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事?”


    顧擔快步跟上許誌安的步伐,臉色也變得凝重。


    許叔的養氣功夫一向不俗,竟能讓他如此著急,甚至需要將他尋來,定是太醫院中發生了什麽大事。


    難不成,是五彩太歲被人給拆穿了?!


    隻是看許誌安的臉色,事情應該還沒有走到那一步,否則來的就不是太醫院的人,而是錦衣衛了。


    “太醫令和林禦醫死了。”


    許誌安歎息一聲,“就在今天。”


    “太醫令龐琦和林禦醫?”顧擔不可置信的看著許誌安,“前段時間還在一起喝酒,怎麽會......”


    “壞就壞在前段時間太醫院出了風頭啊!”


    許誌安痛苦的說道。


    “昨日下雪,三皇子趁著雪景玩心大起,非要去上林苑狩獵。狩獵途中,卻恰巧碰到有幾個農夫竟趁著大雪天偷偷跑上林苑中撿柴!”


    上林苑,那是皇家才能去的狩獵之地。


    其中一草一木,都屬於皇室私產。


    未經允許膽敢踏足上林苑者,是死罪!


    “三皇子勃然大怒,騎著駿馬,持著弓箭,便追擊而上,用弓箭射死了一個人。其餘幾個農夫自然是驚懼無比,趕忙四散奔逃。


    三皇子命令手下人看住,不許他們動手,一個個追上去射殺闖入上林苑中的農夫。玩到興起時,策馬追上農夫,以馬鞭不斷抽打驅趕......結果雪天地滑,寶馬失蹄,不慎摔倒。三皇子更是被壓在了馬匹身下......”


    許誌安臉色黯然,繼續道:“前段時日,太醫令趁著皇上齋醮時趁機結識了三皇子,發生了這種事情,三皇子的親隨立刻便傳喚了太醫令。


    太醫令不敢怠慢,得知具體情況後立刻喊了林禦醫跟他一同速速前往診治,忙碌了一夜後,今日三皇子醒來,詢問狀況如何......林禦醫言很難完全救治好,哪怕是最好的結果,後半生怕也離不得拐杖。”


    說到這裏,許誌安忍不住閉上了眼,淚水無聲的滑落而下,聲音顫栗的說道:“得知此事的三皇子怒不可遏,下令殺了這個‘庸醫’,太醫令龐琦試圖勸阻,也沒能逃過一劫。”


    他與林禦醫關係不錯,是認識了十幾年的朋友。


    他還知道林禦醫已準備著書立說,跟他請教過一些問題,探討過方法。


    作為金創醫,林禦醫絕對是當世最頂尖的那一批。


    可現在,人死了。


    什麽都沒有了——那未曾寫完的醫書,那沒來得及實現的抱負與理想。


    一天時間,陰陽兩隔。


    死之前,還成了禍亂人心的庸醫。


    顧擔臉上的表情也不由得僵住了。


    他與太醫令龐琦、林禦醫都算不得多麽熟絡。


    但前者在他武館、藥鋪開業那天贈予了三百兩的銀票,林禦醫更是送給了他一份珍貴的野山參和未寫完的醫書。


    未曾想過,上次宴請竟已是永別。


    說來可笑,太醫令龐琦弄虛作假以各種奇珍換得賞賜,甚至憑借著五彩太歲一舉邁入到朝中諸公的視野,讓近乎沉寂了十年的太醫院煥發出全新的生機。


    可正是因為他有著結交權貴攀爬向上之心,趁著宗明帝齋醮時結識了三皇子,為今日埋下禍根。


    回想方士崛起,太醫院沉寂的十年間,除了他的便宜老爹去天牢診治被人極限一換一外,太醫院的眾人倒也避開了無端的禍事。


    如今剛剛有所起色,便招致晴天霹靂!


    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


    前日種種,竟成今日果!


    隻是這代價,未免有些大了。


    更值得深思的是,三皇子是否會就此善罷甘休?


    乃至於當今的宗明帝,又是否會因為三皇子的事情牽連整個太醫院?


    在那位還沒有發話之前,誰都不知道。


    或許,這才是許誌安為何如此匆忙而著急的根由。


    不僅僅是老友死於非命,更無法預料和控製情況會發生到何種地步。


    太醫院位卑責重,理論上肩負著皇上和皇親國戚,乃至諸多大臣的身體安康之責!


    伴君如伴虎,太醫院十年不怎麽出手,一出手便是三皇子要終身癱瘓在床,最好的情況也是落下殘疾......


    顧擔身為太醫院的一份子,更是皇上親口封的九品醫士,理所當然的也屬於太醫院的一部分。


    太醫院倒黴,他也跑不掉。


    為林禦醫和太醫令龐琦而悲傷的事情可以先緩緩,真正能夠一言決斷太醫院生死的那一位,還沒有發話!


    把握住了事情的脈絡,顧擔心頭也不由得感到幾分焦急。


    事不由人,不是他想休養生息,安穩發育,所有的一切都會變得和和美美。


    快步與許誌安一同返回到太醫院,此刻諸多太醫們已匯聚到了一起,正在苦思冥想。


    聰明人不止他一個,他能看清真正的危險,太醫院眾人如何不知?


    “不如去求內閣大學士嬴梁?他資曆極深,門人子弟眾多,其出類拔萃者官至尚書,能夠在皇上麵前說得上話。”有一位太醫開口道。


    “不妥!嬴梁的份量的確是夠了,但憑咱們的關係,又怎能確保他願意為我們說話?此事可大可小,可輕可重,不能胡亂托付!”又一位太醫反駁。


    “那鎮邊將軍張啟翰如何?曾經還是林禦醫出手,救治了他的性命,於情於理,這位關係和份量總夠了吧!”


    “不行!前段時日齋醮之時張將軍言稱南蠻在邊疆之地多有劫掠,意圖不軌,還想請旨討伐。被皇上狠狠訓斥了一頓,言其想要輕啟戰端,意在軍功,至今還在閉門思過。這個時候找他幫忙,豈不是火上澆油?怕是要罪加一等!”


    “這個不妥那個不行,那你說找誰合適?!”


    這邊剛剛提了個人選,那邊便立刻否定。


    分明是在互相討論著,太醫院自己人都快打起來了。


    太醫院的禦醫們救治過的人很多,可真正能在此時頂用的關係......那還真不好找。


    一旦皇上聽聞三皇子的傷勢後雷霆震怒,怪罪太醫院救治不及,誰又敢在這個時候觸黴頭?


    更何況十年間方士已近乎取代了太醫院的作用,什麽關係十年不維護還能那麽頂用?


    嘈嘈雜雜的爭吵聲,恰是此刻太醫院最為真實的寫照。


    身處其間,顧擔立刻想到了一個人。


    方士,清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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