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守魚的麵色煞白。


    天光破曉,隻是這個黎明,看起來沒有希望一般黯淡。


    “小道長,少故弄玄虛,把話說清楚!”


    司徒零等的有些不耐煩,不過他也是明事理的人。張守魚此刻的神情如喪考妣,這還是他第一次瞧見年輕道士這般樣子。


    “司徒施主。”


    過了許久,張守魚方才幽幽歎氣回過神來。


    “小道長,但說無妨。”


    “怪俺學藝不精,沒料到背後做局者的初衷本意,以至於俺們走了如此多的彎路。”


    “此話怎講?”


    “讓俺想想該怎麽說......就從眼前這屍解仙來說吧。”


    張守魚指了指那具被解剖的屍體。


    “司徒施主,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屍解仙應該是假的!”


    “假的?”


    司徒零很顯然不懂,張守魚也沒再耽擱,繼續往下解釋。


    “不錯,這招魂幡上麵的偈文的確是屍解仙中“水解”的法門,但這屍首的死法卻不對狀,俺......有一位遠房師叔擅長屍蠱術,方才我觀察這屍身左側下頜骨下方三寸處有梅花烙印,兩隻手腕虎口處也有煙熏梅花點,這都是俺師父講過的屍蠱術下蠱表征!”


    “所以呢?這能說明什麽,小道長?”


    司徒零緊緊跟著張守魚的思緒。


    張守魚指了指司徒零手中的屍檢報告。


    “司徒施主,請你再仔細查一查,我懷疑這屍體不是溺水而亡,應該是先在陸地上被殺害,後被故意丟棄在水中的!”


    “你怎麽會知道這個?”


    司徒零聞言驚詫,望著張守魚的眼神稍稍柔和幾分。


    他快速翻找屍檢報告,半晌後從中抽出一頁:


    “剛剛我還以為這條信息沒用,因而並未與你分享。這具屍體的確不是窒息而亡,肺部進水量少,兩側肺葉甚至還有不少幹燥點,與小道長你說得完全吻合!”


    “那便是了!”


    張守魚聞言拈指造印,一邊卜算一邊繼續開口。


    “司徒施主,這幕後布局者根本不是在做屍解仙的道場,這具屍體被害後,應該是按照太一解屍法進行屍解,那幾處梅花烙印正是其陣紋所在!幕後布局者在故意製造水解假象蒙蔽世人!”


    “所以呢?”


    司徒零聽得心急如焚。


    “所以......就要連著那西北山麓的屍體群一起說了。”


    張北魚遙望祭屍朝山的方向,手指翻飛越動越快。


    “若俺所料不差,幕後布局者定然在布山水五行大局,以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之力,鎮壓這世間不容不忍大凶大煞之門!”


    張守魚沒等司徒零反應,嘴皮子不停繼續往下分析。


    “祭屍朝山地處西北山麓,山麓屬木,七七四十九具屍體湊至陰之數。額木爾河口的梅花烙屍首應該和山麓那批死者同出一源,故意製造成水解假象,乃是迎合五行之水!”


    張守魚解釋得還算通俗,司徒零漸漸有些聽明白了,他本來就是聰明人,當即便想到了更多可能性。


    “小道長,你的意思是不是說......我們其實根本不用再找四具屍體去添補屍群,那山麓上的屍群......其實已經完成了它們的......使命?”


    “不錯!”


    張守魚無奈地點了點頭。


    “正如司徒施主你所說這般,眼下我懷疑這河中絕不僅僅隻有這一具屍首,恰好天剛破曉,司徒施主切不可再磨磨蹭蹭!”


    張守魚雖未把話說透,可司徒零瞬間便領會其意,當即下令全體隨行士兵拍亮手電,大範圍展開地毯式搜索!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眾人就這般從淩晨一直熬到正午。


    下午三點多,士兵叫醒了回到帳篷裏休憩的二人。


    “稟告副官,又發現十幾具類似屍首,以及十幾麵招魂幡子!”


    “果不其然!”


    熬了一夜的張守魚本是睡眼惺忪,一聽這話立刻睡意全無。司徒零亦健步躥了出去,喊來幾個法醫展開屍檢調查。


    “司徒施主,俺覺得是不是得去查查前幾日犯重喪的幾戶白虎穴人家,瞧瞧他們的下葬墓地......”


    張守魚話說到一半,司徒零便笑著打住了他。


    “小道長和我心有靈犀,上次我們兵分兩路追查時,我和那群直隸軍閥勢力有過交手,當時屍體就已經被打劫一空了,眼下我派法醫查證的就是這點。”


    張守魚聞言不再多言,心中不由得對司徒零升起一抹欽佩。


    能夠以如此年紀做到章將軍心腹位置,司徒零的辦事能力絕對不是蓋的。這幾日和他相處辦案,張北魚愈發感受到此人的縝密周全。


    這可不是什麽好事情,畢竟在張守魚看來,最起碼目前司徒零還是敵非友。


    半小時後,屍檢報告遞出,果真其中有幾具屍體和白虎穴死者吻合!


    看到這個結論,二人的麵色都變得煞白。


    “小道長,說說你的看法吧。”


    “正如俺方才所說那般,按照推算,幕後做局者要集齊金木水火土五行陣煞,眼下木、水二行已備齊,尚餘金、土、火三行未曾出世,金火之物於寒冬臘月不易得見,咱們若要繼續追查,可從土局入手!”


    司徒零聞言緩緩點頭。


    “小道長,方才你說得玄而又玄——鎮壓這世間不容不忍大凶大煞之門,這話又是什麽意思?”


    “俺也隻是推測,很顯然幕後做局者比俺要道行高深。從祭屍朝山群的屍首俯瞰方向便已有判斷,很可能這五姥陰山下埋藏著某些不可告人的大秘,做局者謀劃這整盤風水大局,都是為了將此大秘開啟!”


    “小道長,那按照你的思路,眼下幺妹突然丟失,房子裏又突然出現了乾達婆,這難不成也是幕後做局者謀劃的一部分?”


    司徒零很懂得順藤摸瓜,張守魚聞言緊皺眉梢,拈指又掐算了半晌。


    “目前來看也隻能這麽解釋......”


    張守魚忽然想到一件事,眉梢微皺朝司徒零瞥了一眼。


    “司徒施主,有件事俺不知道當問不當問。”


    “你說說看。”


    司徒零依舊謹慎,並未滿口答應。


    “司徒施主,敢問幺妹之父麅子幫主所在的章家,即其兄章鴻野將軍所在的章家,可是那呼蘭河章家?”


    “你問這個做什麽?”


    乍一聽聞此話,司徒零的表情很顯然僵硬幾分。


    這也怪不得司徒零,畢竟張守魚這話問得確實突兀。


    “事態緊急,跟眼前事有關,還望司徒施主如實相告。”


    張守魚神色懇切,不斷吞咽著口水。他心裏也摸不透司徒零,隻是若不這麽問,恐怕眼前事還看不通透。


    “不錯,正是,怎麽了?”


    司徒零沉吟半晌方才鬆口。


    張守魚聞言默然,雖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可隨之而來的卻是更多疑雲。


    想當初在下山之前,張鎮山曾給他交代過一番話,命他守護好身上佩戴的陽魚玉佩,還命他下山尋找呼蘭河章家,找到一個同樣攜帶此玉佩的傳人,還說是來赴什麽甲寅之約!


    本來張守魚還在一直懊悔,埋怨自己當初不該趟二狗子那趟渾水盲目進山。眼下歪打正著走上了正路,但這前路的凶險莫測又讓他難以琢磨。


    若當真有什麽甲寅之約,恐怕這兩枚玉佩和此刻的五行大局絕對關係匪淺,甚至是促成此局的關鍵所在也說不定!


    照著這般思路,張守魚不由得又開始懷疑起師父的用意。


    張鎮山收他為徒,到底是機緣巧合,還是早有謀劃?


    而幺妹的失蹤,此刻看來應該也和這一切脫不了幹係。畢竟想當初張守魚觀察到,幺妹身上也藏有一件東西,觀其輪廓異常熟悉,而幺妹恰恰也是章家嫡係後裔!


    一連串的構想令張守魚麵色難看,直到司徒零推了推他,他才啊呀一聲緩過神來。


    “小道長,有什麽問題嗎?”


    “啊?沒有,沒有。”


    “小道長,你這麽關心呼蘭河章家做什麽,你之前不是跟我說,你是路過此地的遊方道士?”


    司徒零不經意地扯了扯皮帶,右手在手槍夾子上抹了一下。


    張守魚激靈靈打了個冷戰,隨後便立刻恢複正常,堆滿笑容打了個哈哈。


    “司徒施主說笑了,俺隻是聽聞過呼蘭河章家些許傳說,章將軍在東三省威名赫赫,俺想不曉得也難呐,你說是吧?”


    “但願如此。”


    這種敷衍應對司徒零是肯定不會信的,不過他卻沒有過多追問。畢竟他是聰明人,很懂得張守魚還有活著的價值。


    “小道長,我現在隻想盡快找到幺妹,並將這一切調查清楚,既然你問到了想問的,那麽接下來就好好說說,我們下一步應該如何部署吧!”


    難題再次砸到了張守魚頭上,張守魚知道司徒零這是在故意刁難他,不過從某種程度上說,眼下他們的確算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恕俺直言司徒施主,接下來光靠你我二人恐難成事,咱們需要尋找一些“專業的”外援了。”


    “這個不難,我們奉係軍方有精兵良將,法醫資深彈藥充沛,小道長你需要什麽盡管開口便是。”


    “不不不,不要這些陽間的玩意兒。”


    張守魚將腦袋搖成了撥浪鼓,隨後神色鄭重地趴在司徒零耳畔,悄聲跟他說道了一嘴。


    “咱們現在需要的,是有能力尋龍開墓的土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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