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睡下,就是一天一夜,等到醒來,已是大會結束的第三天,正是頒布大會結果的大日子。滄海匆匆忙忙洗漱了一番,又換了一身幹淨衣裳,剛出門周合就過來接他了。


    小梨渦帶著他們飛越無數窄巷街道,來到中城。兩人在門關處簽了報備,便直往天壇而去。


    那天壇名曰不朽,乃是皇家焚香祭祀或是閱軍出征的場所。諾大的廣場上人山人海,以中間高達十丈的高壇為圓心,周圍站著狩獵大會的眾多參賽者,再往外則都是些看熱鬧的皇城群眾,層層疊疊,接踵摩肩,少說也有幾十萬人。


    周合把滄海放下後,就回自己的崗位去了。滄海四下裏張望,想要尋找熟人的身影,但到處都是攢動的人頭,哪裏找得到濯風他們?隻好乖乖呆在原地,等待大人們的到來。


    直至日上三竿,天空中有飛行獸引頸長嘶,郭鴻銘終於姍姍來遲,仍舊是和他那兩個副手,未等飛行獸停落,先後縱身躍下高壇,穩穩著地。整個天壇廣場幾十萬號人不約而同地靜了下來。


    郭鴻銘單手負背,衣袖飄飄,眉宇之中自有一股意氣風發,朗聲道:“試煉大會曆經七天七夜,終於落下帷幕,重重考驗之下,我磐石國的少年兒郎盡展風采,巾幗亦不讓須眉,為此王尊們多有感慨,國家複興有望矣。我皇亦留下口諭,凡此次參加大會者,皆有振興國風之功,不論是否淘汰,每人都獎勵上品清心丹十顆。”


    那些早早被淘汰的人原本以為自己要兩手空空地回去,聽見還有獎勵,而且是上品的清心丹,不由得都歡呼起來。


    郭鴻銘神色卻忽然有些黯淡下來,道:“隻是不幸到了最後,大會受強敵所侵,我磐石國的大好兒郎因此死傷了不少。金涼國欺我多年,霸我河山,至今仍不知足,這幾年動作頻增,大有將我們剩下的國土都占為己有之意,你們說,怎麽辦?”


    廣場上的人紛紛怒應道:“殺回去,殺回去!”“金涼狗賊,見一個殺一個!”“複我河山!”一時間人聲鼎沸,情緒激昂。


    郭鴻銘道:“失去的國土,自然是要收複回來的。但這些年金涼國和燼國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一個個修為突飛猛進,高手日增,形勢十分嚴峻。三天前你們中有許多人也看到了,在飛皇山上,那金涼國人帶著一百多號人就攪得大會天翻地覆,幸得三王尊及時趕到,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想起那天被馬佑年一個人壓得整個大會幾無還手之力,許多人都慚愧得低下了頭。


    郭鴻銘道:“複我河山不是靠嘴巴喊喊而已,那是要倚仗強大的實力,堅韌不拔的精神,永不言敗的意誌來實現的,而從你們身上,我看到了無限的可能性。”頓了一頓,又道:“三天前,在你們當中有一個人,以一力承擔起對抗金涼國人的重任,那是誰啊?”


    眾人皆應道:“樊睿!”


    大家雖然在樊睿手底下吃了大苦頭,但那畢竟是試煉大會,並非真正你死我活的恩怨情仇,每人各盡其力,不過都是為了多掙一些修煉資源獎勵罷了,心裏對他的實力自然是服氣的,因此郭鴻銘一問,“樊睿”二字即都脫口而出。


    郭鴻銘道:“不,他不是樊睿。”


    眾人麵麵相覷,皆現出疑惑之色,不知其何所指。樊睿在狩獵大會屬於一枝獨秀的存在,當時在場的,除去召喚出來的娑婆,能與馬佑年相抗衡的也僅他一人而已。如果承擔那重任的不是他,還能有誰?


    隻聽郭鴻銘續道:“他以前是樊睿,但現在不再是了,他姓王,乃是當今主上的二皇子,王睿。”


    此言一出,數十萬人頓時一片嘩然。滄海提前從周合那裏得知了事情因由,但覺王睿得回皇子之位,不過是水到渠成而已,自不如何出奇。郭鴻銘旁邊的副手走近前,將雙手一直捧著的一卷錦帛奉上。郭鴻銘微微躬身,平臂取過錦帛,高舉過頂,道:“我皇有詔,現公告天下。”


    整個天壇廣場包括外圍的大道高牆呼啦啦跪倒一片。郭鴻銘高聲宣讀。原來是雲皇親自承認王睿係皇室血脈的一份昭告書,為免民間滋生無稽謠言,特此正示雲雲。


    宣罷,郭鴻銘又恭恭敬敬把錦帛放回原處,道:“二皇子殿下在飛皇山力拒敵寇,險些殞命,其無畏無懼,堪稱天下之楷模。這狩獵大會的魁首,非他莫屬。”


    眾人都知王睿奪魁乃是實至名歸,自無異議,當下紛紛點頭讚同。郭鴻銘道:“至於後麵的排名,並無實質意義,再說人數眾多,一個個地讀出來,可要累死我啦,還是算了吧。”


    眾人一陣哄笑。郭鴻銘又道:“如今敵勢日益壯大,進犯之心昭然若揭,大家務須勤修苦練,將金涼國和燼國的狗賊趕出咱們的國土。為了節省大家的時間,我就不多說什麽了,下麵直接由各府衙機構挑選人員。被讀到名字的,便站到那邊的空地裏,之後跟著宣讀的部門走。參加大會所得的獎勵,會隨之分派到其任職的部門,由當值的部門發到個人手裏。”


    說罷退在一邊。壇下早站著一群不同部門的代表,當即便有人走上高壇,開始宣讀姓名。


    最先選人的是軍部。進入軍部,大概率是要發配往邊境前線的,風險最高,但相對應的獎勵亦是分外饞人,況且百年來山河破碎,國人受盡了欺辱,對外情緒極為高漲,所以被軍部點到名的人幾乎沒有拒不接受的。


    軍部挑完,接著是刑部。其中赫然便有濯風和範生天的名字。隻是落實到具體職門,又有不同。濯風進的是證鑒部,範生天所屬的卻是獄監處。


    兩人被點完名後,就跟著各自的管事代表走了,滄海也沒機會與他們打個招呼。隨後又經過了兩個部門挑人。輪到明侍的時候,其分屬的斥候營叫到了滄海的名字。滄海走出人群,站到高壇下那片空地裏,仍舊有些發愣,想道:“周前輩以前好像也是進過斥候營,難道這就是緣分嗎?”


    正感覺像在做夢一樣,忽然台上人又叫了吳曲的名字,然後吳曲從人群裏出來,直接走到了他身邊,想是早就看見他了。滄海盯著吳曲發了會兒呆,不禁失笑起來,道:“沒想到我們竟要在一起共事,有趣,有趣。”


    吳曲道:“你可別老記著石橋的事就行。”


    滄海道:“恁小樁事,記它作甚。”扭頭一邊張望,一邊道:“風兄和生天已經跟刑部的人走了,不知子汝姑娘會去哪裏?”


    吳曲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滄海愕然道:“你笑什麽?”


    吳曲道:“她啊,自然是去天璣門了。”


    滄海想了想,道:“她本來就是天璣門的人。”


    吳曲道:“對啊,她是天璣門的大師姐,誰敢點她的名?”


    滄海摸了摸腦門,有點糊塗,道:“既然她哪裏都不去,參加狩獵大會卻是為了什麽?”


    吳曲道:“天知道,大概就是想湊個熱鬧罷。天璣門又不受朝廷管轄,她愛去哪兒去哪兒。”


    滄海隻好羨慕地苦笑。


    正出神間,忽聽得台上連叫了幾聲何小魚。眾人東張西望,並沒看見有人答應,不由得竊竊私語。台上人又提高了音量道:“何小魚,何小魚在嗎?何小魚,聽到名字的出來。”


    依舊沒有人出來。台上人搖了搖頭,問旁邊拿筆,在名單上劃了一下,然後不再理會,繼續喊下一個人的名字。


    明侍組織龐大,旗下竟有七八個營部,到了巡衛營的時候,台上人第一個就叫道:“甄樂寅。”


    滄海心中一凜。但見人群裏一人快步走出,神態張揚,嘴角帶笑,正是那在大會上一直跟自己過不去的甄樂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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