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道:“難怪選擇此山作為狩獵大會的終點,原來那地方代表的是當年大戰的終結。雲皇此舉,是想讓我們這些後輩從頭到尾親身體驗一遍,以為史鑒罷。”


    濯風搖頭道:“不是的,不是的。以飛皇山為終點,其中的確有著它的象征意義,但它象征的並非終結,而是開始。”


    滄海一怔,道:“開始?”


    濯風道:“倘若沒有那次代價慘烈的飛升,皇城勢難保存,整個磐石國必定陷入水深火熱之中,甚至淪為曆史的塵埃亦未可知。我們今天又焉能有機會站在這裏評頭論足?因此在老一輩的眼中,那次雲皇飛升更像是曆經毀滅死亡之後的新芽破土,浴火重生,帶給人們新的希望。而這些新的希望,就是我們這一代,我們的下一代,我們的下下一代。隻要新生力量的土壤還在,嫩芽總有一天會成長為擎天大樹,到了那時候,再也沒有什麽東西能夠把我們扳倒。”


    滄海由衷佩服道:“風兄說得真好。這些道理,我卻想不到。”


    濯風道:“這我可不敢當。我又哪裏想得出什麽高深的道理了?這些話,都是我從我父親那裏聽來的。他常與高朋好友談論時事,我在旁聆聽,便能獲益良多。”


    滄海兩眼放光,滿心羨慕,想道:“懂得這麽好的道理,風兄他父親定然是滿腹經綸。在這樣的楷良家風熏陶之下,風兄自然是出類拔萃了。唉,哪像我家裏那老爸,幹啥啥不行,淨剩下喝酒和吹牛。”


    子汝笑道:“所以濯風哥哥練功最為勤快,一旦稍有懈怠,礙了叔叔培養擎天大樹的大計,便得挨一身揍。”


    濯風擠出一臉苦笑。


    滄海道:“呃……風兄家規這麽嚴嗎?”轉念想:“我家裏那老爸好像還不錯的樣子。”


    從飛皇山在遠處呈現的那一刻起,平原上的群雄眼神頓時變得淩厲起來。所有人的心裏都透亮——狩獵大會的決戰時刻,終於要來臨了!


    這一次,要麽像滄海子汝等人一樣安於現狀,要麽放手一搏。該出手的,就一定會出手,絕不會再有置身事外的機會。


    人群中有人叫道:“還等什麽,上啊!再不動手大會就結束啦!”


    那人自己並沒有搶著動手,但在他的起哄下,已有幾個人按耐不住,飛身上前。有的伸手去抓鎦銖山,有的揮舞利器去劈砍捆山的繩索,有的直接朝樊睿身上的要害招呼。


    樊睿抖動手中長繩,繩梢回環搖擺,如蛇咬噬一般,快到甚至看不清影子。啪啪啪數聲,已各在那幾人身上打了一記。


    那幾人幾乎同時栽倒在地。但緊接著又有數人撲上。


    樊睿足不停步,手中長繩疾如閃電,一串連珠爆響,又打倒幾人。


    那金黃色的長繩看似糜軟,打在人身上卻雷霆萬鈞,中者無一能再站得起來,端的是剛猛無雙。


    然而周圍的人群就像是潮水一樣,前浪剛消,後浪遂起,四麵八方的攻擊鋪天蓋地地砸過來,有一種令人窒息的瘋狂。


    樊睿大喝一聲,一股狂烈的氣勢自他身體迸發出來,猶如颶風一樣,巨大的衝擊力瞬間衝散了所有的攻擊,掀得四下裏一片人仰馬翻。


    頭幾波進攻如此輕而易舉就被他擊潰,群雄一時為之氣滯,裹足不前,攻勢頓時停了下來。


    這時那聲音又叫道:“車輪戰消耗他啊,這麽多人,不信累不死他。”


    樊睿朝發聲處看去,但見那人綠衫灰褲,似曾見過。那人被他盯得發毛,忙低頭三鑽兩鑽,躲進人叢後麵沒有了蹤影。


    樊睿冷笑道:“他說的不錯啊,輪著上,片刻都不要停,說不定我還沒走到山腳就撐不住了。要麽,所有人一齊上也可以。”


    群雄麵麵相覷,有咬牙切齒的,有神情沮喪的,想上又不敢上,放棄又不甘心,猶豫難決。


    樊睿道:“怎麽,人太多,不好意思,都想讓我個一式半招是嗎?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


    言畢,左手往前一拳打出。空氣猛地震蕩開來,形成一陣風壓。風壓擠迫到極致,轉而化為一隻肉眼可見的巨拳,如同炮彈一樣朝前直衝。


    但見一道巨大的光芒在人叢裏閃過,轟隆一聲,落在前方幾百米處,硝煙升騰成雲,彌漫了天空,久久不散。


    巨拳經過的地方,堅實的地麵受到超強的風速衝擊,出現了一道數丈寬的深痕,前後延伸幾百米。盡頭則是一個因爆炸而形成的大土坑。深痕的兩邊,哀嚎遍地,許多人根本未曾反應過來就已被巨拳擊中。之前樊睿基本上都是每當受到攻襲的時候才會還一下手,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出擊。僥幸逃過一劫的人見他一拳之威,竟至於此,不由得駭然變色。


    樊睿一手拉繩,一手舉著缽大的拳頭,朗聲道:“不夠的話,我這裏還有。”


    有人長歎一聲,垂手退至隊伍後麵,算是放棄了爭奪,黯然退場。隨後越來越多的人自覺大局已定,紛紛收了兵器法寶,轉擬作壁上觀。


    這一拳,打得接近三分之一的人直接選擇了退出戰鬥。剩下的人雖然猶未肯放棄,看向樊睿的目光裏卻透露出深深的忌憚。


    突然間,不知哪個角落裏飛出一記寒芒,砰的一聲,把一個受了傷剛爬起身的人打翻在地。接著一條人影越眾而出,走到那受傷的人身邊,趁著對方難以還手,在其身上一通摸索,搜出兩塊鎦銖石,然後眾目睽睽之下,直接揣進自己兜裏。周圍的人不禁一陣愕然。


    那人綠衫灰褲,赫然便是剛才混在人群裏煽風點火的那個人。樊睿冷冷地看他做著這一切,既不說話,也不阻止。


    遠處的滄海卻一眼認了出來,道:“這個甄樂寅,果然還在。”


    子汝一臉嫌棄道:“專撿這種現成便宜,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此人果然惡心得很。”


    吳曲笑道:“惡心是惡心了些,但狩獵大會是淘汰製,拿到鎦銖石才是正理,撿便宜也不違規嘛。”


    子汝道:“哼,所以這就是你騙人家玩蹺蹺板的依據,是不是?”


    吳曲瞟了一眼滄海,道:“非也,非也。有人天天守著花兒,為它遮風擋雨,寵它溺它。有人剛剛路過,卻想偷走花兒,居心叵測。我隻是看不過眼,要給小偷一個小小的懲罰罷了。”


    子汝臉上一紅,啐道:“亂七八糟的,鬼知道你說的是什麽。”


    滄海專心觀看戰局,也沒留心他們的爭吵。隻見甄樂寅對著地上的傷員們一個個地打過去,從中奪取了不少鎦銖石。有人斥他沒有道義。甄樂寅冷笑道:“這裏是狩獵大會,是戰爭的模擬。在戰場上,你跟我講什麽道義。”


    周圍有不少人暗暗點頭,覺得他這話說得倒也不無道理。那人惱羞成怒道:“總之你乘人之危就是無恥行徑。”


    甄樂寅不屑道:“無恥麽?我怎麽覺得挺多人喜歡啊。”把手中的幾顆鎦銖石往人群中一撒。人群頓時一陣騷亂,爭先哄搶。


    甄樂寅道:“看,這不是搶得挺熱鬧麽?話說得好聽,手腳卻都挺老實。”


    那人登時答不上話來。


    樊睿由得他們大打出手,拖著鎦銖山揚長而去。前方的飛皇山赫然在目,顯得越發清晰了。山頂那座寬闊的高台上,高高豎起著一竿旗幟,在風中抖擻飄揚。旗幟乃狩獵大會終點的標識。隻要到達高台,把這些天得到的鎦銖石放進其中的法陣,法陣就會自動識別每個人的鎦銖石數量,以此作為評判試煉成績的重要依據。


    而現在,剩下的這段路程便成為了參與者們改變命運的重要節點。在這段最後的路程,每個人身上的鎦銖石數量隨時都有可能發生變化。這意味著,爭奪會空前地激烈。


    擁有最多數量鎦銖石的樊睿,自然是每位參與者的眼中釘,無人不想從他身上分一杯羹。無奈這塊骨頭太硬,啃了這麽多天愣是沒啃進半分,那座鎦銖山反倒越堆越高。一些人隻好把目標轉移到別的人身上。尤其是在甄樂寅從那些已經沒有多少還手之力的傷者身上搶奪鎦銖石之後,人們的欲望更如大江決堤,一發不可收拾。本來一致對付樊睿又各懷鬼胎的各個隊伍四分五裂,相互偷襲攻伐,一時間刀光劍影,術法亂飛,爆炸聲此起彼伏,平原上一片混亂。


    亂戰之中,也有一些不知底細的人朝著滄海一幹人撲殺過來,誰知他們這幾個人沒有一個是好拿捏的,一個個還沒近身便被狠狠地打飛了出去。縱觀全場,倒是他們這邊最為安定。


    這一來,圍攻樊睿的人少了,前進的速度愈加快捷。眼見距離飛皇山越來越近,突然之間,前方憑空起了一陣風,一股寒氣從中透將出來,接近者為之一凜。


    樊睿嘴角微微上揚,輕蔑之意溢於言表,腳步沒有絲毫停頓,邁開大步徑直向著那股寒氣踏了進去。


    第一步落下,隻感覺冰凍入骨。第二步落下,驀地裏腳跟一緊,似被什麽東西箍住,竟然提不起來了。低頭一看,那股寒氣在腳下凝化成冰,已將踝部以下牢牢黏結在地,並順著小腿攀爬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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