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擔回到了自己在黃級區域的洞府。


    一年的時間,當初被他不小心破壞的洞府早已修繕完成,隻是此前留在了靈珍堂那裏養傷,遲遲未歸。


    而今重新回來,一切都沒有什麽大的變化,甚至就連周圍的花草都看不出什麽兩樣來。


    時間的流逝,放在凡塵中都肉眼尚且不可得見,在仙坊更是如此。


    宗師已可不怎麽顯老,修仙之後,看上去更加年輕,即使年逾百歲,滿頭青絲者數不勝數。


    毫不誇張的說,執法堂內會議的時候,隨便拿根竹竿桶幾下,莫不是百歲往上的老頭子,扔在凡塵中各個都是人瑞。


    可正是這些人瑞,何止沒有風燭殘年的淒涼之景,劈江斷水、力可拔山都並非虛言,所謂力能扛鼎這種事,他們一根手指頭都能做到。


    所以仙坊中並不以人本身的年齡作為衡量標準,可不是誰年齡大誰就‘德高望重’,大多是以實力或者身份評估。


    排資論輩這種現象倒也不是沒有,但極少。


    這裏幾乎不怎麽過問年齡,便是年齡相差極大,隻要實力接近,也可道友相稱,當然若對方身份不一般,也可以選其所屬之職位。


    凡塵中的一些事物衡量標準,並不太適用於仙道。


    這裏才是真正講究學無前後,達者為先的地方。


    有足夠能力的人,足以在這裏大放異彩。


    比如黃朝,比如此時已經算頗有聲名的顧擔,或者說孔翟。


    所以他可以跟靈珍堂好好掰扯,這就是因為寧坊尚且沒有一家獨大,沒有出現決定性力量的緣故。


    “如今我已到練氣六層,距離練氣後期,隻差一步。”


    回到自己的洞府,顧擔盤算著。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便是長生者,在沒有足夠的底蘊前,也要積攢實力,觀瞻大勢,順勢而行,謀定後動,方能萬劫不滅,不墮死亡之苦難。


    因此,時時分析自己的實力,擺清楚自己的位置,便顯得尤為重要。


    “練氣前期駑弱,自身靈氣不足,連正經仙術都用不了幾次便‘氣竭’,雖說與宗師齊名,實則遠遜。


    而練氣中期,靈氣底蘊已算不俗,便是與宗師交戰,力有不及,尚可輾轉,再借用仙法妙術之威,短暫憑虛禦空並非不可能之事,自保大多無礙,已不弱宗師太多。


    至於練氣後期,靈氣充足,足以應對一場大戰,以單對單,仙法之威便是宗師也要避其鋒芒,已是占據優勢,若非宗師有燃燒血肉之能,怕是盡落下風。


    這還隻是因為如今的‘仙境’拖累,若真是修仙盛世,有靈器、丹藥等手段加持,宗師的影響力也會大大削減,甚至不足以提之。”


    顧擔自語。


    他實力雖到了練氣六層,但幾乎未曾動用過仙道的實力,因為比之他武道上的成就來說,如今的仙道造詣反倒要遜色了不止一籌。


    可若等量換算過來,他不過修行了區區九年時間,就已經相當於宗師四五十年的努力,而且未來還有更高的境界等著他去探尋,在成長性方麵算是徹底碾壓了武道。


    “仙道不可懈怠,日日修行自然不會落下。但武道才是我如今的立身之本,先天之境的希望已經找到,奈何煉製後天之炁的動靜委實太大,如今局勢又已至此,想要走出寧坊,跑到僻靜地方煉製,已無可能。”


    顧擔思索著。


    寧坊的閉門鎖坊雖是假的,但不讓修士出來絕對是真的。


    真正能夠在這個時候走出寧坊,去探查消息的修士,定是寧坊高層心腹中的心腹,絕對可以信任之人。


    就算他以孔翟的身份,得到了黃朝莫大的禮遇,但他剛剛知道關於靈氣源泉的奧秘,就請求出仙坊,那恐怕也要被立刻就抓起來,嚴加審訊。


    道理很是簡單:外麵又沒有靈氣,你個宗師身兼練氣中期的家夥這個時候想出來幹什麽?


    除了通風報信之外,根本沒有第二個說法!


    因為此時的局勢,煉製後天之炁的時間也隻能被無奈推遲。


    本可借此提升實力,暫時耽擱,那顧擔隻能從別的地方進行找補。


    內息術!


    用這一手,換仙道中更快的進境,才能補足仙坊耽擱他的時日。


    雖然顧擔不覺得此時的築基算是對他的威脅,可那遲遲未歸的仙人,始終讓顧擔的頭頂籠罩著一片烏雲。


    他何嚐不知道,自己身具【懸壺濟世】,又有青木化生訣來消耗壽元,而青木化生訣的每一次晉升,都會給他帶來極大的增幅?


    這才是一條捷徑。


    可問題是,當壽元的要求變多,甚至如今就已經需要百萬壽元才能到下一個進境,難不成還要一個個去治病救人?


    慢,太慢,實在太慢!


    小治人,中治國,大治世。


    夏朝子民給予他的饋贈,其實已經說明一切。


    真正的懸壺濟世,是直接改變世間風氣,讓蒼生過的更好,止殺止戈,生活安康。


    雖然一個人贈予的壽元比之直接的治病救人而言,這種積攢是頗為微小的,可那龐大的數量堆積起來,其饋贈的壽元也將呈現騰飛之勢態。


    想要得到數量龐大的壽元饋贈,最好的方式絕不是去一個個找病人,而是改變世道的風貌。


    這是合則兩利的一件事。


    兼愛非攻也好,仁義禮法也罷,就連真善美都行,隻要做出改變,有人受益,他總能得到該屬於他的那一份饋贈。


    就算生前沒有得到,那人死後,該給他的一分不落。


    熬老頭也沒人能夠熬的過他。


    唯一的問題是,這麽做的代價是什麽?


    那群高高在上的仙人,會想看到有人這麽做麽?


    怕是不會的。


    他是長生者,不是賭徒,不應,更不能去賭。


    瓷器不與瓦片撞,就算是被推崇備至的仙道,至高追求也不過是長生不老,甚至還要次一等的壽與天齊。


    他已達到修仙境界的最終目標,就不能急於一時。


    圖快的捷徑,有時恰恰是最大的風險。


    當初他甚至沒有對夏朝的體係下手,隻選了一個醫館天下推行,算是折中之舉。


    如果人壽有盡,他也不介意做一朵橫空出世的煙火,閃耀千古長夜,給他們看看什麽叫古往今來開天辟地頭一遭。


    但他壽元無盡。


    那就有了太多的選擇。


    他不能當煙火,而要做天邊皓月,默默綻輝,悄悄潤澤。


    隻待能如大日生光,光耀千千萬萬之處,才是真正最妥善,最可行的方式。


    想要做到這一步,根本不需要修行到仙道的極限,等他到了元嬰,甚至是化神,在此方世界也算一方巨擘之後,自然可以放手施為。


    但這些事情,還不是大宗師可以去想的。


    坐井觀天的覺得大宗師可以橫掃這裏的一切,所以天下就該自己說了算,那未免太看不起仙道。


    他從夏朝趕到不周山脈都花費了數年時光!


    這蒼茫大世,大宗師也隻能算一朵漣漪,而非海中蛟龍。


    就算他真那麽做了,又能潤澤幾處?


    一時歡喜,徒增無數是非,也不可能盡其全功,反倒是將自己給顯露出來,立了靶子。


    這年頭,想做好事都很難。


    “後天之炁的煉製暫時推遲,所幸還有青木液相助。接下來這段時間,隻需全力在仙道中求索,此時的青木液雖比肩天靈根,但我自身的資質,才是破境的關鍵之所在,於此時便開始謀求築基之事,倒也恰逢其會。”


    顧擔繼續盤算著。


    青木液比肩天靈根,甚至是異靈根,這不假。


    但晉升的時候,是他自己晉升,而非是青木液。


    有青木液助力,相當於別人都在慢跑的時候,他乘了一輛快車,可在最後自身躍遷的時候,還是得自己上。


    青木液能夠給予他天靈根級別的修行速度,卻不能代他晉升,這是兩碼事。


    即使如此,青木液也已經極端強橫了,賦予了他超越下品靈根四倍的修行速度,更何況青木液的功效遠不止那麽一點點


    如今他差的,隻是一個滾雪球的機會。


    “征伐仙坊於我而言無甚必要,真正需要我關注的,其實是築基靈物。”


    顧擔轉瞬間已經找到了目標,在不斷的思慮間,一切越來越清晰,已經找到了之後的路。


    “孔翟,你回來了?”


    思慮間,洞府外傳來聲響。


    顧擔打開洞府大門,一眼便看到了陸羽,拱手道:“陸老哥,好久不見!來來來,正好我這兒準備了靈酒,請你喝上幾杯!”


    見到來人,顧擔分外熱情。


    “這怎麽好意思。”


    陸羽摸了摸胡子,快步走到洞府中,“什麽靈酒?”


    “凝玉酒。”


    顧擔笑道。


    “喲,你小子出息了?”


    陸羽眉頭微挑。


    他自己經常喝的赤江酒,乃是三年一茬的靈稻所釀造,價值不菲。


    便是執法堂中,敢於如此豪橫的修士,那也是頗為稀少的。


    而凝玉酒,則是五年一茬的靈稻所釀造!


    這玩意兒雖然功效上不見得比赤江酒強上多少,問題是它珍惜啊!


    便是整個寧坊,都沒多少存貨,乃是不折不扣的非賣品,隻有寥寥少數人可以享受,想買都沒處買。


    “黃朝堂主大氣,不僅給了我一柄下品靈氣龍紋劍,甚至還有一壇凝玉酒。也就是陸老哥您過來,否則別人可沒機會一同與我品鑒。”


    顧擔將桌子拉來,取出一個白玉塑造而成的酒壇,其內隱約透光,哪怕未曾啟封,尚且有一絲絲沁人心脾的酒香氣若隱若現,勾人饞蟲。


    “還真是凝玉酒,看來你小子是真被黃朝堂主給看上了。”


    陸羽眉頭一挑,心中已經明白,現在的孔翟在黃朝眼中,已能算是執法堂的‘自己人’了。


    對於自己人,黃朝從不吝嗇。


    “哪裏話,當初初來執法堂,沒少勞煩陸老哥。隻是可惜,外麵最珍貴的靈酒也不過是赤江而已,找來找去,沒找到合甚心意的,今日有了凝玉酒,方才敢請陸老哥來喝上一次。”


    顧擔相當客氣的說道。


    “這麽不遺餘力的吹捧我?”


    陸羽哈哈大笑,頗為受用道:“你小子,是不是有什麽事兒想問?”


    “哪裏話,請陸老哥喝酒還要什麽理由不成?”


    顧擔也不廢話,直接解開了壇封。


    刹那間,稱不上濃烈,但極為可人的酒香氣終於飄蕩而出,哪怕聞一聞都有一絲心神蕩漾。


    “來,先敬陸老哥一杯。”


    顧擔直接拿出了一個酒碗,提酒便倒下。


    隻見白玉酒壇之內倒出的瓊漿並非是尋常的酒水模樣,恰恰相反,它竟濃稠似膏,白的像雪,又好似瓊脂美玉,愈發強烈的清香氣籠罩在洞府之內。


    凝玉凝玉,果真沒有起錯名字。


    “來,幹!”


    一杯凝玉酒,頃刻間一飲而盡。


    不同於赤江那極端猛烈,熱情似火的酒氣衝天。


    初一入口,凝玉酒便好似極為上好的糕點,甚至讓人有一種‘軟軟糯糯’之感,緊接著便是絲絲的香甜在味蕾綻放。


    伴隨著香甜湧入,點滴酒意便悄然上湧而來,待得吞入腹中,口齒留香絕非一句虛言,就連身子都悄悄暖了些許,當真是非同一般的享受,難怪會成為非賣品。


    “好酒啊!”


    陸羽亦是小心的品嚐了一口,甚至美滋滋的咂了砸嘴,見顧擔果真不客氣的一口氣喝了一大碗,雖不是他的酒,還是忍不住念道了一句,“牛嚼牡丹!”


    “比不得陸老哥見識廣博,我孔翟不過是一個粗人,不懂得太多彎彎繞繞、禮儀規矩,大多時候,能憑心意做事就算滿足了。”


    顧擔笑著說道。


    “嘿,我看你小子的花花腸子可不少。”


    陸羽將酒碗放下,說道:“酒也喝了,你想問什麽,就快點問吧,別給我整這一套,不然老子喝的不自在。”


    “陸老哥哪裏話?”


    顧擔自然不應。


    “你再不問喝完我就睡著了。”


    陸羽立刻說道。


    “咳,好吧。既然陸老哥都這麽說,咱還真有一事想要請教一下陸老哥。”


    顧擔正色道。


    “且說來聽聽。”


    陸羽說道。


    “敢問,關於築基之事,陸老哥知道多少?”


    顧擔問道。


    陸羽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你小子擱這兒等我呢!我就說哪有白喝凝玉酒的好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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