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這是年輕男子第一次開口說話,聲音有稍許磁性,喉嚨帶著淡淡的嘶啞聲,很是好聽。


    “嗬嗬…”陳老頭苦笑一聲,眼角泛起皺紋,神情不知為何,突然稍顯落寞,淡淡道:“武道一途,達者為師,我若猜的不錯,閣下想必已經入道了吧。”


    隨著話音落下,陳老頭也轉過身,雙眼卻炯炯有神的盯著年輕男子,隻是讓他失望的是,年輕男子麵色自始至終都很是平靜,沒有一絲波動。


    “前輩,”年輕男子沒有回答先前的問題,稱呼也沒有改變,“可否替我介紹一下世俗界?”


    陳老頭渾濁的雙眼閃過一絲清明,果然和自己的猜測一樣,如果不是修道家族的子弟,如此年紀修為怎會連自己都看不透,且怎會身著如此,隻是這家族的前輩明顯有些“調皮”,未將其更換裝扮,更是什麽都沒有告訴他…


    塵世中摸爬滾打許久的陳老頭心中不是沒有想過其家族被滅,逃出一人的可能,隻是就算如此,自己一個老頭有什麽好連累的…


    突然,陳老頭瞳孔一縮,視線落在年輕男子手中的礦泉水上,年輕男子心中明了,道:“一位姑娘所贈…”


    陳老頭突然笑了起來:“長得俊朗果然還是有好處的…”


    年輕男子回以一笑,不置可否。


    陳老頭也沒有回答年輕男子的話,反而微微挺直自己身軀,右手平攤向年輕男子,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年輕男子似乎早已料到,隨後微微一躬身。


    陳老頭收起笑容,麵色極其凝重,雙手放於胸前,若是細細看去,其手掌附近的空氣竟然微微扭曲。


    年輕男子環顧四周,右手輕輕一抬,地上的棋局竟然紛紛懸浮了起來,徑直上升,慢慢越過二人的頭頂,“這樣,就不會有任何幹擾了…”年輕男子笑道。


    陳老頭也笑了,隻不過笑容更多的是苦澀,單憑這一手對內力的精妙隔空掌控,他就知道,年輕男子就算沒有入道,定是先天大成的境界。


    陳老頭低喝一聲,宛如離弦之箭一樣衝了出去,手掌化刀,徑直向年輕男子左肩劈去,年輕男子左手抬起,將礦泉水往天上一丟,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擋住陳老頭的攻擊,同時食指中指相並,點在陳老頭的胸口,動作一氣嗬成,絲毫不拖泥帶水。


    陳老頭如受雷擊,隻覺一股勁氣勁摧枯拉朽般衝進自己的體內,麵色瞬間蒼白,來不及多想,當即盤膝而坐,開始調息,心中大震,此子定然已經破武入道,如此天賦,其家族之人竟然舍得讓其孤身出來?想必暗中定有高手相護…


    “啪”的一聲,礦泉水瓶穩健的落在年輕男子的手上,未做停歇,他疾步上前,猛然一掌拍在陳老頭的後背,“哇”的一聲,陳老頭猛然吐出一口鮮血,蒼白的麵容竟然恢複少許紅潤,原來年輕男子此舉是為了消解其身體裏的勁氣。


    “多謝。”陳老頭話音剛落,“砰砰…”一個又一個棋盤再次落下,眼光瞥見年輕男子身後的一把劍,陳老頭神色更是慚愧,不過隨後眼眸閃過異彩,整個人竟然是精神了許多!


    “陳起之。”


    “楊燼。”


    陳老頭心思飛轉,卻怎麽也想不到楊家這樣一個修道家族,全當是年輕男子不想述其真名,也識趣地沒有多問。


    ……


    “首先,你要克服的就是語言的問題。”陳老頭說道,相比於之前,他的態度恭敬了許多,無論在哪裏,有實力的人總是會被尊敬,隨後他語氣有些羨慕道:“從小浸淫在古文中,其心修遠,悟道也更易。”


    楊燼沒有說話,通過剛剛的交談,他一時間還難以接受身處的這個世界,不過先前的緊張,不知所措已經褪去不少,原來,街上看到的那些是交通工具,奇裝異服才是現在的主流,繁體古文更是早已消失不見,用陳老頭的一句話來概括自己目前的狀態,就是:“一個從古代穿越而來的人。”


    楊燼微微抬頭,就連現在灑下的光都是一種叫“電”的東西造成的。


    “要不要我幫幫你?”陳老頭見楊燼竟然有直接離去的意思,連忙急聲道,“你沒有這裏的錢,衣服都換不了,也沒有地方住…”


    楊燼停頓身形,陳老頭以為他有些意動,其實…他隻是把陳老頭說的話“翻譯”成古文而已…


    楊燼搖搖頭,打開門,身形一閃,就消失不見。


    陳老頭有心打探他身後背景,一武者卻居於此,定是有難,想要把算盤打在自己的身上,卻怕自己身份不是太好,遂猶豫不決,而自己隻是想打探一下俗世的消息,兩人此番別過,便已然陌生人,他雖助自己了解俗世少許,自己,也未嚐沒有幫到他。


    想至此,楊燼嘴角忍不住露出一絲笑容。


    “自己這個族長爺爺,”想到這裏,楊燼不由自主的產生一絲思念之意,就這樣,沒有任何預兆的,離開了生活十八年的地方,來到另一個世界…


    父母應該過得還是和原來一樣,隻是免不去思念之苦…自己的小侍女也不知道會不會被遣回原來的家族,應該不會吧,父母都挺喜歡她的…


    修道之人,當道心堅定!想至此,楊燼麵容漸漸堅毅了起來,隻是,自己在問道池看到的那一副場景,自己的道到底是什麽?


    仰天望去,這俗世的夜空,星辰似乎都黯淡了許多。


    ……


    長夜漫漫,清風作伴。


    這清風,不止拂麵而來夏夜的風,亦指自己背後的這把劍…楊燼,是一名劍修…


    ……


    良久,陳老頭才回過神來,楊燼已經走了,他又何嚐不知道,自己可能是錯過了一個機會,隻是,那件事之後,能活著對他來說真的挺幸福的…


    鎖上店門,昏暗的燈光下,陳老頭的身形顯得比以往佝僂了許多,“嗡嗡”的蚊子聲傳到他的耳邊,“該死的畜生!”


    陳老頭花了很久的時間把能看到的蚊子都消滅了,心神似乎平靜了許多,他蹲坐在地上,愣愣的看著地上的棋盤,突然間哈哈大笑起來。


    “錯了,都錯了,全是錯的。”他像個瘋子一樣亂舞著,口齒不清道:“棋局,棋局,誰說下的是棋子,這散落的棋盤,才是一個個棋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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