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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娘想了一想,仍沒自作主張:“先請司馬先生為雷仰棣療傷,保住性命要緊。”


    賀湛頷首,又說起這時已經醒酒,卻鐐銬加身,精神還極度亢奮,毫無身為俘虜的自覺那位突厥大將軍阿史那雄河來:“這人應當送去陣前,交殿下處治,也好讓阿史那奇桑確信長安已被收複,擾亂突厥部軍心。”


    “宇文君與薛六兄認為如何?”十一娘卻問。


    宇文盛不覺有異,陸離卻與賀湛眉來眼去,儼然篤斷了十一娘果然帶有情緒,但礙著宇文盛在旁,他們兩人誰也沒有拆穿。


    賀湛繼續“發揮”:“另有柴取等獻城叛國罪逆,該當如何處治,還望王妃示下。”


    十一娘蹙著眉頭:“長安雖已收複,潼關之戰仍未結束,這些罪逆,當然是先行看押,待時局大定,再論罪處刑。”忽然意識到賀湛是有意作怪,她心中越發覺得鬱堵,也說不清是解釋還是怨懟:“除崔、薛二公及宇文君以外,諸貴士官並不知我潛回長安,再兼不管論功行賞抑或問罪處刑,均非臣屬能夠擅自主張,此時若便一一處治,豈非讓諸貴起疑?諸位應當明白,眼下關鍵,還是平定人心、恢複秩序,以防再有動亂發生以及突厥部回攻長安。”


    說完幹脆起身,朝向三人一禮:“殿下領軍與突厥決戰,京都諸多事務,有勞諸位分憂。”


    這下連宇文盛都覺察出蹊蹺來,他其實並不熟諳晉王妃的性情,但深知王妃絕非平庸婦人,否則那時及笄之年,明知晉王“心懷不軌”,而韋太後也多有防範,怎會心甘情願為太後利用,暗中卻助晉王大業?甚至於當長安淪陷,晉王遠在遼東鞭長莫及,她竟能決斷在太原起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除雷霆,定晉朔,兵奪虎牢關,策潛京都,布署奪城。


    這又豈是普通內宅婦人能夠行為之事?


    偏偏大功告成,卻諸多推脫,交權予部署,薛絢之與賀澄台二人,與晉王妃儼然相交匪淺,她竟對他們也如此客套起來。


    宇文盛不由感慨,晉王妃之睿智,才是真正堪比文皇後,但願晉王確為明君聖主,不至於在大業告成之後,因為君王自古多疑忌的定律,對王妃漸存戒備,鬧得夫妻之間怨隙滋生,展開新一輪的權勢傾輒,導致內亂連連,高鳥盡而良弓藏,敵國破而謀臣亡。


    然而宇文盛久非當年初涉朝堂的魯莽青年了,他明白親疏有別,以他的身份地位,這時不該涉入晉王夫婦間的內務,於是他還禮應諾,先一步告辭,自然也不曾將心中這層憂慮,多此一舉再向陸離、賀湛二人絮叨。


    另兩人落後一步,也沒再勸諫十一娘,隻竊竊私語。


    陸離先道:“五妹這是疑心殿下心存防範,已經有了二意?”


    賀湛撇著嘴角:“絢之看來,殿下托小九阻止五姐露麵主持大局,可是居心不良?”


    “我以為殿下是在未雨綢繆,但並非防範五妹。”


    賀湛忽而又嘴角上揚:“英雄所見略同,我也這麽認為,五姐雖是女子,心胸卻從不狹隘,偏偏在此一事上當局者迷,我早前說她是在使性子,她還嘴硬,現在看看,她這心裏頭,隻怕已存塊壘。”


    陸離蹙起眉頭:“也難怪五妹鬱結,雖說時勢發展至此,已經無人阻擋殿下展翼高飛,眼看勝勢已定,然而……若不是還心係為裴鄭二族昭雪,五妹何至於戀棧權位。”


    賀湛卻不以為意,神情煞是愉悅:“我當然明白五姐在意什麽,決非效仿韋太後,不過嘛……依她一貫睿智,何至於患得患失?往往過於重視某一個人,才會更加挑剔那人言行舉動,否則怎麽說至親至疏夫妻呢?放心放心,論及風月之情、男女之間,我可比你二人更加洞明,五姐如此,反而是件好事,咱們氣氣她就好,比多少勸諫都管用,畢竟關於這事,還是要他兩人自己冰釋,旁人越幫越亂。”


    陸離暗忖,十一娘雖然有些小情緒,但今日商議這幾件事其實也並不需要她立下決斷,要真發生緊急事故,她應當不至於不顧大局,隻是稍露端倪而已,的確沒到火山湯海的地步,賀湛的建議不是沒有道理,他便也頷首表示讚同,當到京兆府衙,會同了王橫始、蕭漸入等人商量,先便決定把阿史那雄河這個俘虜送交晉王處置。


    王橫始既能避開突厥斥候自潼關而出,悄無聲息先奪武關攻擊啟夏門,自是因為晉王殿下掌握有一條蹊徑,這也並不值得奇異,交兵作戰,熟諳地勢一方當然占有優勢,相比阿史那奇桑是從自外而入的侵略者,此刻又未必占據天時地利人和,晉王是在本土作戰,又有薑導等將領協助,如果還不能利用優勢克敵製勝,那就不用肖想匡複社稷振救國祚了。


    利用這條蹊徑,將阿史那雄河送去潼關之外當然容易,途中並未遭遇阻截。


    而這個時候,長安原本那萬餘突厥衛卻已然被伏兵截殺,然而晉王一方在人數上並不占優勢,所以這隊伏兵人數不多,僅隻數百人,卻也將有若驚弓之鳥的突厥衛殺得抱頭鼠躥,雖有饒幸逃生者,絕大多數卻被殲滅,他們縱然能與主力部隊匯合,作用也僅隻通報長安失守的噩耗了。


    又當長安城收複之後,王橫始第一時間便向賀燁傳遞捷報,當阿史那雄河送到晉王軍營時,他已經不覺得如何驚喜了,隻收複長安城的諸多計劃都乃十一娘負責部署,賀燁並不知一些細節,直到此刻才曉得雄河作為奉令坐鎮後方的大將,明知啟夏門外敵情,居然還能貪杯誤事,他不由“哈哈”大笑,須臾之間卻心生一計,對柳彥、秦明說道:“這麽個窩囊廢,取他人頭倒是替奇桑省力了,不如高風亮節一把,將他毫發無損送給奇桑。”


    當下便召來擔任記室的楊懷犀,賀燁口述,著他執筆寫下一封“勸降表”,口吻自然極盡輕鄙譏誚。


    柳彥閱後,笑道:“奇桑見這封信,隻怕要被氣得七竅生煙,殿下有意激怒他,當然是要趁這時機發動總攻了!”


    賀燁大馬金刀的坐在主位,聽柳彥這話後並不再檢閱那封勸降表,又雖說是胸有成竹,之於突厥可汗這個對手卻並非輕視,冷笑道:“數回交鋒,足證阿史那奇桑能征善戰之名並非虛撰,此人勇武,卻並不急躁易動,他若是熟諳關中地勢,旗下再多幾個謀士賢能,隻怕收複長安之計不至於如此順利,這個人不易激怒,單靠挑釁,難以讓他自亂陣腳。”


    柳彥不服道:“突厥方人馬遠強於我方,可數回交鋒下來,阿史那奇桑也未能占得便宜。”


    “那是雙方均懷謹慎,並未全力一戰。”賀燁手指輕輕敲擊著膝骨,挑眉看向柳彥:“奇桑倘若下令全軍出擊,我方必定不敢與他正麵交鋒,唯有憑借險隘,拖延戰況,正是因為我方尚有後路,奇桑心存顧忌,方才沒有急於猛攻,他是指望著先以勇銳試探,爭取逐漸削弱我方兵力,再一舉攻之,這計劃對突厥而言的確乃上策,隻不過我方並未讓他如願罷了。”


    這就是說,奇桑的指揮沒有問題,奈何晉王這塊骨頭太難啃。


    不過賀燁若無法刺激奇桑,造成他在戰略上的謬誤,想要以少勝多,徹底摧毀突厥部的軍心,趁勢奪回甘州,再次將蠻狄拒於玉門關外,又談何容易?無法大敗奇桑,摧毀五部同盟便成為空談,大周與諸蠻這場戰爭就勢必曠日持久,戰亂一日不平,民眾便難得休養生息,匡複社稷肅清時弊便更多阻礙,賀燁知道大周現今的情況也是千瘡百孔,所以他必須爭取速戰速決。


    一定要以絕對的實力,再度將突厥滅國,鏟除野心勃勃的阿史那奇桑,才能達到震懾吐蕃、北遼、乃至天竺、大食等國的目的,至少讓諸多蠻夷在三十年內,不敢擾邊,他才能夠專注於治政,富國強兵,再興盛世之治,使賀周的天下海宴河清,庇護治下臣民豐衣足食。


    放回雄河這個戰俘,當然不可能感化奇桑退兵,賀燁的計劃是劍走偏鋒。


    他將案上一件器物拿起,笑道:“這件利器,也送一件給阿史那奇桑吧。”


    莫說柳彥,這下連秦明也急躁起來:“殿下,千裏鏡對於作戰幫助極大,若被奇桑掌握,豈不對咱們不利?”


    “這物件乃小九從淩虛天師洞府盜出,據說來自千年之後。”賀燁斜挑唇角,其實心知肚明,若無淩虛子默許,蕭小九哪裏能將此利器帶出邙山,他之所以能精確設伏,先敗雄河再挫奇桑,並在最近多次交鋒中率先掌握敵情,千裏鏡的確發生了極大作用,隻不過嘛……


    “若無蕭九郎提供精確數據,縱然用此千裏鏡觀測到軍情,也難以計算出相距裏程,所以這物件在咱們手中作用甚大,到奇桑手裏卻未必了,我們反而能夠利用此物,再度引他入甕!”賀燁遂詳細解說腹中計策,打消了柳彥、秦明的疑慮,兩人雖說讚同,不過仍然心有惋惜。


    柳彥便道:“縱然能借助千裏鏡大敗奇桑,到底損失了一件利器。”


    “咱們手頭不是還有兩件嗎,大可不必耿耿於懷。”賀燁就像個敗家子,完全不以為然,但手中不斷摩梭著這件器物,還是泄露了他的依依不舍。


    真不知千年之後,時勢究竟有了多麽翻天覆地的變化,據蕭小九吹噓……也許不是吹噓,而是確有其事,說的是淩虛子洞府之內,還收藏著一件類似器物,竟能將天上星宿觀察得一清二楚,測距遠遠勝於手頭此件,隻不過那器物相較笨重,並不利於行軍作戰。


    待有機會,真想好好探探淩虛子那洞府,隻是那老神仙未必願意,尤其對他,像防賊似的。


    硬來肯定不行,莫說過不了十一娘那關,也沒辦法對付看守洞府的阿烏。


    晉王殿下不由滿懷遺憾,將千裏鏡丟給了柳彥:“拿去安排吧。”


    柳彥嚇得不輕,額頭上冷汗直往下淌——這寶貝可謂價值連城,蕭小九卻一再提醒脆弱得很,他要是一不小心沒接住,砸在地上給毀了,後果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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