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神香大概隻有嬰孩的胳膊長,通體呈現出烏黑之色,但其氣息卻甚是清雅馨香。


    這還是未曾點燃的狀態,若是點燃之後,按照陶述善的說法,效用還可增幅百倍,是真正對人修行有所裨益之物。


    無論是閉關,還是鑽研下一個境界,有安神香相助,多多少少能帶來一些額外的提升。


    這件奇珍,倒也的確讓幾位宗師感興趣了一些。


    可也僅僅隻是感興趣而已。


    無他,此時宗師便是塵世之頂峰,哪裏還需要什麽閉關、參悟?


    除非開始修習仙道之術,安神香才有發揮價值的地方。


    而他們就算想要修仙,也得先跑到不周山脈,那都要十年之久,捧著一根香跑十年不成?


    不說行不行,安知不周山脈就沒有比安神香更好的奇珍?


    怎麽說也是擁有靈氣源泉之地,東西也得比俗世強上一些吧?


    這東西有用,卻不是現在有用!


    眼看諸多宗師眼露好奇,偏偏又無動於衷,陶述善似乎早已習慣,半點不慌忙的從侍者手裏接過第三個箱子。


    那個箱子並不算大,但很長,足足有大半個成年人的長度,像是封存著一柄寶劍。


    陶述善將箱子輕輕打開,露出了其內的一截.竹子?


    那確實是一根竹子。


    清脆碧綠,竹節表麵呈現出玉質一般的光澤,通體僅四節有餘,極為筆直,沒有一絲一毫的彎曲,更無竹葉映襯。


    準確的說,這應該是一根筆直的竹竿。


    “此乃碧玉竹,百年一節,兩百年二節,四百年三節.如你們所見,這根竹子已具千年之齡。”


    陶述善將碧玉竹握在手中,猛然揮舞了一下。


    一道綠色的流光在空中劃過優雅的弧線,卻是沒有半縷破風聲傳出,以碧玉竹的速度而言,這是絕對不合理的。


    “堅比神兵,可通真氣,出手無聲。”


    陶述善說道:“便是神兵利器,也難以損傷其分毫,可作為武器來用。”


    “千年之竹,的確有點東西。”


    清平子點了點頭,隨即不鹹不淡的說道:“但對宗師來說,作用好像也沒那麽大。”


    宗師極少有用武器的。


    無他,塵世之中,宗師的肉身就是最好的武器,少有能與之媲美者。


    這碧雲竹雖有千年之齡,當的上奇珍二字,可對宗師本身沒有什麽增益,僅是多了一件兵器而已——先不說順不順手,拿這玩意兒當打狗棒用呢?


    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唯一稍稍值得稱道之處,便是可通真氣,但宗師肉身亦可。


    不能說這東西沒有價值,可對宗師而言,價值不大。


    陶述善也不惱,一件一件展示著他們搜集來的奇珍,的確是讓夏朝的諸位宗師大開眼界。


    吃上一口便可在三日內渾身散發奇香的‘留香土’,留存在二人身邊千裏之內都可互相感知的‘同心蟲’,甚至還有飲用之後一個月內都不用再飲水的‘恒身水’.


    你要說它們不是奇珍吧,它們還真是。


    但這效果嘛,說歪瓜裂棗多多少少有點過分,隻能說非常可惜,盡是廢物。


    一件又一件奇珍在諸位宗師的眼前展示出來,夏朝的諸位宗師臉上的表情也變得越來越古怪。


    終於,當陶述善又拿著一份奇珍說道:“此乃凝血沙,隻需塗抹在受創的肌膚上,便可以極快的速度愈合傷口。”


    這一下,夏朝的宗師終於是忍無可忍了。


    最開始的三樣雖都有各自的問題所在,但起碼也不算辜負奇珍之名,怎麽越往後越拉跨呢?!


    “這玩意兒不就是加強些的金瘡藥麽,也敢當奇珍?”


    陶述善微微聳肩道:“但它確實是奇珍。”


    “奇珍也分有用和無用之物,看來,萬國商會對交易奇珍的意向,並沒有那麽大啊。”


    荀軻開口說道。


    “誒,此言差矣。奇珍乃是天地孕育,自有奇異之處,但其奇異之處是否與人有大用,那是誰都不敢保證的。每一樣奇珍都有價值所在,說不定是之前沒有發現其特殊的效用,才導致明珠蒙塵呢?”


    陶述善笑嗬嗬的說道。


    諸位宗師麵色不愉。


    說得好聽,不就是暗示可以撿漏麽?


    問題是擁有奇珍的國度那麽多年都沒發現它別的價值,憑什麽你有本事能發現?


    以奇珍換奇珍的話,這些東西還比不得夏朝的流雲追月服呢!


    原以為行走萬國的萬國商會是個多寶商人,誰知道拿出來的東西盡是些不上不下之物,對宗師的裨益都不大,根本沒有什麽值得動心之物。


    就這還仙庭之地出來的商旅?


    多拿幾塊靈石都比這些歪瓜裂棗的奇珍更具有誘惑力!


    “不妨先看看。”


    眼見氣氛已經有些僵硬,還是王莽率先說好話。


    陶述善將準備交易的奇珍都拿出來逛了一遍,遺憾的是,越是往後越沒有驚喜可言,很多奇珍之物,凡塵中就有能夠與之比肩者。


    哪怕效用沒有奇珍那麽強力,可勝在便宜的多啊!


    如果是花費金銀來換取這些奇珍,怕是沒有任何一位宗師會猶豫。


    可奇珍換奇珍?


    你什麽檔次的東西,也配跟我換!


    到了最後,連王莽都麵露難色。


    將準備好的奇珍盡數展露一次後,陶述善說道:“如諸位所見,這些奇珍便是這次用來交易之物,商會會在夏朝逗留幾天,若有人對其中某樣感興趣,盡可與商會聯係。”


    他頗為幹脆,跟尋常商旅完全不一樣,大有你愛要不要的架勢在。


    目送著萬國商會的一群人率先離去,禽厘勝眉頭微皺道:“萬國商會,看樣子對奇珍的交易,也並沒有特別熱切。”


    “不,應該說,真正好用,乃至讓宗師都值得重視的奇珍,他們得到後也不會拿出來交易。”


    幾乎沒有怎麽說話的顧擔補充道:“別忘了,萬國商會自仙庭之中走出,就是為了搜羅各種好用的奇珍,再返回仙庭,加速修行之用。”


    此言一出,諸位宗師恍然,這倒不是什麽很難理解的事情,腦子轉個彎就能想明白的。


    真有宗師都眼紅的好東西,萬國商會自己就留下了,返回仙庭自己用或者賣出去,價值隻會更高!


    因此,能夠被萬國商會拿出來交易的,都是連他們自己都看不上的東西。


    雖有商會之名,但萬國商會並不是見錢眼開的商旅,而是搜羅底蘊的商隊,不能真將其當做奇貨可居的商人來對待。


    人家是來給自己找好東西的,可不是過來做慈善的。


    “嗬,我原以為仙庭中走出的商隊,必有價值連城之物,再不濟也該大有裨益。沒曾想真將吾等當做了鄉巴佬,拿出一堆自己都看不上的垃圾來當做交易的籌碼。”


    土生土長的夏朝宗師憤憤罵道。


    “或許,也是因為夏朝的奇珍,同樣不被對方看重。”


    荀軻補充道。


    夏朝的奇珍,就是當初大月的流雲追月服。


    流雲追月服乃是以冰皇蠶絲編織而成,極為柔順,著之如月華披身,最關鍵的是宗師穿上去,哪怕曆經大戰也不用擔憂衣物損壞。


    但這玩意兒的價值,那還真不好說。


    如果遇到對這方麵比較在乎的,或者喜愛美裳者,價值多翻幾倍都很正常。


    奈何宗師多為大老爺們,對這方麵也並不太在乎。


    雖說這世上不是沒有女宗師,但女宗師的數量卻要少上很多很多——武道之路艱難困苦,動輒要耗費三四十年的光陰,還不一定能夠走到最後。


    便是富裕的人家,也很少會讓女子練武,而練武的女子數量本來就少的情況下,又有多少能夠僥幸晉升宗師呢?


    流雲追月服對戰力也沒什麽增幅,主要是好看和不易損壞。


    當然,作為自家的奇珍,在眾人的心中,流雲追月服肯定是要比外麵的歪瓜裂棗強的,這是毋庸置疑之事。


    隻能說大家誰都看不對眼。


    “那他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幾位宗師表示不屑。


    “他帶來的消息已經很有價值,交易與否,反倒是次要的。”


    顧擔平靜的說道。


    任何交易,都比不得人間可修仙來的更加實在!


    一處能夠修行仙道之地,究竟會攪鬧出多少的風風雨雨?


    目送著幾位宗師散去,顧擔叫住了王莽、荀軻和禽厘勝。


    “顧哥可是發現了什麽滄海遺珠?”


    被叫住的王莽有些興奮的問道。


    他一直對顧擔有一種特殊信賴,理所當然的認為他能夠發現宗師也發現不了的端倪。


    “.”


    顧擔無奈道:“我倒也沒厲害到那種程度,隻是有一件事,需要特別關注一下。”


    “什麽?”


    “萬國商會中,還有兩位宗師。”


    顧擔麵色一肅,叮囑道:“雖然對方氣息隱藏的很好,似乎動用了某種特殊的秘法,但距離我太近了。”


    如今他的神念已經頗為強橫,宗師的偽裝落在他的眼中,並不能奏效,一眼即可洞穿。


    “這倒是的確值得關注一番。”


    王莽立刻點頭。


    之前陶述善可是說過,萬國商會如今僅有他一位宗師的!


    當然,出門在外,偷偷藏點底牌也理所當然,就算陶述善拿出過代表著宗師之上力量的令牌,也不一定能夠逼退所有貪心之人。


    畢竟把持著大批量的奇珍,萬一有人黑吃黑,多個宗師就是多一個戰力。


    “你們兩個,多花費點時間盯著他們吧。”


    顧擔想了想,還是說道。


    要盯梢宗師,那就隻能是另一位宗師去做。


    對方隻要不亂來,隱瞞實力也沒什麽,反正耽擱不了多少時間,萬國商會就會再次啟程。


    “沒問題。”


    荀軻和禽厘勝紛紛答應了下來。


    等到荀軻和禽厘勝都離去後,大殿中僅剩下了王莽和顧擔。


    “顧哥.”


    頭發已是花白之色的王莽,臉上竟顯露出些許局促難安的樣子來。


    “嗯?”


    “你會走麽?”


    王莽還是問道。


    他是一個機敏的人。


    在陶述善說出夏朝趕往不周山脈,隻要十年之久後,就知曉必然會有宗師離去。


    十年,對宗師而言並非出不起的代價,換來的卻是更高的路途!


    於情於理來說,這選擇都不能算虧。


    宗師並不是皇室的籠中鳥,皇室也沒能耐要求宗師必須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宗師是走是留,自己說了算。


    如果各國的宗師都走一部分,那就相當於各國都沒什麽損失。


    但這其中絕不包括顧擔。


    雖然顧擔很少管事,也從不對他命令什麽,但隻要顧擔還在,王莽的心中便有底氣。


    有長輩撐腰的底氣。


    這麽多年過去,他已變成了垂垂老矣的老頭子,顧擔卻仍舊年輕,還有著他必然看不到的未來。


    以至於王莽從未想過,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要先和顧擔離別。


    如果顧擔要走,一去一回毫不耽擱也要二十年。


    而如今,他已將七十之齡,又未晉宗師,怕是沒有下一個二十年了。


    顧擔若是離去,與他而言,說是永別也不為過。


    在此之前,他毫無這種準備。


    對於王莽的問題,顧擔沉默了一會兒。


    “再看看吧。”


    想了想,顧擔沒有給出確切的回答。


    一邊是曾翹首以盼,等待許久的仙道。


    一邊是看著長大,已將至壽元末端的故人。


    他若離去,便已注定是此生不見。


    “顧哥若是想去,夏朝有我,不用擔心。”


    王莽拍著胸膛,那已不複年輕時雄渾的聲音仍舊堅定而有力的說道:“我定不會辱沒顧哥的期待。”


    “是嗎?”


    顧擔笑了起來。


    “那是當然!”


    王莽自豪的挺起胸膛,“這麽多年,我可曾讓您失望過?”


    “那倒是沒有。”


    兩人隨口閑聊著,不再談及仙道之事。


    仙道仙道,注定和凡塵處於兩端。


    當距離一方越近,離另一方也就越遠。


    走出皇宮的時候,顧擔回頭望去。


    當初宗明帝花費極大代價修築的萬壽仙宮,到了今日,已不複最初那般美輪美奐,到了需要重新修繕一遍的時候。


    新的東西,將取代舊的事物,在時間的推波助瀾之下,步步向前。


    而當初的那部分人啊,也在一同老去。


    同來望月人何在,風景依稀似去年。


    顧擔行走在這片已再熟悉不過的土地上,輕輕吟著:“乾坤容我懶,日月任他忙。雖為塵中客,偶做逍遙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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