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禹安播放這首歌,並不是因為這首歌的創作背景或者歌曲本身的含義,而是這首歌營造出的感傷氣氛最能夠表達他此刻的內心,那是一種不被看見的憂傷。


    整整一個高二,兩人似乎就在完全沒有任何交集的平行世界裏行走。


    她每天按部就班的上學放學,永遠兩點一線。


    而他,除了學業,還在外邊學習各種最新的技術,那時候他已經開始在很多的青少年比賽之中嶄露頭角了,甚至老師也跟他透露過,以他目前的成績和在校外的成就,可以直接保送國內某頂級大學,但是他拒絕了,他想按部就班讀完高中這三年。


    他每周五放學段的廣播吸引了很多的女生,學校廣播室,每到周五下午,都能收到一大疊手寫的信,當然,他一向視若無睹。


    他校園廣播的這份工作,結束在高三開學。


    最後一期的廣播時,他其實策劃了很久很久,他想明確地跟她表白,想大聲地告訴她,他所有的情感,但他在廣播室裏坐了一個下午,最終,卻一個字也沒有表達,甚至沒有開口說一句話,隻是默默放了一首歌《我願等》


    ....


    我不要愛了再說好聚好散


    留著退路的愛情是一種期滿


    我不稀罕


    一旦我再次把愛點燃


    請讓我有天長地久的打算


    每個人都有心靈棲身的地方


    而愛是方向


    .....


    廣播裏的歌曲唱完,他依然一句話沒說,關了設備,離開了這間廣


    播室。


    他願意等,再等一年,等高考完,再告白。


    高三的學業驟然緊張起來,即便是卓禹安,也開始了按部就班的學習複習。


    學校也強自要求他們整個年級的學生必須在學校上晚自習。


    讓卓禹安沒有想到的是,他又有了正當的理由接近她。因為每天晚上下了晚自習之後,她和程晨都會去學校附近的那家米粉店吃完宵夜再回家。


    而陸闊那時候已經在追程晨了,陸闊臉皮向來很厚,不管人家程晨是什麽態度,他完全不在意,隻要是課餘時間,就要跟著她們。


    卓禹安便也有了機會再次接近,隻是現在他學會了克製,在她麵前,不再表現出自己的喜歡,更絕對不會做出任何親密的舉動,始終與她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暗戀的苦澀、每天追隨著她背影的滋味,他已嚐了足足兩年,所以現在能這麽每天近距離看著她,已很滿足。


    這家店的老板娘是真喜歡她,每次她一來,都偷偷給她的粉底裏煎一個荷包蛋,別人的都沒有。但聽瀾始終沒有發現,因為她做什麽都專注,連吃粉都是一心一意的,所以她一直沒有發現別人的粉裏是沒有煎蛋的。


    其實,聽瀾經常在吃粉時想著別的事,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她們家最近的氣氛很不對,經常晚自習回家時,聽到爸媽的房間裏傳來爭吵的聲音。


    從她高三之後,爸爸不是早出晚歸就是經常出差,一走就


    是半個月。出差回來在家,也經常是眉頭緊鎖的樣子,看著十分疲憊。


    而媽媽所在的單位,因為效益不好,很多員工都麵臨著下崗。


    她又正好高三。


    家裏的壓力可想而知了。


    她吃著粉,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想為爸媽分擔,卻又無能為力,不知這是不是一個人成長必須要經曆的路,有點苦啊,她想。


    彼時,她哪裏知道,人生真正的苦還在後麵。


    吃完粉回家時,看到門口擺著爸爸的鞋,她站在門邊安靜聽著,果然,一會兒爸媽的房間又傳來了爭吵聲。


    媽媽的聲音有點尖銳:“你能不能顧著一點家?瀾瀾馬上要高考了,你是什麽也不管了。”


    爸爸的聲音很疲倦:“你以為我在外邊是玩?我也很累,單位一大堆的事。”


    “就你單位事情多,我單位沒事嗎?上邊馬上要發辭退人員的名單,我恐怕也在其中之列。”


    爸爸的聲音終於安靜下來:“家裏的錢夠你和聽瀾用到她大學畢業嗎?”


    “舒明海,現在是討論錢的問題嗎?是讓你多抽點時間照顧家裏,照顧要高考的女兒。”


    爸爸卻依然在堅持問:“家裏有多少錢?夠不夠你和聽瀾花的?”


    媽媽的聲音也安靜下來,帶著一點奇怪的語氣問:“你怎麽總問這個問題?你這幾年的工資都存著呢,夠花了。”


    “夠花就好。”


    聽瀾輕手輕腳地往自己的房間走去,但是中途,不小心碰到客廳的


    椅子,哐當一聲響。爸媽急忙從房間裏出來,開了客廳的燈。


    一家三口表情各異,媽媽還是餘怒未消,爸爸一臉疲態,聽瀾則是有些窘迫,但是既然被發現了,她便開口說道:“爸媽你們不要管我,高三我自己能照顧自己的,你們就安心忙你們的工作。”


    高三又不是缺胳膊斷腿,完全沒有必要把全家的重心都轉移到她的身上。


    媽媽收了收自己的怒容,岔開了話題,問道:“餓不餓?媽媽給你去做宵夜。”


    “不餓,我在外麵吃了。”


    “行,以後餓了回家媽媽給你做,外邊的東西不幹淨,要少吃點。”


    “知道的。”


    這之後,可能爸媽也有所顧忌怕她聽到,所以很少再吵架。但家裏的氣氛始終不如以前了,最主要是爸爸,經常在客廳一坐就是一整夜。


    偶爾媽媽問他怎麽了,他隻說沒事,就是工作壓力有點大。


    舒明海是知道自己氣數已盡了,兩年前從京城裏派人下來暗查時,他還曾抱有僥幸的心裏,以為自己能逃過一劫,畢竟所有的錢,都沒有經過他的手。


    但現在上邊,順藤摸瓜,已經查到他的身上了,隻等有力的證據抓捕他。


    他是為了錢嗎?是,也好像不全然是,再有錢也是一日三餐,何況這些錢,他還一分都不敢花,更不敢給老婆孩子花,怕把她們牽連進來。


    大概是虛榮心上的一種滿足吧,就像有的人,把錢一摞一摞放


    在家裏堆成了城堡,一分錢不花,但是每天看著就很享受。


    對錢如此,對溫蘭母女亦是如此。那是他最原始,沒有經過進化的劣根性之下的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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