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將貝爾梅爾臉上的淚水吹幹,她咬著嘴唇離開了關押杜肯的監牢,心裏盤算著杜肯還剩幾天。


    貝爾梅爾回到工地上,卻發現嬰兒床裏空無一物,帝奇也不在家。


    因為看望杜肯,要去鎮上的監牢,不方便帶緹娜一起去,所以貝爾梅爾就把緹娜留在水泥管上的嬰兒床裏,拜托帝奇照看。


    然而貝爾梅爾回來的時候,帝奇正好不在工地上,緹娜也不見了。


    可能是帝奇把緹娜抱到別處玩了吧,自從杜肯哥哥離開家,帝奇變化非常大,以前一直在外麵鬼混,現在則會主動做一些家務事,搭把手了。


    貝爾梅爾心裏想著,自己一定不能辜負杜肯哥哥的期望,這是杜肯最後的遺願了。


    貝爾梅爾等啊等,可是一直等到太陽落山,黃昏已過,帝奇都沒有回來。於是她隻好開始生火做飯,並且幫緹娜燒水衝奶粉。


    “賊哈哈哈哈……”工地邊緣傳來一陣熟悉的笑聲。


    “帝奇,你怎麽才回來,你帶緹娜去哪玩了?”貝爾梅爾一邊洗著菜一邊問道。


    “什麽緹娜?我沒帶她呀,我今天去了碼頭,正好碰到哪裏再招臨時工,我就說像我這種塊頭怎麽可能幹不了。”


    帝奇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硬幣,“呐,這是今天的工錢,以後就由我來養活你們了,賊哈哈哈哈……”


    貝爾梅爾放下手裏的菜,走到帝奇麵前,沒有接他的硬幣,而是踮起腳尖狠狠地抽了帝奇一巴掌,帶著哭腔吼道:“我問你緹娜呢?我不是讓你看好緹娜麽?”


    帝奇摸著臉上那道紅色的五指山,“我……我不知道呀,我就把她放到嬰兒床上,出去賺錢了。”


    貝爾梅爾扯著沙啞的喉嚨吼道:“緹娜他丟了,丟了!你知道麽,我讓你看好她,現在她沒了,我的小緹娜啊,哇啊啊啊——”


    硬幣從帝奇手中滑落,他扯下自己的脖子上的毛巾,驚慌失措的自言自語道:“怎麽會這樣,我……我不是故意的。”


    “現在說這些還有用麽?去找,去找,快去找啊……”


    兩人一前一後衝出工地,奔向小鎮,然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早就來到了碼頭,他們抱著安睡的緹娜,準備乘船出海。


    整整一夜,他們倆就像兩隻老鼠一樣在克勞澤鎮上亂竄,瘋了一樣找一個女嬰。


    ……


    杜肯對這一切一無所知,他給貝爾梅爾故意報錯了時間,就是不想讓貝爾梅爾留下太多的童年陰影。


    繩套卡住杜肯脖子,一點一點的收緊,窒息的感覺湧上腦門,他還不想死,他今年才十三歲。


    “嗨,你想活命麽?”


    杜肯發出無聲的呐喊:“你是誰?”


    “我是你仆人,你可以稱我為鎖鏈。”


    “你在哪,我怎麽才能活下去?”


    “我……我就在你的身上啊!!”


    纏繞著杜肯的鎖鏈,嘩啦啦的響起,一圈一圈地飛速地從杜肯身上脫落下來,杜肯雙手被徹底解放。


    他抓著脖子上的繩套,勉強得到一絲喘息的機會兒,然而危機從未離去。


    “族長大人,你看,那個犯人掙脫了鎖鏈。”


    維爾賽斯猛地站起來,開始對那條鎖鏈施展能力。“哇嚕嚕,為什麽鎖鏈不受控製。你們,全體準備開槍!”


    “砰,砰……”子彈飛向杜肯,鎖鏈在空中漂浮,上下翻飛,所有子彈全數被鎖鏈彈飛。


    一顆子彈擦過杜肯頭頂的繩子,杜肯順著腳下隔板的窟窿掉落到地上,他趕緊把繩套從脖子上解下來,然後拚命的咳嗽,大口的呼吸,品嚐著生命的滋味。


    “哇嚕嚕,他竟然是能力者,你們快上,抓住那個小孩兒。”


    軍靴的踐踏聲在杜肯身後響起,鎖鏈的聲音傳到杜肯耳邊:“少主,我可擋不住那麽多子彈啊,咱們還是快跑吧。”


    杜肯喘著粗氣,抓著鎖鏈就衝出絞刑架,“砰,砰”子彈飛馳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鎖鏈不斷地替杜肯彈飛子彈。


    “站住!別跑!站住……”


    杜肯還沒跑出幾步路,轟鳴的炮聲就在港口響起。


    “維爾賽斯大人,是海軍!海軍來了。”


    正在率領幹部追擊杜肯的維爾賽斯立刻停下腳步,“海軍——海軍怎麽會來!”


    一個水手打扮的男子從港口方向跌跌撞撞跑了過來,“維爾賽斯大人,十條軍艦,整整有十條軍艦,瓦魯魯船長不在,咱們完蛋了。”


    “哇嚕嚕,所有人,都給我拿上家夥,去港口。”然後他有指著另一個家族幹部說:“哇嚕嚕,你趕快聯係瓦魯魯船長,咱們有大麻煩了。”


    “族長大人,那個犯人跑了……”


    “哇嚕嚕,別管他了,趕快去港口。”


    杜肯抓著鎖鏈,玩命的狂奔,即使跑斷這雙腿,他也要跑下去,這是他唯一的希望。


    貝爾梅爾和帝奇在鎮上找了一夜,也沒有找到緹娜的蹤跡,他倆雙眼遍布血絲,但是絲毫沒有困意。


    帝奇拉住貝爾梅爾的胳膊說:“貝爾梅爾,這都一晚上了,可能真的丟了。”


    “好好的一個大活人,怎麽可能說丟就丟了。我不管,你要滾就快滾吧,我必須找到緹娜。”


    現在,貝爾梅爾隻要看到一個小孩,就會撲上去看是不是緹娜,一個又一個親人相繼離去,年僅七歲的她,再也經受不起打擊了。


    軍艦的炮擊聲就在這時響起,貝爾梅爾甩開帝奇,再次衝向街邊的小巷,帝奇沒辦法隻好追了上去。


    由於海軍襲擊嬰治島,吸引了維爾賽斯的視線,總算讓杜肯暫時逃離了維爾賽斯的魔掌。


    發現甩掉了敵人,杜肯扶著牆喘著粗氣,突然一種不好的預感縈繞在他的腦海裏,他趕緊臥倒在地上,灼熱的炮彈劃過他的頭頂,落在五米遠的一棟房子裏。


    “轟”的一聲,樓房爆炸,水泥磚塊朝著杜肯方向砸落,杜肯已經來不及起身躲避,他順著牆角快速地翻滾。


    慘烈的哭聲在杜肯的耳邊響起,街道上開始變得亂哄哄的,克勞澤鎮的居民像一群沒頭蒼蠅一樣亂竄,平民區根本無法幸免。


    杜肯不敢在耽擱下去,他要趕緊跑到工地,去找他的家人,然後就是想辦法出海,他不知道這次海軍出動了多少艦隊,但他知道維爾賽斯絕對不會放過自己的。


    但是當他來到工地時,這裏早已人去樓空,水泥管裏空無一人,杜肯在空曠的工地上呼喊著貝爾梅爾以及帝奇的名字,無一回應。


    克勞澤鎮距離港口非常近,鎮上都有好幾座碼頭,軍艦發射的炮彈不長眼睛,普通民居根本抵擋不了。


    煙霧彌漫,血與火充斥著克勞澤鎮的街道,貝爾梅爾和帝奇鑽進的那條小巷,剛好有一枚炮彈落在那裏,房屋坍塌化成一片廢墟。


    就在炮彈落下之前的最後一刻,帝奇想撲倒貝爾梅爾,可惜貝爾梅爾掙脫了他的保護,建築廢墟將他們二人掩埋。


    唯一值得幸運的是,一根斷裂的房梁幫帝奇撐起一片狹小的空間,讓他得以幸存,隻不過磚石將他與貝爾梅爾隔開。


    “貝爾梅爾,貝爾梅爾,你在麽,快回答我。”帝奇連續呼喊了好幾聲都沒得到回應。


    但他不甘心,他記得貝爾梅爾離他很近,隻要掀開麵前這些磚石肯定能把貝爾梅爾找出來。


    帝奇拿出那把沒了子彈的槍,向著貝爾梅爾的方向挖。


    手槍挖壞了,就用雙手,指甲挖劈了,就用十根血肉模糊的手指。


    最終貝爾梅爾的身體被帝奇挖了出來,他探了探貝爾梅爾的鼻息,還好,有氣。


    但是虛弱與恐懼的陰雲依然蒙在帝奇的心頭,他跟貝爾梅爾一晚上都沒有進食飲水,如果在這麽下去,兩個人都活不了。


    帝奇搜便了全身,以及這片狹小空間的所有角落,總算找到一個暖水瓶。


    不過暖水瓶已經被碎石壓的變形,蓋子沒法扭開,大半的水都順著瓶子的裂隙流出,浸濕了地麵。


    帝奇用那雙血肉模糊的雙手,抓著暖水瓶,將那條裂縫放在貝爾梅爾幹裂的嘴唇上空。


    水瓶中僅剩一點水,一滴一滴的滴入貝爾梅爾口中,潤濕她那幹裂的嘴唇,帝奇盯著那點水一口都沒動,隻是幹舔著嘴唇。


    海軍炮擊著小島,鎮民們慌亂的逃竄,杜肯離開工地衝上街道,不斷打聽著貝爾梅爾和帝奇的下落。


    “你有沒有見過一個紅頭發的女孩,和一個黑頭發的男孩……”


    “抱歉,你有沒有見過一折赭色皮膚的男孩,他比我還要高一點……”


    “請問,你要沒有見過一個紅頭發的女孩,抱著一個粉色頭發的嬰兒……”


    有些人說見過,有些人說沒見過,隨著不斷地確認,杜肯離那片廢墟越來越近。


    特別是當他靠近這片廢墟的時候,竟然隱隱約約的聽見一絲呼救聲。那不是真正的呼救聲,而是直接傳到他腦海的聲音。


    杜肯踩在廢墟上,呼喊著帝奇與貝爾梅爾的名字。


    抱著貝爾梅爾,躲在廢墟下的帝奇聽到了廢墟外杜肯的聲音,他暫時放開貝爾梅爾,辨別著聲音的方向,趴到那側牆壁,想給杜肯一聲回應。


    “啊……哇……這……”


    但是帝奇竟然發現自己的嗓子已經變得沙啞無比。一天沒有進水,導致他現在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他拚命拍打牆壁想引起杜肯的注意。


    “呋——”海軍的炮擊還未停止,又有一枚炮彈落到了這片廢墟上,發生爆炸。


    廢墟坍塌,帝奇與貝爾梅爾再一次被隔絕,並且陷入昏迷。


    腦海中的聲音不斷引導著杜肯,讓杜肯越來越接近帝奇與貝爾梅爾他們。


    是的,就是這裏,杜肯已經能夠確定,那個聲音就在腳下這塊區域。杜肯用鎖鏈纏著雙手,拚命地挖掘著這片廢墟。


    一陣陣騷動把帝奇從昏迷中驚醒,那是杜肯一邊挖掘一邊呼喊地聲音,他辨別著聲音的方向,想開口呼救卻一聲都叫不出來。


    隨著大量的磚塊被搬開,杜肯把貝爾梅爾從廢墟底下挖了出來。


    “貝爾梅爾,你怎麽樣?醒醒……”聽到外麵的聲音如此得清晰,帝奇心中的希望之火熊熊的燃起。他用那雙鮮血淋漓手,不斷拍打著牆壁,刨著碎石,希望能引起杜肯的注意,


    “杜……肯……杜……肯……”沙啞的聲音也從口中發出。


    炮擊結束,海軍登陸,港口那邊槍聲四起,街道上一片混亂,呼救聲,痛苦聲此起彼伏,杜肯根本聽不見帝奇那微弱的聲音。


    隻見貝爾梅爾的呼吸越來微弱,腰上的傷口還在滴血,杜肯隻好抱著貝爾梅爾向人多的地方跑去,同時呼喊著:“醫生?醫生!這有傷員。”


    狹小、緊仄、陰暗的環境中,帝奇大張著嘴,想呼救,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他隻能聽到杜肯的聲音不斷地遠去。


    拍打那麵牆壁的那雙手,力氣也越來越微弱,最後隻留下兩道血手印,那是絕望的顏色。


    緊緊是一牆之隔,馬歇爾·d·帝奇陷入黑暗。


    (如果……我喝了那口水的話,如果杜肯大哥願意再看一眼的話……那我……)


    ……


    杜肯抱著貝爾梅爾到處尋找著醫生。


    “先生,不好意思,你不是本島的居民,你不能進入!”杜肯被堵在克勞澤鎮上的醫院門口。


    杜肯摟著懷中的貝爾梅爾,哭著哀求道:“她才七歲,救救她吧,這裏隻有你們一家醫院,她快死了!”


    “實在不好意思,如果您有問題,可以去找克勞澤家族。”


    杜肯咬著牙,突然抱緊貝爾梅爾,就想往醫院裏麵衝。


    警衛們蜂擁而上,把杜肯堵了回來。


    “先生,你要是在這樣,我可就叫克勞澤家族的人了,況且,你就算是進去了,也沒有醫生會救的。”


    杜肯抱著貝爾梅爾,跪坐在地上,整個人都呆住了,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貝爾梅爾在自己的懷裏死去。


    一隊克勞澤家族的傷員衝到醫院門口,杜肯把臉扭了過去,他怕被克勞澤家族的人認出來。


    “我要dr.蘇西給我治療,去把dr.蘇西給我找來,我隻要他給我治”克勞澤家族的人在醫院裏麵叫囂著。


    “實在不好意思,dr.蘇西今天不在,要不您換一位醫生。”


    “不行,我就要他來!”


    “您別這樣,還是先止血吧……”


    冷,這一刻杜肯隻能感覺到冷。


    港口處的槍聲開始向著克勞澤家族的住所挪移,杜肯眺望著那像海鷗一樣的旗幟,下定決心,抱著貝爾梅爾跑過去。


    軍艦停靠在海灣,西西裏上尉帶著海軍士兵打掃著戰場。


    一個瘦弱的小男孩抱一個紅頭發的女孩來到這裏。


    杜肯跪在地上,將貝爾梅爾的身體捧在麵前,大聲哭喊道:“你們救救她吧,她還活著,他還有一口氣。”


    “卟嚕卟嚕卟嚕,卟嚕卟嚕卟嚕……”西西裏上尉的電話蟲響了起來。


    “西西裏上尉,你那邊怎麽樣?”


    “瑪士撒拉中將,有一個小男孩抱著一個小女孩……”


    還沒等西西裏匯報完,杜肯就打斷他:“你們不是海軍麽!?你們——你們不是好人麽!?”


    不甘的淚水順著杜肯的臉頰滑落,滴在被炮火洗禮過的戰場上,四周鴉雀無聲,所有的海軍士兵都默默地停下手中的工作,看著杜肯,也同時看著西西裏上尉。


    “唔——把他們帶上來吧!”


    “是,中將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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