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皇帝,製曰:雪原縣驛丞溫道言,恪盡職守...屢立奇功...著升西寧知府...另吏部從重議獎...欽此!”


    從驛丞直升四品知府,這絕對是大周開朝以來。


    不,這絕對是自古有驛丞和知府之職以來,最快的躍遷。


    從不入流到四品,便是數升了多少級都要數一會兒。


    溫道言,似乎又一次創造了曆史。


    從三個月的縣令到被貶的驛丞,還不滿一年的時間,他的仕途生涯竟比某些話本之中描寫的主角還要誇張。


    但這已經明顯違背了大周官員升遷的製度。


    所以幾乎和先前反對蘇幕莫千與差不多的一幕又一次在朝堂上出現。


    尤其是吏部尚書,言辭尤為激烈。


    也有很多官員扯出了祖宗之製,撤出了太祖皇帝。


    然而麵對朝堂上的洶洶之言,皇帝手掌重重地落在龍椅上的龍頭之上。


    這龍自然不可能是東海的那些雜龍,而是皇道真龍,是六道龍脈。


    “朕打破的規矩還少嗎,你們是第一天上朝還不習慣?”皇帝的聲音比起落下的掌風,要平緩許多。


    但給百官們帶來的衝擊卻更為強大。


    “溫大人,領旨謝恩吧,”老太監提醒。


    在外人眼中。


    溫道言此刻大概是被這樣的升遷所驚得目定神呆。


    實際上並不是。


    老太監的聲音將他驚醒,但他卻沒有立即領旨謝恩。


    蘇幕和莫千與都從他的眉宇之間看見了糾結。


    他多麽希望,自己也能夠像大師兄一般,說出自己想要的東西。


    但皇帝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溫大人?”老太監又提醒。


    周圍的官員此時此刻自然也察覺到了溫道言的端倪。


    “溫道言!”


    今日朝會,關侯也來了,他看見溫道言的模樣便知道他在想什麽。


    當然那,他也不是僅僅從溫道言的身上觀察,還有在她後麵的檀如蘇。


    檀如蘇很平靜,平靜得過於反常。


    她的目光已經看向了側方,好似聚焦在前方不遠處的金柱之上,仿佛是在欣賞著金柱之上盤旋的金龍。


    溫道言看向了關侯,他知道關侯的意思,也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麽做。


    沒有關家,他不會有今天的成就。


    他也向關家承諾過,若步入仕途,會努力讓關家重顯榮光。


    君子一諾,重千鈞。


    但在長恒山脈上。


    他也對檀如蘇說過,“因為你在這裏,所以我來了。”


    他重複了兩次。


    為什麽重複。


    不是因為檀如蘇沒有聽見,而是三個月的縣令,幾個月的驛丞,便讓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是什麽。


    不想離開,所以來到。


    然而現在,接下聖旨,便代表離開。


    他知道檀如蘇崇尚自由,而且她還要去尋神,她不喜歡在一個地方久待,是不會跟著自己去上任的。


    即便檀如蘇願意,他也不希望檀如蘇因為他這樣。


    某一刻。


    他看向了檀如蘇。


    但檀如蘇的沒有看她,她抬起了頭,看向金鑾殿上方的雕梁畫柱。


    她的手藏在身後,十指交錯,像在打架。


    便在此時。


    皇帝的話落入耳畔,“溫愛卿,有什麽顧忌嗎?無論有什麽難題,你都可以告訴朕,朕幫你解決。”


    這位以霸氣為人設立於無數朝臣心中的皇帝,此刻的語氣確實極為的善解人意。


    仿佛他所頒的不是聖旨,而是一份建議,可以討論的建議。


    溫道言皺眉,沉默。


    西寧府。


    大周西境門戶,古牢關便在西寧境內,那裏是宿國公的駐地,也是莫千與的家,再往西便是大陸之上最為混亂的萬牢古國之地。


    據聞,前不久大周和雪國的激烈戰事之中。


    原西寧知府為謀取錢財,趁著朝廷重心在北邊,宿國公雖不在北方但心思依然關注著北地戰事。


    他尋得機會,竟和萬牢古國之中的各方宗門走私違禁之物。


    結果被宿國公麾下將領所發現。


    宿國公鎮守古牢關,對西寧府官員有節製監察之權,四品官員之下有便宜行事之權。


    所以那名知府被宿國公直接押送到古牢關上斬首示眾了。


    去西寧府做知府,便意味著要和宿國公打交道。


    這件事即便放眼朝堂,也很少有人樂意過去。


    但西寧府之重,不言而喻。


    能夠被皇帝陛下派去和宿國公配合,更可見皇帝陛下對溫道言的培養之心,倚重之心。


    為國效力,為君效命。


    是溫道言在科舉之前的心之所求,也是他父母所期望的。


    在皇帝下方的長公主看出了溫道言和檀如蘇之間的端倪。


    事實上。


    早在關侯準備將自己的女兒嫁給溫道言,之後蘇幕因此而找到她,建議先將溫道言外放時,她便已經知曉。


    隻是她沒有想到。


    短短時間內,兩人之間的關係顯然已經不是一年前。


    長公主看向蘇幕和莫千與,但沒有傳音。


    這裏是金鑾殿,便是歸道境的存在也不敢傳音。


    蘇幕和莫千與都讀懂了長公主的目光。


    遷溫道言去往西寧府,想來應該是長公主向皇帝提出的建議。


    溫道言到自己的家鄉為政,莫千與當然樂於看見。


    在她看來,朝中袞袞諸公,沒有人是像溫道言這般真心為百姓著想的。


    但莫千與更加知道,這個選擇不止關乎溫道言自己的人生,也關乎檀如蘇的人生。


    她有一雙洞幽法眼,但看不見未來。


    她不知道未來會是怎樣,自然不能夠輕易去插足別人的人生決定。


    當然,身為朋友,若是溫道言或者檀如蘇問她,她會說出自己的看法和建議。


    但溫道言沒有問她。


    也沒有問蘇幕。


    他也沒有得到檀如蘇的回答。


    關侯還在旁邊催促著,諸多官員更是在議論溫道言的大膽和狂妄。


    那名老太監也已經急了。


    在嘈雜的聲音中,溫道言屈膝向皇帝拜下,道:“臣領旨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膝蓋落地的時候。


    檀如蘇抬眸看向了溫道言的背影,很是平靜。


    隻是她的眉眼裏再也沒有林間精靈般的繽紛色彩。


    溫道言鄭重從老太監的手中接過聖旨。


    下一刻。


    皇帝便念出了檀如蘇的名字。


    皇帝問她有什麽想要的。


    檀如蘇和退下來的溫道言擦肩而過,兩人餘光沒有交匯。


    “我說什麽,你就給我什麽?”


    “檀如蘇,注意你的禮數,”禮部尚書糾正道。


    因為檀如蘇沒有尊稱陛下。


    “檀姑娘乃世外之人,不必在意這些禮教,”


    皇帝說道:“你什麽都可以說,至於給不給,給多少,就不是你能夠決定的。”


    就像蘇幕之前要百萬靈石,陛下就沒有給。


    “你還不錯,倒也怪不得那麽多人願意相信你,”


    這句話回答的是皇帝前一句,檀如蘇眉眼含笑,道:“我要進帝庫,你讓我隨便挑選十種天材地寶,我還要進三皇陵,你準嗎?”


    “這...他們幾個約好的吧,一個比一個獅子大開口,”有官員驚訝道。


    帝庫,顧名思義,皇帝寶庫。


    這屬於是皇帝陛下的私庫,其中所藏之物,無一不是價值連城,甚至有價無市之物。


    當然,身為皇帝是不可能完全做到私人的。


    像此前用於蘇幕修複藏氣之府的落回歸,便從帝庫中而來。


    隨意挑選帝庫十件天材地寶。


    別說百萬靈石,便是千萬靈石也買不下來。


    而三皇陵。


    三皇即是伏羲、女媧和神農。


    當然,三皇陵並不是真正三皇的陵墓,隻不過是古人修建起祭拜三皇之地。


    在無數朝代的更迭之中,三皇陵的範圍不斷擴大,其作用也漸漸不再隻是祭拜三皇。


    及至本朝,三皇陵已經成為了皇帝陛下修煉之地。


    因而,僅憑這一點,就不是什麽人都能夠進入三皇陵的。


    “你去三皇陵做什麽?”皇帝有些疑惑的詢問。


    檀如蘇道:“三皇重塑天地,沒有他們便沒有今日的九洲,我想要進去瞻仰三皇神容,而且陛下修煉的地方,肯定比未央洞天要好吧。”


    她很誠實地說。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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