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老夫人正一肚子氣,坐在榻榻米上。


    身邊,都是她為了發泄怒氣,而摔碎的瓷片,其中,不乏一些值錢的古董。


    傭人都被她趕了出去,此刻,她孤零零地坐在榻邊,像一個眾叛親離的君主,高傲卻落魄。


    聽到進門的腳步聲,她頭也不抬,怒喝:“廢物,怎麽還不滾出去!”


    來人輕歎了口氣,沒說什麽,隻是在她對麵的椅子上坐下來,撿起了散落在她腳邊的那些碎瓷片。


    皇甫老夫人擰了擰眉,被這熟悉的歎息聲刺了一下,猛抬頭,咬牙道:“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對不對?現在你滿意了?看到我家宅不寧,孫兒不聽話,外麵的野女人也想飛上枝頭變鳳凰,你就高興了?終於等到這一天,你怎麽不笑?”


    視線,掃過男人那張微胖的臉孔,男人沒有笑容,隻有淡淡的悲憫。


    “小君,我不會笑你,也不會看你笑話的。”男人輕聲道,“你知道的,從來都隻有你笑話我……”


    一句“小君”,讓皇甫老夫人脊背一顫。


    多少年了,沒人敢這麽叫她。


    自從前夫死去……有幾百年,沒人這麽稱呼過她了吧?


    這兩個字,讓她的腦海有一瞬間的空白,心頭也跟著狠狠一疼。


    可,畢竟是久經風霜的人了,她咬著唇,很快就恢複了如常的霸道:“放肆!誰讓你這麽叫的?你也配?”


    “是……我不配,我是你看不上的人。每次一遇到我,你就會讓我愈發感覺到自己的渺小和……自卑。”男人艱難地說出這句話,深吸一口氣,“可,不管我是怎樣讓你瞧不起的人,今天我想對你說句公道話,小君,邢芙是個不錯的孩子,少宇也有他的判斷力,你……相信他們彼此的選擇吧……別再為自己增添煩惱了……”


    “你為他們說話?嗬嗬……你以為你是誰?”老夫人翻了個白眼,“再說我有沒有煩惱,關你屁事。”


    男人無奈地低聲道:“煩惱多,對身體不好,老得快……”


    這句話,徹底惹毛了老夫人。


    她生平最怕別人說她老。


    的確,她也是夠老。


    幾百年的人生裏,見過無數身邊人來了又去,生了又死,她蒼老的不止是年齡,更有心靈。


    前夫死的時候,她萬念俱灰,可那樣的傷痛和絕望,都已經隨著幾百年的光陰,漸漸遠去了……現在讓她回想,她都不知道自己怎麽熬過來這麽些年的。


    這樣沉澱下來的經曆,讓她對別人的評價,特別是認為她“老”的評價,格外敏感。


    這也是為什麽,她一見到納蘭馨兒就生氣的原因。


    因為納蘭馨兒實在太壞了,每次都戳中她的痛腳,叫他“老太太”“老奶奶”!偏偏,還叫得特別尊老敬老一般。


    所以,一聽男人說她“生氣老得快”,她就更氣了,煩躁地一踢腿,地上的碎瓷片頓時往外迸射了好幾片。


    語氣也尖利起來:“你滾,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份兒!少宇是我孫子,不是你孫子!我愛讓他娶誰就娶誰!”


    話音一落,眼前一道細碎的紅光閃過。


    男人悶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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