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日如年。


    那雙燦若星辰般的眸子,每多掃視一刻,壓力便是成倍增長。


    直麵一位極有可能是化神天君餘留下的精神烙印,即使對於九大仙宗的天之驕子來說,也尚且過於超前了些。


    無論是陣癡還是應夭邀,此時皆是噤若寒蟬,恍如鵪鶉,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冷汗更是不知不覺間將後背都給沁濕——這般巨大的壓力,自從他們修行有成之後,已經許久都未感受過了。


    化神天君,那可是連天地都要為之讓步的存在,更不要說這位可是能夠在絕地天通的情況下,神遊而至,放在諸多化神之中,大抵也是絕對的佼佼者。


    別說是他們,就算是九大仙宗的長老在此,也絕不敢怠慢分毫。


    終於,就在他們兩個人已快要頂不住這窒息般的壓力之下,天穹上方的那道青袍身影,緩緩挪開了目光。


    青袍身影的目光,投射向夏朝皇都的某一處。


    那裏,是顧家小院所在的方向。


    原本帶著些許審視的目光,也終於是柔和了起來。


    從始至終,除了剛剛現身時的那一聲歎息,以及那一句‘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之後,青袍身影再沒有說過一句話。


    似乎這裏已沒有值得他交流的對象。


    唯有此時,那雙滿是滄桑與疏離的眸子中,多了幾分屬於人的情感。


    不再高山仰止,不再威嚴遍布。


    些許緬懷,些許留戀,些許哀傷。


    猶如離去很久的故人,故地重遊。


    風景依稀似去年。


    隻是人在何處呢?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青袍身影又是一聲歎息,話語聲中,不知藏著幾分心緒。


    無人可答。


    九龍金光陣中,徐家家主尚在左支右絀,金龍襲麵,而他的靈氣已將要消耗殆盡。


    可是一位金丹強者的掙紮,在此時已經不能再吸引任何人的目光了。


    有遠比他更值得關注的存在,降臨於此。


    在短暫的靜默之中,青袍身影張開了懷抱。


    仿佛在擁抱著這個世界。


    隨即他長袖輕輕一揮,如夢似幻,猶如霧氣般的東西,紛紛揚揚飄蕩而下。


    霧氣似乎有其靈性,大部分向著某一地灑落而去,而剩餘的一部分,卻是向著夏朝皇宮蕩漾而去。


    鄭非、墨鋒、應夭邀、柳清明還有一些人都很幸運的得到了這一份饋贈。


    當那股力量融於己身,強烈的生機便自體內湧動,撫平傷痛,強化肉身。


    其中應夭邀的反應最為激烈,她的美眸驟然間瞪大,感覺伴隨著強烈的生機湧入體內,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原本窺探天機導致的懲罰,竟稍稍鬆開了一些。


    說人話就是,她感覺自己可能稍稍‘長大’了一點點。


    自從她修行天機秘法之後,已經太久太久沒有過這樣的感受了。


    雖然她的師尊曾花費大代價拿到一株天藥,讓她服食,企圖以此對抗天罰,但最終也隻成功了一小部分——那一小部分還可能是她的負擔。


    但在現在,但在此時。


    伴隨著眼前這位不知名的化神天君所饋贈的力量融於己身,她久違的再一次感受到了自身的成長。


    除了胸前。


    那地方已被天藥所恒定下來,倒是無所變化,這真不見得是一件好事,如果繼續變小的話,很可能會成為自己的負擔。


    可如今,她重新感受到了成長本身的魅力。


    對於旁人而言,日漸衰老,青蔥不在,可能是一種痛苦和折磨,不知多少人為了青春永駐而努力奮鬥。


    但對她而言,那卻是最好的嘉獎。


    畢竟讓她發愁的並不是日漸老去,而是萬一再看到什麽不得了的東西,變得越來越小。


    當那股能量徹底融入身軀之後,應夭邀睜開美眸,眼睛閃亮的盯著天穹上的那道身影,眼神火熱至極。


    “天君,看我看我,再來一點,再來一點好不好!”


    應夭邀有些跳脫的蹦躂著,帶著些許稚嫩的聲音在空中回蕩,倒是有些大膽。


    “嘶~”


    遠處,陣癡實在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不是,你什麽人啊還敢跟化神天君提要求?


    天君都沒給我饋贈,我都沒敢說上一句!


    隻能說不愧是天機宗的人,連心智也被降到了十四歲,但凡腦子正常一點,這個時候都不敢驚擾化神天君。


    然而她的呼喚,竟然真的招致了天穹上那道青袍身影的目光。


    應夭邀這個時候,智商也總算是回歸了高地,俏臉上擠出大大的笑容,有些討好的說道:“尊師乃是玄引天君,或許與您有舊。”


    一來是表明身份,二來嘛,咱也是有化神罩著的人。


    她的師尊在化神中也是頗有名氣之輩,想來應該會有幾分薄麵吧?


    “嗬。”


    一聲輕笑,青袍身影屈指輕彈,又一道如夢似幻的霧氣飄蕩而來,融入她的身軀。


    應夭邀按捺著心中的激動,嫩若青蔥的手掌在麵前輕輕一劃,一道水幕猶如鏡子般在眼前成型,倒影著麵前的那道嬌俏身影。


    嗯,呼吸起伏間果真波濤洶湧。


    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水幕之中,那張帶著些許嬰兒肥的俏臉,似乎真的稍稍成熟了一些!


    如果說之前看上去隻有十三四歲大小的話,那現在大概可以肯定一點,這應該就是十四歲的樣子了!


    雖然這種變化在外人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麽區別,但已經太久太久沒有變化過的麵容的她,對於這次細微的變化的效果,在她眼中卻是極為矚目!


    同為化神天君,她的師尊拿出天藥,都解決不了她身上的天罰,這位素未謀麵的化神天君竟是輕而易舉就做到了!


    此時的應夭邀恨不得飛身撲到天上那道青袍身影的懷裏。


    天君你帶我走吧!


    現在改換門庭還來得及不?


    ‘不是吧?這都行?’


    遠處,陣癡已是瞪大了雙眼。


    她要還真能給啊?


    化神天君這麽好說話的嗎?


    當下陣癡輕咳一聲,小聲道:“天君,您看我.”


    然而很遺憾,這位化神天君並不搭理他。


    或許是不滿意他對夏朝的態度,亦或是別的什麽。


    連他的徒弟都得到了饋贈,他卻沒有。


    天穹之上,那道青袍身影緩緩變得淡薄,漸漸消散於空處。


    這隻是一道精神烙印,當然不是真的化神天君親至。


    隻不過,舉手投足間所展現的威能,神秘莫測之手段,已經無愧化神天君之名。


    夏朝皇宮中,許久無人言語。


    直到一聲分外清晰的慘叫,遍傳四野。


    這個時候,大家才想起來,好像還有一個倒黴蛋,被囚在了九龍金光陣中。


    此時再看去,徐家家主已是無能抵抗,自身靈氣耗盡,在那龍焰噴吐的金芒之中,血肉被剝離,最終身隕道消,死的不能再死。


    九條金龍也重歸夏朝皇宮。


    漫天風雪已經止息,夏朝皇都處處青蔥,綠草繁茂,樹木蒼翠,寒冬時節分明未曾過去,春天似是先一步已經到來了。


    一場可能滅國的厄難,也在這遍布生機的景色中,消弭殆盡。


    兩位金丹強者的死,宣示著夏朝對於國土絕對的主權。


    這場與修仙界曠日持久,幾乎拚盡最初魚龍衛的廝殺,也必將因此告一段落。


    恐怕也再無人敢惹有化神天君罩著的國度。


    “結束了?”


    得到了饋贈的墨鋒看著已經平靜下來的天穹,以及地麵上的兩灘血肉,有些如夢似幻,如在夢中的問道。


    “結束了。”


    鄭非深吸了一口氣,臉上浮現出鮮明而又欣喜的笑容。


    這就是顧先生的真正實力麽?!


    一擊滅殺金丹!


    那是何等高山仰止的力量啊,僅是目睹,便讓人心潮澎湃,情難自禁!


    皇宮上下,已是一片歡騰。


    然而,在歡騰之中,竟有些許哭聲傳來。


    “嗚嗚嗚~天君,你帶我走吧!”


    卻是應夭邀,看著麵前的水幕,哭的是聲淚俱下,聲音更是婉轉綿長,分外不舍。


    天君你不要走啊!


    我還可以變得更大,救一救,救一救好不好!


    “別在這裏發癲。”


    陣癡臉色一黑,訓斥道:“以後少用天機秘法,壞腦子。”


    有的時候,真是不想跟天機宗的混賬並稱九大仙宗,有辱顏麵!


    “切!”


    應夭邀大怒,美眸橫掃而來,雙手掐腰,“本姑娘一片赤誠之心,天君自然可鑒。倒是你自己藏著什麽壞心思,自己心裏清楚。


    連你徒弟都能得到天君饋贈,偏偏你沒有,知道為什麽嗎?”


    她如此反問,卻又根本不給陣癡回答的機會,而是直接說道:“因為你這人虛情假意,裝腔作勢,天君看不上你!”


    “你”


    陣癡臉色一板,四周隱隱間有陣紋浮現。


    不知是被戳到了痛處,還是真的生氣了。


    “怎麽,你想在這裏跟我打一場?”


    應夭邀半點不懼,圓潤的小下巴高高揚起,格外不給麵子的問道。


    “.”


    陣癡一怔,四周的陣紋卻是逐漸收斂。


    剛剛想在這裏動手的兩位金丹,已經是死的不能再死。


    雖然有人誇耀他為元嬰之下第一人,但再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想去試試化神天君的手段如何。


    “你給我等著,遲早有做過一場的機會。”


    陣癡袖袍一揮,頭也不回的離去。


    好戲是看了一場,但問題是旁人得到的機緣,他卻沒有,偏偏還不敢埋怨什麽,繼續留在這裏,也隻是被應夭邀那個小丫頭嘲笑。


    “就你這樣的人,一輩子留在金丹吧,本姑奶奶可不等你。”


    應夭邀罵人不帶髒字,但專戳人痛處。


    元嬰之下第一人,真以為是誇人的話不成?


    誰怕誰呀!


    兩人唇槍舌劍,卻是無人能夠插話。


    畢竟這兩位在夏朝也是爺,都是招惹不得的存在。


    不過,真論起親近來,有鄭非的關係在,與夏朝關係更好的人,無疑還是應夭邀。


    更何況,根據那位大人的饋贈來看,也是更為欣賞應夭邀。


    “恭喜夏朝咯,有化神天君精神烙印現身,親自庇護夏朝一次,這下就算是九大仙宗的人,怕是也不敢再打夏朝的主意咯。”


    應夭邀倒是跑到鄭非麵前恭賀了一番。


    她雖未真正對夏朝出力,卻也給過夏朝許諾,勉強也能算是半個自己人,自然是更為熱絡一些的。


    “還要多謝大師姐在旁掠陣。”


    鄭非也很是識趣的說道。


    “嗯。”


    應夭邀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本姑娘早就占卜過了,夏朝乃是凡蛻仙之兆,雖有危難,卻能平安渡過。隻是沒曾想到,夏朝竟真能引來化神天君的目光。”


    如果說此前,那位化神天君的存在僅是猜測,誰也沒有見過的話。


    今日青袍身影的現身,無疑是將這件事給徹底坐實。


    如假包換。


    連她師尊費盡千辛萬苦都不能解決的問題,在降臨夏朝那位化神天君的手中,卻能夠緩解一部分!


    看來她必須要多多親近夏朝了。


    就在幾人攀談之際,有魚龍衛的修士飛速趕來,通報消息。


    “稟告夏皇、天降祥瑞,幾處設立的藥田之中,其中靈藥竟是悉數成熟!”


    這則消息,對於夏朝而言,當真是雪中送炭。


    打空了最初的魚龍衛,此時的夏朝正是積蓄補充自家戰力的時機,有靈藥相助,無疑會大大縮短進程!


    “化神修士,已可無中生有,推動天地大勢。手捏靈根,念匯靈脈都不算什麽,催熟尋常靈藥,自是簡簡單單。”


    應夭邀倒是不覺得奇怪。


    懂不懂什麽叫做化神啊?


    理論上來說,那可是能與天地同壽的存在!


    他們自身,便已是天地的一部分。


    擁有種種常人想都不敢想的能力,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了。


    恐怕也隻有修行到那種程度,才算真正逍遙自在的神仙!


    鄭非滿麵笑容的說道:“我神偉大,無需多言!”


    一處隱蔽的山穀中。


    顧擔緩緩睜開了雙眼。


    “孕養了五十餘年的神靈,一擊滅殺尋常金丹,倒是對得起我的努力。”


    那道青袍身影,當然不是他的真身。


    而是通過白蓮代天法,凝聚出來的意念之體,神靈化身。


    顧擔的目光,已是放在身前。


    那裏有一具完美的身軀,正與之相望,兩者一模一樣,幾乎看不出分毫差別,無比親近。


    大道之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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