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柳清明雙目之中,靈光愈發濃鬱,幾乎將眼珠徹底覆蓋。


    然而越是如此,他臉上的表情也就愈發驚訝,原本儒雅俊逸的臉龐都顯得有些扭曲起來。


    “柳師兄?”


    見柳清明這般反應,司明冠也被嚇了一大跳。


    這位可是陣癡弟子,什麽樣的陣法沒有見過?


    便是仙宗的護宗大陣,怕是都被連帶著感悟過一番風景,怎至於呈現出這副姿態來?


    柳清明此時整個身子都恨不得貼在金柱上,瞳術被施展到極致,連眼睛都在隱隱刺痛。


    可任由他如何觀摩,都無法看出一絲一毫破壞的痕跡。


    這不陣法。


    也不陣道。


    這不符合他的所學。


    那張俊逸的容顏上,此時的表情幾乎扭曲在一起,讓人看著就止不住的心疼。


    原以為你是陣癡弟子,陣法造詣非同一般,才讓你過來瞅一瞅,這咋瞅了兩眼就有發瘋的征兆呢?


    壞了。


    這特麽的,陣癡弟子要是擱這兒發瘋,夏朝能不能存在下去不好說,他肯定是第一個死的。


    司明冠也不敢再等下去,連忙伸手將柳清明給拉到了一旁,“柳師兄?柳師兄你怎麽了?”


    “放開我!”


    柳清明掙紮,將司明冠甩到一邊,眼中靈光幾乎逐漸濃縮,連帶著眼瞳都恨不得縮成針尖大小,繼續凝視向那豎立在眼前的金柱。


    這種強行催發,對自身的傷害極大。


    不多時,柳清明的雙目中已有血淚蜿蜒而下。


    整個人也都呆在原地,一動不動,失魂落魄。


    “柳師兄?柳師兄你醒醒啊!”


    司明冠慌了。


    不是,陣癡弟子要是真瘋了,十個他也承擔不起那個責任啊!


    “我清醒的很!”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柳清明竟還能好好答話。


    他隨手抹去臉上的血淚,伸出手想要撫摸一番麵前的金色柱子,但即將接觸之前,卻又收回來手來,似是不敢褻瀆這完美之作。


    “巧奪天工!神乎其技!不可置信!”


    徘徊在這根金柱前,柳清明恨不得將所有溢美之詞全都一口氣說出來,再如何的言語,都遠遠比不得他心中百一之震撼,遠遠不及!


    “啊?”


    司明冠愕然,他甚至有一種不小心穿梭了時間的感覺,分明同處一地,但就好像發生了什麽天大的事情,他卻並不知曉一樣。


    “柳師兄,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司明冠忍不住問道。


    “這根千年金圭木這根千年金圭木,太完美,實在是太完美了!”


    柳清明毫不吝嗇言辭的讚歎道:“無論我怎麽看,竟都找不到一絲缺憾之處!陣紋根本沒有烙印在外麵,而是直接打入了千年金圭木的內部,卻不損其絲毫!”


    “這個.很利害麽?”


    司明冠有些茫然。


    陣法雖用途廣闊,每位修士或多或少都能接觸到,卻也不是誰都了解其中真正的原理,隻能從陣法的威能上做出判斷。


    作為曾經被眼前陣法鎮壓的人,司明冠隻是覺得這陣法相當不俗,或許能讓陣癡弟子感到欣喜。


    沒曾想欣喜太過,幾欲瘋癲,差點弄巧成拙。


    “當然厲害!就算是我的師尊,怕是都難以做到這種程度!”


    柳清明當即說道。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這次輪到司明冠連連搖頭,對於柳清明這相當‘大逆不道’的評價給予絕對的否定。


    陣癡是何人也?


    仙道人稱,元嬰之下第一人!


    這個稱呼不是因為陣癡不能晉升元嬰,而是因為陣癡想要的太多,自己不願意晉升元嬰而已。


    那般人物,便是在仙道中都是絕對的上層,九大仙宗的長老們都要給其顏麵,不願招惹的存在!


    這夏朝又是什麽地方?


    無非是興盛一些的凡俗王朝而已。


    說來好像很不錯,但任何一位元嬰尊者若想做到同樣的事情,易如反掌。


    隨口一句話,就能夠決定一個國度的生滅興衰,豈是妄言?


    夏朝何德何能,擁有連陣癡都無法媲美的陣法?


    就憑他們自己推崇的那幾位聖人?還是說連個名諱都未曾留下的濟世真人?


    開玩笑也得有個度。


    怎能拿自己的師尊開這種玩笑!


    傳出去柳清明身為陣癡弟子,或許無礙,但他這個聽眾怕是要倒大黴了!


    大哥,禍從口出的道理你懂不懂?


    別以為你師尊脾氣好,脾氣壞又想討好你師尊的人多著呢!


    “你不懂陣道。”


    對於司明冠的反駁,柳清明隻是搖了搖頭,隨即不再說話,直接在那根金柱前盤坐下來。


    “不要讓人打擾我。”


    柳清明如此說道。


    一天時間過去,他一動未動。


    司明冠陪著站了一天。


    三天時間過去,柳清明還是一動未動。


    司明冠忍不住挪了挪腳。


    七天時間過去,連啟誌帝都來了這裏一趟,生怕出什麽問題。


    柳清明仍舊一動未動。


    不過司明冠已經實在是有些站不住了,回去休息。


    足足一個月的時間,當柳清明整潔的衣袍上已是落上灰塵,原本容光煥發的麵容都有些消瘦,乃至於就連三千青絲都喪失了諸多光澤的時候。


    柳清明終於是再度開口,那聲音沙啞、幹澀,帶著一絲絲苦意和掩蓋不住的欣喜。


    他說道:“絕、美、強!”


    隨即一頭栽了下去。


    在旁守護的魚龍衛大驚失色,不是,這修仙中人一個個有毛病啊!


    闖皇宮、闖小院,現在還有個直接昏倒的。


    這是想訛詐夏朝不成?


    等到柳清明再次蘇醒的時候,睜開眼,是一處古香古色的房間。


    “師兄,柳師兄醒來了!”


    坐在床前白袍修士見到他睜開眼,連忙說道。


    在房間中左右渡步,心亂如麻的司明冠聞言大喜過望,一頭就紮了過來,將白袍修士擠走,迫不及待的說道:“柳師兄,你差點嚇死我了!”


    築基修士,十天半個月辟穀自然不是什麽問題,月餘也行。


    但前提是不能太耗心力。


    顯然,柳清明並非如此,他消耗了極大的心力,直至神念幹枯,精神萎靡,最終昏倒了過去。


    活生生將一位築基後期的修士給耗的沒了力量!


    “小問題。”


    柳清明撐著坐起了身子,手掌一晃間,好幾個小藥瓶便出現在他的手中,各種靈丹好似糖豆般塞到嘴裏,滋潤自身幾近幹涸,稍稍恢複些許的識海。


    然後手掌掐訣,自己給自己捏了一個清塵術,總算是稍稍恢複了些許翩翩濁世佳公子的麵貌。


    “柳師兄,那柱子到底有什麽樣的魔力?我差點以為您中了合歡宗的媚術!”


    司明冠有些焦躁的問道。


    在柳清明昏迷的這段時間,他都快想好自己的一百零八種死法了。


    還好他真正親近的九族已經沒有了,修仙界也不興這個,否則他都該通知關係特別近的密友抓緊時間跑路去了。


    “不要妄言!”


    柳清明分外不滿的瞪了司明冠一眼,隨即說道:“我隻是看到了陣法的另外一種可能,師尊一直想要做,但卻沒有做到的可能而已。”


    “什麽?”


    司明冠麵露茫然之色。


    陣癡都做不到的事情,你講給我聽?


    您覺得我配嗎?


    “陣法從來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最講究的便是相合。


    簡單來說,力量是會不斷損耗的。靈氣如此,任何東西都是如此。陣法則是通過陣紋損耗的力量,來撬動、激發更強的力量。


    這是所有陣法都無法避開的關竅,也是陣道大師與普通陣師最大的差別。


    陣道大師用一分力量,可以撬動六分、八分,而尋常陣師大多隻能撬動三分、五分。強如師尊,也難以在這個基礎上繼續突破下去,偶有成就,也不成體係,難以為續。”


    柳清明身為陣癡弟子,對陣道的造詣自然也是相當深厚,此時說來,倒是簡單易懂。


    “這跟夏朝的那處陣法,有什麽關係呢?”


    雖然解釋的很明白,但司明冠還是沒有想通。


    “陣師沒有辦法將一件東西的力量發揮到極致,就難免需要取巧。除了陣紋的激發之外,尚需陣眼、陣旗的輔佐。


    其中陣眼為核心,陣旗為助力,它們的存在,本身是為了彌合缺陷,將陣法連成一個整體,達到牽一發而動全身,相輔相成的效果。”


    柳清明即是在為司明冠解惑,也是在為自己總結,重新梳理一遍自己所掌握的陣道知識。


    “但是!”


    話音一轉,柳清明說道:“無論如何相輔相成,陣師都極難發揮出超越其本身的力量,或者說根本就不可能才對。


    那種異類,已不屬於人所能掌握的領域,唯有天地造化,機緣巧合,方可誕生。”


    簡單來說,任何陣師布陣,布陣之物的威能都必然會有所損耗。


    區別隻是損耗的多少,以及損耗之後,彼此的力量層層累加之下,能否發揮出更強大的力量,達到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


    這就是陣法最為基礎的理念,不可撼動的鐵律。


    就如同水火相碰,會爆發出巨大的力量一般,陣師便是參悟、利用這種力量,來完成布陣的人。


    一根滾木,遇到烈火會化作灰燼,卻並不妨礙它完整時能夠撞開城門。


    陣師利用陣紋等物,將某一方麵的力量發揮到極致,舍棄不便之處,選取自身所需。


    最常見的聚靈陣也好,最複雜的護宗陣法也罷,都逃不開這個規則。


    無非隻是側重一方麵,還是要兼顧多方麵罷了。


    然而無論如何,布陣時都難免會有所取舍,不能既要還要全都要。


    越是簡單的陣法,通常來說都越是牢固,當然,威能也就越發單一。


    可他在那千年金圭木之上,沒有發現任何的‘破壞’。


    即使被雕龍附鳳,即使被人為雕琢。


    千年金圭木的力量,竟沒有因此而被破壞。


    不僅如此,就連打入其中的陣紋,都完美無瑕,沒有一絲一毫的衝突可言,似乎陣紋根本不是後天打入其中,而是先天生長在內。


    這不符合陣法的邏輯。


    也不符合陣法的規則。


    陣道雖說是一個一加一大於二的一件事,但經過陣師之手,最原始的那個一必然會有所縮減。


    雖然此後會撬動更加強大的力量,但縮減就是縮減。


    陣癡也不能幸免。


    就好像是靈根一樣,隻要是人,至多也隻能是天靈根,任你如何曠古絕今,都不可能是異靈根。


    異靈根代表著絕對的大道親和,堪稱大道之體,上天鍾愛,而人乃是後天生靈,肉體凡胎,如何能夠得到呢?


    那是先天之物,天地直接孕育而生的存在,才有渺茫希望擁有的東西。


    就如同靈根一般,陣法也有自己難以逾越的鴻溝。


    所以,真正讓他驚訝的並非是那處陣法——他看了一個月都沒看明白那究竟是什麽陣法,可這並不重要。


    因為那座陣法的煉製手段,已經可稱神乎其技!


    且當之無愧!


    司明冠不通陣道,不明白這意味著什麽。


    可他對陣道鑽研已久,深切的明白,這就是他的師尊苦苦追求而不可得見的至高妙法!


    若是天成之物也就罷了,非人為之,尚可理解。


    可那陣法分明屹立在那裏,豈不是代表著有人在陣道上,邁出了超越當世的一步?


    連他的師尊都無法企及!


    如此,怎能不讓他震撼莫名,難以言表?


    若能掌握這種手段,別說是他了,就算讓他的師尊納頭便拜都不是妄言。


    那絕對是每一位陣師的至高追求!


    他能有幸得見,且細細觀察月餘時光,這是他最大的幸運,不吃不喝算得了什麽?暈倒算的了什麽?


    若能從中看出幾分端倪來,便已是受之不盡,對他的陣道成就有著莫大好處!


    真能掌握其中精髓,超過師尊都不是沒有可能!


    “如此神奇?”


    司明冠尚且有些懵懂。


    “此物對陣道的意義,你不明白。”


    柳清明從床上翻身下來,心急火燎的問道:“我相信師尊若是得知此事,也定會迫不及待的趕來,說不定比我還要更加激動呢!


    設立此陣法的奇人身在何處?不知我可有幸覲見?”(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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