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爬起身來,發現周圍都是積雪,唯獨自己身邊青草鬱鬱,不由得甚是奇怪。而且身上的傷痕也幾近消失,似乎已不治而愈。想起昏迷時的那道意識,滄海摸了摸丹田位置,果覺那裏著力豐盈,跟往常大不一樣,心道:“這通神奧義果然非同凡響,我隻道它是修煉秘笈,原來它本身便是一種神力。”


    心下歡喜,朝空處呼呼呼打了幾拳,但覺身體輕盈,出手酣暢。當即朝天而拜,道:“晚輩愚昧,不知奧義妙處,還以為是個殺人陷阱,對天神前輩大大不敬,前輩大人不記小人過,萬望海涵。晚輩在此謝過。”


    仰望四周,都是高崖山嶄,又發起愁來。雖然自己現在身懷通神奧義,但畢竟還未開始修煉,這深淵仍舊是上不去。發了陣呆,心想:“先填飽肚子再說。”


    他當時倉猝出行,因此沒帶糧食。當下鑽進密林,想弄點野味。鑽來鑽去鑽了半天,林子裏竟一個動物都見不到。心道:“奇怪,這淵底又沒有毒氣,何以連一個活物都沒有?我在地上躺了這許久,也不見有野獸來吃我。”


    張望間,忽見左側山壁有一個山洞,離淵底大約二十米,洞口十分寬敞。以自己的能力,爬上去倒也不難。當即向那邊鑽過去。


    也沒費什麽勁,便爬到了洞口,探頭一看,裏麵黑黝黝的,不知是何光景。滄海晃亮火折子,摸著洞壁往裏走。走了二十米左右,突見山洞深處有兩隻圓燈閃了幾下。


    滄海心念電轉:“這地方幾乎無人涉足,怎麽會有燈光?隻怕是藏著什麽野獸。”


    他打獵出身,原本對這種黑暗中發亮的獸類眼睛極為敏感,但方才找了許久都找不見一個活物,因為仍然有所猶豫。這時候山洞深處傳出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音,滄海往裏一照,猛見一張尖喙厲目的巨大鳥臉出現在火光中,認得正是那天秒殺一字目角獸的巨鳥,頓時頭皮發麻,掉頭就跑。


    將將跑出洞口,隻聽得身後風響,屁股猛地一震,像被大椎撞了一下,頓時呼啦啦飛上了天空。


    這一撞力氣極大。滄海四仰八叉,在空中亂甩亂轉。將落未落之際,一道巨影撲上來,那鳥大喙一張,已將他銜住。


    滄海暗叫:“糟糕,這下玩完了。我剛剛才得到絕世修煉秘笈,居然就要死在這扁毛畜生的嘴裏。老天跟我開了個好大的玩笑。”


    那巨鳥似乎有心玩弄,要好好教訓這個膽大包天侵入自己領地的人類,噙著滄海在空中來回盤旋。滄海奮力掙紮,又用獵刀劈砍,但那鳥嘴如鋼似鐵,哪裏掙脫得半分?其狼狽的模樣,便跟鸕鶿嘴裏的魚兒似的。


    滄海上半身倒吊在空中,耳邊呼呼風聲,隻覺得天旋地轉。這時近身看得那鳥的身軀,龐大得真如小山一般。他幾次三番掙紮未遂,當即長歎一聲,閉目等死。


    那鳥喙越合越緊,滄海漸漸喘不過氣來,白眼頻翻,眼見就要死透了。突然旁邊一個聲音道:“孽畜,休得傷人。”


    碰的一聲,巨鳥像被什麽東西擊中,張嘴厲叫,身影急墜,直線朝地麵撞下。


    滄海被甩出鳥嘴,頭暈眼花間,身子一頓,腰帶已被人抓住。


    回頭看去,自己正像死豬一樣,被一個白衣道人拎在手裏,活像在菜市場剛買好菜時的場景,不由得頗為尷尬。正想叫對方放下自己,轉念一想,這是在高空裏,對方這麽一鬆手,不摔成肉泥才怪。隻好道:“謝……謝謝前輩。”


    那道人年過中旬,長髯仙風,朝他微微一笑,道:“小友,此地險惡,你怎麽到這裏來了?”


    滄海道:“呃……我……我是前山紅峽村人,到這裏打獵,不想遇到這怪鳥……”


    那道人卻不理會他的答話,抬頭望天,自言自語道:“當真變了嗎?”


    滄海不明所以,道:“什麽?”


    這時那巨鳥越空長嘯,雙翅一振,又疾撲上來。剛才它被那道人出其不意打落,極端惱怒,利喙如箭,直戳向兩人。滄海叫道:“小心!”


    那道人猶如沒有聽見,兀自呆呆出神,等那大鳥近身,隨手一巴掌便拍在鳥嘴上。


    碰的一聲,大鳥頭尾掉轉,又栽到地裏去,吃了一嘴的泥。


    滄海一時間看傻了眼。


    那大鳥兀自不服,怪叫著又殺將上來,不料那道人一巴掌又把它打到泥裏去了。如此五次三番,三番五次,那大鳥每次被打落,都擰著勁繼續撲上。每次撲上,那道人都是輕描淡寫地隨手一巴掌,便將它擊落。隻打得那大鳥上上下下不知道多少次,空中紅色羽毛與白色雪花紛飛,地麵林木斷裂傾軋,狼藉一片。


    無數次撲擊未果後,那大鳥終於慫了,飛回洞口,抖著羽毛零落的翅膀,委屈巴巴地朝兩人嗚鳴。


    那道人身形一沉,攜著滄海,降落到那大鳥麵前。那大鳥不自禁退了兩步。那道人道:“孽畜,你可服氣?”


    大鳥仿佛聽懂,低鳴一聲。那道人伸手撫它下頜,說道:“從今而後,你便跟著我罷。在這裏你雖為王,但地方小,未免糟蹋了你這身天賦。以後你就叫作紅鳶。”


    紅鳶低頭挨著那道人摩挲,表現得甚是親熱,顯然已被馴服。那道人轉身看了一下淵中那些打鬥遺留的土坑,對滄海道:“你可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事情?”


    滄海初時見他出手不凡,還有些懷疑跟那天的白衣人是否是同一個人,聽他這樣問,便即釋然,道:“這個……晚輩也不太清楚。就前些時候在村裏看見這邊有些光亮,是以過來瞧瞧。卻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那道人道:“嗯,是麽。我剛才探你脈搏,發現你體內頗不尋常。你是修煉之人?”


    滄海一驚,心想:“這人好生厲害,我通神奧義初入體內,尚未修煉,他竟然一探便知。”答道:“晚輩偶得奇遇,學了一些皮毛,卻未曾深習,因此連這隻鳥都打不過。”


    紅鳶長鳴一聲,顯得十分不滿。那道人笑道:“紅鳶厲害得緊。你可別小瞧了它。以你這般年紀,就算深習,也還是打不過它。”


    滄海道:“前輩說得是。晚輩愚鈍,對修煉之事隻是一知半解,懇請前輩指點一二。”


    那道人道:“你倒會討喜。你我初見,未曾深交,這指點之事還言之過早。不過相見便是有緣,我倒是可以送你一卦。”


    滄海一怔,問道:“什麽掛?”


    那道人不答,微微一笑,指尖輕彈,一隻陰陽鏡迎風見長,懸在滄海頭頂。鏡麵一道光映照而下,將滄海籠罩住。


    那道人右手拇指與食指捏訣,觀看了片刻陰陽鏡,臉上笑容逐漸消失,換作一片肅然。


    須臾,那道人收了陰陽鏡,眉頭緊蹙,看向滄海的目光又是驚奇,又是疑惑,又是欣喜。


    滄海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撓頭道:“不知道前輩這是何用意?”


    那道人依舊不答,來回踱了會兒步,問道:“你是當地人?”


    滄海道:“是。我家就在前山紅峽村。前輩若不嫌棄,不妨到我家做客,歇息歇息。”


    那道人道:“這倒不必了。你一直都在村裏?”


    滄海道:“正是。我們這裏窮鄉僻壤,除了山還是山,也沒什麽好去處。前輩若是想找什麽好東西,大約要去到舟山鎮府才有。”


    那道人搖了搖頭,低聲自語道:“這麽說,這方位果然是有道理。”問道:“嗯,你叫什麽名字?”


    滄海道:“我叫滄海,三水滄,三水海。”


    那道人道:“你姓滄麽?不知家裏長輩可有名號?”


    滄海道:“沒什麽名號。家裏就剩我和父親兩人相依為命,我父親叫滄百重。”


    那道人停步沉思,似在回憶,良久,搖頭歎道:“見過的人太多,這名字卻沒什麽印象。”


    滄海笑道:“這是自然。他一生基本都在村裏,哪裏都去不得。前輩怎會認識?晚輩冒昧,卻不知前輩怎生稱呼?”


    那道人道:“我的名字你現在卻不必知道。”從腰間摸出一張小木牌,遞給滄海,說道:“日後你若有機會到磐石國皇城,就帶上這符卦。”


    滄海吃驚道:“皇……皇城?那裏離這裏遠著呢,隻怕這輩子我是沒機會去啦。”


    那道人道:“世事難料,誰又說得準呢。先拿著吧。”


    滄海接過來,細看那符卦,上麵彎彎曲曲地刻著一些符號,也看不懂。當即收入懷裏。


    那道人道:“我先送你上去罷。紅鳶。”


    紅鳶老大不情願地伏下身子,等待滄海騎上去。


    滄海一愣,道:“前輩這就要告別麽?”


    那道人道:“有緣人自會再相見。去吧。”


    滄海隻好爬上紅鳶巨背。紅鳶不等他說客套話,長翅一扇,馱著他便往崖頂飛去。


    滄海險些沒抓穩,叫道:“紅鳶,當心點啊!你想摔死我……”


    轉瞬之間,喊叫聲便隱沒在厚厚的雲霧層後。那道人望著他消失的身影,喃喃道:“命運無常,天意難違,嘿嘿,但是從現在起,一切都要變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燼塵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愛賴床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愛賴床並收藏燼塵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