和殿修繕工程的李老師先說道。


    “我讚成李老師的觀點,太和殿的彩畫規製為皇家最高等級—‘金龍和璽’,曆史上確實曾經對太和殿的外部彩畫進行過修改。雖然外部彩畫的等級未降低,但精美程度卻與殿內彩畫有差別,這次修繕我們需要徹底改變內外不完全一致的狀況。”吳永釗率先表示讚同,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接連在室外勘查多日,楚琉璃雖然塗了防曬霜,但也能看出臉上有些曬黑了。而且晚上回到家裏,她感覺骨頭縫都是酸疼的。看女兒這樣,郭雅娟十分心疼,有點後悔當初不該支持女兒去修繕技藝中心。楚琉璃倒不以為意,覺得剛接觸這項工作,需要鍛煉,等習慣了這種工作狀態就好了。


    郭雅娟很喜歡潘榮軒,有個頭痛腦熱,都會下意識詢問他該吃什麽藥。聊天的時候,她提到楚琉璃因為登高而渾身酸疼的事兒,潘榮軒記在了心上。


    這日晚上,楚琉璃躺在床上看書,收到潘榮軒發來的信息:“琉璃,聽阿姨說你這幾天不太舒服,你得空來我這裏吧,我給你針灸。”


    楚琉璃疑問:“針灸能緩解身上酸痛?”


    “當然能。我給你針合穀穴,曲池穴,尺澤穴,保證給你針灸完了既不累,也不疼。琉璃,你肌肉酸痛,還可以酸痛部位進行按摩或者熱敷,都有效果。”潘榮軒語重心長道。


    楚琉璃想了想,回信息道:“我這幾天太忙了,沒空,我周末去可以嗎?你上班嗎?”


    “上班,隨時恭候!”潘榮軒不假思索,隻要她能去,他就在,哪怕周末替同事值班。


    和潘榮軒確定完去針灸的時間,楚琉璃隨手把手機放在一邊,漸漸有了困意。這些日子,張一峰出差,許是工作忙,很少聯係她。楚琉璃也很疲憊,通常是下班回家吃完飯就休息。


    翌日,太和殿正吻拆卸工作正式開始。正吻高3.4米,重約4.3噸,共由十三塊二樣黃色琉璃脊件拚接而成,是目前國內現存最大的正吻,具有極高的曆史文物價值。正吻重量大、年久失修、琉璃瓦件易碎,給現場拆卸、捆綁、吊裝、運輸等工作造成很大困難。


    楚琉璃路過拆卸現場的時候,不由得為工人師傅們捏了把汗。為拆卸正吻,師傅們搭設了穩固的腳手架,鋪設出放置吻件的木板平台,安裝了起重倒鏈。他們正謹慎小心,逐塊進行拆卸,每拆卸一塊首先剔除縫灰,去除脊件間相聯係固定的鐵活,再用麻繩捆綁結實。


    “琉璃瓦!”


    楚琉璃正看得入神,一男聲傳入耳畔,楚琉璃不用想也知道,是鍾海陽。


    她轉頭看過去,鍾海陽正迎麵走來。


    “琉璃瓦,我可好幾天沒見你了。”鍾海陽一站穩就說道。


    他和楚琉璃一個在瓦作組,一個在彩畫組,忙起來很少能遇見。


    兩人邊說話邊往辦公室走,快到門口的時候,鍾海陽突然說下班要請她吃飯。


    楚琉璃想也沒想就拒絕道:“今天不吃了,改天得空我我請你,我打算把正畫著的小樣畫完再下班,可能會很晚。”對她來說,寧可不吃晚飯,也要完成當天的任務。


    “不急,我下班也晚。”鍾海陽無所謂道。


    楚琉璃沒再說什麽,心想他恐怕沒耐心等到她下班。


    回到辦公室,她繼續畫彩畫小樣,因為中午沒吃飯,她的肚子開始“咕咕”叫起來,一聲接一聲。


    她記得辦公桌上還有餅幹,便去拿來充饑。可當她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發現桌上不隻有餅幹,還有奶茶和點心。


    楚琉璃以為自己眼花了,她出去前還沒有這些東西。


    很快,她的手機短信提示音響了一下,她解鎖屏幕看了一眼,是鍾海陽發來的信息:“琉璃瓦,他們說你中午沒出去吃飯,我聽說女生都愛吃這些東西,就給你買了,填飽肚子才能好好工作。記得,要都吃光,你最近都餓瘦了。瘦了不好看,還是胖嘟嘟比較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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