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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場纏鬥是以一敵四,十一娘隻見那四個侍衛,一人手腕滴血,一人頸側負傷,一人看不出傷了哪裏,但癱軟在地起不來身,剩下的一個,手中長刀已經隻剩半截,胸口被劍尖直逼,麵無人色的呆怔著。


    持劍者當然是大獲全勝的晉王殿下,一氣定神閑的模樣,微抬著下頷,側麵鋒冷。


    十一娘再沒看出什麽,艾綠卻多少比她內行,隻聽丫頭大喊一聲:“王妃,殿下負傷了!”卻是怎麽聽怎麽有點驚喜的意味。


    師父負傷,徒兒當真可以這樣歡呼雀躍麽?


    王妃走得極近時,才發現賀燁左臂的袍袖當真被刀鋒劃開三寸餘長,黑衣之內白色中單正往外滲血,不由吃驚,怎麽尋常切磋,還當真以命相搏的架勢?好在留心一看,見血那兩位侍衛傷得並不嚴重,倒在地上那個,這時也緩過勁來,被同伴摻扶起身,不過臉上還帶著幾分驚魂未定的恐慌。


    突地又意識到自己對殿下的安危似乎太罔顧了,雖說這位的傷勢輕微一目了然,誰知會不會因為她的“麻木”大發雷霆?


    果然便聽賀燁冷聲一哼,針對的人卻是艾綠:“你就隻看到我負傷了?”


    艾綠連忙搖頭,兩個“花苞”被晃得搖搖欲墜,急著闡述:“殿下拚著手臂被劃傷,對四人至勝一擊,看似冒進,然則刀傷殿下者已經竭盡全力,殺著卻未見效果,反而是殿下那一掌印在他胸口,若不留力,對手就算不死,肋骨起碼也會被掌力擊斷,導致重傷;又一人手腕會被斬斷,一人人頭落地,最後一人更加難逃利劍穿胸,多虧得殿下收發自如,這四人才能安然無事。”


    那四個侍衛連連頷首,其中一個頗為世故,開口附和道:“無論功力抑或劍術,我四人決非殿下對手,便是聯攻,尋常亦難傷及殿下毫發,倘若還要留力,隻怕幾個回合便落下風,殿下雖知我等不能收發自如,為了精進武藝,也要求我等竭盡全力,不必手下留情,今日能使殿下負傷,確為饒幸而已。”


    十一娘方才恍然大悟,暗忖道:那也難怪艾綠如此興奮了。


    “今日我不是因為冒進,而是因為分心。”原本針對艾綠的殿下卻忽然向王妃邁近一步,似笑非笑看著她:“王妃何故突然來了劍苑?正是因為你突然打擾,我手臂上才挨了一刀。”


    十一娘:……


    殿下這兩日如此詭異,她可不願被坐實這罪狀。


    雖是笑意吟吟,嘴上卻說著推脫之辭:“殿下既早許他人旁觀,又如何會因十一分心?殿下有意戲弄,可這罪責太大,我卻不敢擔當。”


    哪知竟然是艾綠在後拆台,拉著王妃的袖子晃了一晃:“殿下知道我在觀戰,當然不會因而分心,可王妃忽然過來……尋常殿下與人切磋時,可不許閑雜出入劍苑,四位護衛可是當真拚盡全力,殿下萬一疏忽,也有可能會受重傷。”


    十一娘:……


    她居然被自己的心腹“背叛”了。


    眼看王妃懊惱不已卻又無話可說的神態,賀燁險些忍俊不住,好容易忍住,擺出一臉嚴肅來:“王妃可知錯?”


    十一娘隻好悻悻道:“確怪十一無知,險些釀成大錯。”可誰讓她一路過來,並沒有受到任何阻攔呢?殿下與人切磋武藝時既然不容打擾,為何自己不小心門戶?


    不過王妃聰明地選擇了認錯,因為她生怕又被艾綠拆台,說出諸如“尋常並不敢有人隨意出入劍苑”、“下人怎敢阻攔王妃”的理由。


    “王妃既然知錯,那麽是否認罰?”這兩日千依百順體貼入微的殿下忽然不依不饒起來。


    十一娘隻好舉手投降:“但憑殿下責罰。”


    “這話可是王妃自己說出口,不容反悔。”賀燁再邁近一步,看似咄咄逼人,眼睛裏卻透出一抹笑意來。


    王妃卻正故作溫順地垂眸,更兼心中腹誹,不曾留意那抹笑意,卻因這一逼,下意識就想後退,腰上卻忽被手臂纏迫,反倒是不由自主迎身上去,這可是當著眾人麵前!縱然一貫沉著大方,王妃這時也難免窘迫,一抬眸,又驚見那管鋒挺有若刀刃的鼻梁自上壓了下來,男子溫熱的鼻息逼得她心跳猝停,瞳孔散大,呆呆地迎接唇上一暖,稍觸即離的一個親吻。


    腦子裏轟然一響,十一娘的思維裏隻回響著四個大字——眾目睽睽!


    在十隻眼睛的圍觀下,她就這麽被輕薄了。


    偏偏賀燁儼然進入旁若無人的境界,在此突然襲擊後,屈起手指輕敲了一下王妃的額頭:“被雷劈了?”


    他看見女子清澈如水的眸底,映出自己心滿意得的笑意,看見似乎回過神來的女子,瞬間被燒紅的麵頰,那一抹醉人的豔麗,甚至飛快漫延到了耳尖,羞得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他從未見過她這樣的神態,大覺有趣之餘,又心生憐惜。


    一個眼神橫過去,雖實在沒有尋常的威懾力,但那四個侍衛倒也能夠會意,甚至展開輕功,飛速撤離——可惜艾綠丫頭沒有眼色,依然睜著一雙大眼旁觀得津津有味。


    賀燁隻好甩下句:“從哪來回哪去。”


    卻牽起王妃,也離開了劍苑,似乎什麽都沒發生,又似乎發生的一切再正常不過。


    “王妃不是在書房畫我那幅生辰禮,何故突然來了劍苑?”殿下有若寒喧的口吻,平靜得就像盛夏時沒有一絲微風掠過的湖麵。


    可憐被一道悶雷剛剛劈過的王妃,這時仍然沒有回過神來,隻下意識應道:“因靈思受阻,故而閑逛過來。”


    “如此,我便陪著王妃再閑逛一陣。”


    當真走了半刻,十一娘方才緩過神來,她深深吸一口氣,決定在這樣的情境下,最好不要刨根問底,便也當作什麽都沒發生,又仿佛發生的一切再正常不過,但當然還是介意著在眾目睽睽之下,與賀燁這樣牽手閑逛:“殿下傷勢雖然輕微,總不能不管不顧,還是先處理好方才妥當。”


    便恃機掙脫,轉身往回走,實在有落荒而逃的意味。


    這日,十一娘在書房磨蹭了大半晝,那張畫稿卻依然幹幹淨淨,好在她也總算平靜下來,抱著“生死由命”的心情,決定暫且不管晉王葫蘆裏的撲朔迷離,“任其宰割”便是。


    傍晚時卻忽然被北風卷來細雨淒迷,無聲無息間地麵便覆一層濕意,又隨夜色彌漫,屋簷漸成滴瀝,不知不覺便感寒涼侵骨,當然再不適合置酒危樓飲觀月色了,便連一貫不懼冷的晉王殿下都提議“早些安置”。


    十一娘正覺如釋重負,哪知剛洗漱完畢除了外衣坐上床去,不及放下帳幔,賀燁便也坐了上來。


    屋子裏的燈燭大多已經熄滅,隻餘畫屏左右二盞,光暈昏昏。


    除去肅黑外袍,似乎一並除去了與生俱來的冷厲,男子眉目竟然罕見的柔和,懶散著往床上一靠,漫不經心解釋一句:“我這寢臥,未設暖閣,又因敞闊,就算熏爐炭盆也難緩寒意,若多耗幾盆,縱然銀絲炭不至煙嗆,到底還是難免炭氣,於康健無益,卻又不能讓王妃受涼,便隻好貢獻出懷抱取暖。”


    這分明是為了打消王妃的窘迫,才多此一舉找了冠冕堂皇的理由。


    突又翻身側躺,用手指繞著王妃一縷青絲打趣:“橫豎咱們也不是沒有同床共枕過。”


    十一娘:……


    “早前我提議安置,見王妃仿佛趁心,難道不是因為困倦了?怎麽這會子倒像又不願安歇?”某人似乎對手裏的“玩具”格外滿意,竟密密匝匝將黑發繞滿一根長指,又鬆散開,重新盤繞,另一隻手支著額頭,背著燈火的眼睛,看不清有多少意味。


    王妃終於忍不住輕輕打開他的手掌,以背脊回應:“殿下戲弄十一沒完沒了了?”


    話音剛落,卻被人強迫著翻身。


    “戲弄?”手指輕輕撫向她的唇角,身子卻狠狠往過一逼:“王妃以為我是在戲弄你?”


    十一娘這時也不躲避了,迎視向他:“不是戲弄,那麽殿下又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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