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屍上下被捆成了個粽子,身上還壓著百斤重的槨蓋,任其怎麽掙紮再也掙脫不得,隻能張著血口嘶嚎不已,羅老七聽的鬧心,就想從女屍身上扯下塊布子給嘴塞上,哪知手上沒有分寸,直接給女屍素縞的下擺扯下來大半,接著露出了內裏衣物的黑色料子來。


    鬼臉道士看到那黑色服飾,忽然覺得有些眼熟,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夜行衣,瞬間明白過來,暗道:那女屍身上穿的不就是套束身的夜行衣麽?


    鬼臉道士忙讓羅老七給槨蓋移開,自己蹲下去就開始用龍鳴刀割女屍外頭的殮袍,羅老七不明所以,疑惑道:“道長這是作甚?咱雖然許久沒碰娘們了,可也不能拿這個開葷啊。”


    “去你的!”鬼臉道士指了指女屍,“你瞧瞧這娘們穿的什麽?”


    羅老七上下打量了女屍一番,“誒?這…這不是套夜行衣麽?”


    鬼臉道士點點頭,手在女屍腰間搜了搜,忽然摸出來個綴花紅料的百寶囊,打開細看,裏麵竟然是下鬥所用的一應物件,見此情形鬼臉道士瞬間心中恍然,這具女屍確實不是憑空冒出來的,竟然也是個捷足先登的倒鬥同行,隻是橫死在了墓中,之後恰遇黑貓引魂,才變成了這麽具行屍走肉。


    羅老七有些疑惑,問鬼臉道士:“既然這娘們是個倒鬥的,可為何外麵穿著套死人穿的殮袍?”


    鬼臉道士回道:“這個貧道倒也有所耳聞,你隻知天下穴陵發丘為王,其實自撼陵譜在江湖上流傳開後,蘑菇門中其他諸多派別也漸漸被人熟知,他們雖然名氣不及發丘摸金大,但各家各有通天法,行事手段也是絲毫不顯遜色。”


    自曹操設立發丘中郎將以來,倒鬥一行便以發丘為大,這其中不僅僅因為發丘門是打著官家的旗號下鬥,最主要的還是發丘門以尋龍點穴為引,尋的都是王侯大藏,名氣自然非等閑可比。但是發丘門門檻太高,尋常人輕易不得入,也就迫使著其他盜墓賊相互抱團聚力,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許多其他派別,這其中尤以“今樂府”最為盛名。


    今樂府的名不是什麽威名,而是“怪名”,蓋因這一派倒鬥手段怪異,在倒鬥行內也是頗具傳奇,位居撼陵譜第五位。今樂府的前身是晉末活躍在洛陽的一個戲班子,隨著胡人南下,中原的漢人開始遭受苦難,等到晉朝衣冠南渡後,中原地區徹底淪為人間煉獄,漢人被當成牛馬買賣,水靈靈的姑娘生了孩子父親都不知道是誰,在這樣一片民不聊生的亂世中,今樂府的戲班子顯然是辦不下去了,於是班主隻得遣散了戲班子,胡亂分發了些錢銀,就帶著家眷去老家避難了。


    如此可苦了班子裏的姑娘們,她們大多出身貧寒,都是自小被賣進戲班裏的,戲班一倒就變得無家可歸,想找人嫁了可城裏的青壯年都被抓走充了兵役,想做些買賣又不敢拋頭露麵,可謂是“側耳不聞鄉音,低頭不見去路”,絕望之際,就有一個姑娘就想到了倒鬥為生這條出路。她們這些姑娘都是自小生活在一起的,相互都有些感情,而且唱戲的蘭花門也是江湖派別,對倒鬥摸金也不甚抵觸,各自思忖一番後便狠下心來,抱團進了蘑菇門。


    這些姑娘給自己取了個“今樂府”的門號,寓意及時行樂,說白了就是活一天算一天,稱自己為“亟靈姑娘”,取“啟陵”二字諧音,並在日後倒鬥中立了諸多規矩,當中最詭異的一條就是下墓必須身著素縞喪服,其實也不是喪服,而是戲班子裏演女鬼專用的戲服,隻是形製與喪服相同。這規矩最開始隻是給姑娘們壯膽用的,他們畢竟都是女兒身,比不得鬼臉道士這種亡命徒,下墓難免心中膽怯,於是就想到了扮女鬼以壯膽氣的奇葩法子,眼前的這具女屍外套素縞內穿夜行衣,多半就是個今樂府的亟靈姑娘,這座墓最初應該就是她先踏足的,不過遇到了意外慘死在墓中,而墓道裏的摸金校尉應該是後來順著盜洞進來撿漏的,卻不想碰上了屍變的亟靈姑娘,把自己的命也搭了進來。


    想到這裏鬼臉道士不免歎了口氣,這些同行生時都是淒苦之人,死了也落不下個安穩,這般結局難保不是自己與羅老七的明日寫照,搖了搖頭對羅老七道:“走時給他二人屍身歸置起來一並燒了吧,下輩子投個好胎,莫要再做這等爛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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