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納尼亞王國。


    在城中心的街道上,一位隻有一隻腳的成年邋遢男性,杵著拐杖在人群中偏偏倒倒的走著,他的另一隻手拿著一個沒剩多少酒的酒瓶,每走幾步就會喝上一口。


    毫無精氣神的雙眼時不時地會停留在路過的女性身上,這些路過他的人,都把自己的衣服拉緊了一點,生怕自己的衣服沾到了這個人的身上,但他們的衣服,本身就不幹淨。


    “巴倫,走快一點。媽的,又沒酒了。”


    被這個斷腿男人催促的小孩是他的兒子,今天剛剛滿十一歲,他不知道平時都不讓自己出門的父親,為什麽今天會帶自己上街,被自己的父親催促後,巴倫小跑幾步後,用他那沾滿了各種汙漬的小手拉住了自己父親的衣角。


    這條街的人很多,也很熱鬧,站在街道兩邊的人大聲宣揚著自己的商品有多好,也有拿著一兩個金幣收購商品的人,隻不過,他們口中的商品,是那些被腳鐐栓成一排蹲在牆邊的男人,和被扒得精光盡量展示自己的女人。他們都是奴隸,沒有尊嚴,也沒有身份,他們渴望被某位主人買去,因為再不被買去的話,自己隨時都有可能被餓死。


    街道髒亂,各種難聞的氣味都有,在這大街上,排泄物到處都是,老鼠在這大街上,更是最為常見的生物,甚至在陰暗的小巷子裏,還能看到剛剛死去的奴隸。


    一些穿著華貴的人站在攤位前挑選著自己的奴隸,這些人與周圍的一切都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他們身上的衣服是這些人不敢想象的布料,又幹淨又華麗,講究一點的還會噴上香水。


    這個薩納尼亞王國,與其說是一個國家,不如說是一個城堡。這些穿著華貴的貴族,是住在城堡內圈的人,內圈的街道幹淨整潔,因為內圈的排泄物和垃圾都會丟到外圈來,死去的奴隸也會直接被扔到外圈。


    但這裏的所有人都見怪不怪了,生活在外圈的人隻能通過小生意和奴隸買賣來賺錢活下去,在他們眼中,這些貴族就是自己搶劫或偷竊的目標,可他們沒有一個人上,畢竟這些貴族來外圈總是帶著護衛,自己可不想成為第一個被殺死的人。


    巴倫緊緊的跟在父親身後,他光著腳丫踩過一灘臭水,這一幕幕景象並沒有在巴倫心中泛起漣漪,在他的認知中,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樣的。


    啪!


    男人把手中的空酒瓶隨手扔在了地上,他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拉著自己衣角的兒子,隨後拉起巴倫的手,走進了小巷裏一個昏暗的房間。


    巴倫看不懂自己父親的眼神,因為他的臉上時常掛著醉意,雙眼也總是迷離的,他隻知道,已經很久沒牽自己手的父親,今天居然主動牽起了自己的手。


    這個房間內,隻有門對著的那麵牆壁上有著一個燭台亮著火光,其他的牆壁上掛滿了腳鐐。房間中隻有一個男人,他把腳放在了桌上,整個人躺在快要散架的椅子上打瞌睡。


    巴倫的父親牽著巴倫來到了這個男人身前,二話不說用手中的拐杖拍醒了這個男人。


    “該死,誰啊,喲!稀客啊,巴德,你為什麽會來這裏。”


    房間裏的男人叫著巴倫的父親,這個國家的有些人會認識巴德,因為巴德曾是迪瑟特角鬥場叱吒風雲的劍鬥士,但自從他在角鬥場失去一隻腿後,整個人,甚至整個家庭,都變得一塌糊塗了。


    巴德沒有說話,而是抬了抬拉著巴倫的手。


    男人看了一眼後,立刻明白了巴德的意思,立馬從椅子上下來,走到了巴倫麵前打量著巴倫。


    巴德等的有些不耐煩了,直接把巴倫的手塞到了這個男人的手裏,巴倫並不知道父親和麵前這個男人想幹嘛,本能的向後抗拒了一下,但沒想到卻換來了巴德每天都會給他的,耳光。


    清脆的巴掌聲在這個昏暗的房間裏顯得格外響亮,巴倫沒有哭,他早就習慣了父親莫名其妙的打自己,安靜下來後,巴倫主動把自己的手放到了那個陌生男人的手上。


    男人熟練的拉著巴倫的四肢開始打量起來,摸過了巴倫身上的每一個地方後滿意的點了點頭:“可以,四肢完好,是個健全的小孩。”


    “嗯。”


    巴德應了一聲,隨後把自己的手掌攤在了男人身前,男人舔了舔嘴唇,嘴角微微上揚了一些後,從身上掏出了一枚金幣放到了巴德手上。


    “一枚?”


    “男孩一枚,女孩兩枚,我這裏一直是這個價,你是知道的。”


    巴德收起了金幣,搖晃著身體轉身離去了,當巴德推開門的時候,巴倫還能聽到自己父親口中的話語。


    “該死,要是是個女孩就好了,算了,一枚金幣也能換幾瓶好酒了。”


    這時,巴倫才明白,自己被父親當作商品賣掉了,而且看父親離開的樣子,像是賣掉了一件不起眼的東西。巴倫麻木的看著父親離開,他不明白,為什麽曾經幸福美滿的家庭會變成今天這樣。


    在巴德還是迪瑟特角鬥場內有名的劍鬥士時,他們一家還住在這個國家的內圈,他用自己豐富的戰鬥經驗在角鬥場上殺人,賺取了無數金幣。和巴倫母親的相遇也是從這裏開始的,雖然巴倫的母親是個妓-女,但她和巴德也算是心投意合,相愛以後,巴倫的母親也金盆洗手,在家相夫教子,每天最幸福的時候,就是巴德從角鬥場回來的時候。


    那個時候的巴德還是一個眾人眼中的好男人榜樣,每天回家都會帶著新鮮的水果和當天宰殺的肉,也會非常寵溺的摸著母子二人的頭,傍晚在城堡內圈的街道上,也總是能看到這和睦的一家三口。


    但在巴德失去一隻腳後,一切都變了,家庭失去了經濟來源,巴德變得嗜酒如命,性情大變的巴德會在醉酒後拿母子二人撒氣,終於有一天,巴倫的母親再也忍受不了天天被巴德暴打,趁著巴德醉倒,抱著一些錢財離開了這個家。


    巴倫的母親離開後,巴德沉默了很久,但這並沒有讓他振作起來,從那一天起,巴德又沾染上了賭博,僅僅幾天的時間,家裏的積蓄及房子就被敗光了,貴族們將這個曾經人人皆知的劍鬥士趕出了城堡內圈,從此巴倫和他的父親就成了這些貴族口中低賤的庶民。


    巴倫以為,隻要把現在的苦日子熬過去,隻要等父親振作起來,一切都會變好的,到時候母親也會回來,一切都會變得和曾經一樣。可是今天,他終於買掉了自己的兒子,如一件商品一般,甚至出門後沒有回過一次頭。


    巴倫稚嫩的雙眼中浮現出了這個國家大部分人都有的恨意,打走了母親,自己也天天遭受著父親的毒打,到頭來卻把自己賣掉,就為了換一點酒錢。


    他沒有追上去,也沒有哭鬧,隻是靜靜的站在那,等待之後自己並不清楚的命運。


    在這個國家,他們這些底層的人為了活下去,賣掉自己的孩子用來換取食物的不在少數,但隻是用來換酒錢的,男人還是頭一次見,他對著巴倫擠出了一個虛偽的笑容,然後走到椅子背後,打開了那道破爛的根本不需要鎖的木門。


    “走吧,裏麵的人可多了,你不會孤單的。”


    巴倫依然站在原地,像是聽不懂男人的話一般,男人歪了歪頭,上去拉著巴倫的手,走進了那個根本沒有燈光的房間,在這裏,隻能靠著男人手中的火把才能看到一點光景。


    牆壁上滿是長年堆積的汙垢,因潮濕而滋生的黴菌散發著刺鼻的味道,在火光之下,巴倫看到了這個房間中其他的孩子。


    大概二十幾個和巴倫一般大小的孩子蜷縮著蹲在房間的深處,他們在男人的注視下不敢發出一點聲音,所有的孩子都把頭埋得很低,根本不敢直視男人。


    地上滿是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東西,腐爛的食物、人類的糞便、和一些看起來早就生鏽的鐵器。


    突然,巴倫在角落看到了一個讓他眼熟的東西,巴倫從男人的手上掙脫開,他飛快的衝過去拿起來那個東西。


    這是一把劍,一把鏽跡斑斑的鐵劍,曾經他的父親就是拿著這個東西在角鬥場獲得名望的,也是被這個東西,終結了一切美好的。巴倫曾見過父親在家擺弄長劍,所以這東西在他眼中在熟悉不過了。


    在男人的眼中,剛剛到手的一手奴隸偶爾會有點不懂事,那麽這個時候就需要他親自出手給他上一課,讓他學會怎麽去做一個奴隸。


    男人取下了腰間的皮鞭,慢慢走向了巴倫,其他的孩子看到了男人手上的動作,紛紛被嚇得發抖,並給男人讓出了一條道。


    隻有巴倫,拿著鐵劍站起來直視著男人,他的眼中沒有恐懼,但準確的說,是沒有任何情感。


    “垃圾,看來你還不知道自己是奴隸。”


    男人一把抓過巴倫的衣領,手中的皮鞭已經揮過了一半,但他沒想到,巴倫的求生欲望讓他本能的揮下了手上的鐵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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