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人看到這個世界的真相之後,他就再也回不到過去的生活。不論他逃到哪裏,都甩不掉心裏的影子,如同被塵封在井底的妖魔,圓月之夜,那些灰白邪穢的身影總會爬出井沿。


    我知道——


    終有一天,我也會回到那個我最害怕的地方,直麵我心中最害怕的妖魔。


    ……


    祀水一中是a市最有名的中學,也是省內中考錄取分數線最高、高考一本考取率最高的學校。


    而這一屆的高三三班被全校師生成為“最壞的班級”。


    “最壞”是如何滋生的。


    說起來,這離不開全校師生的共同努力。


    首先是一開始的分班環節,眾所周知,新一屆新生入學之後要學校進行分班。


    一般來說,分班要保證的基本原則是讓每個班的好中差生比例都相差不多,這樣既保證公平,也讓壞學生受環境影響變得努力起來。當然,分班的依舊是入學考試成績,並不是說成績好壞與學生品格直接關係,而是說成績墊底的學生裏總有幾個特別熱衷於學習之外的事情,還喜歡用強迫手段與他人“交”朋友。


    很多時候,一個班成績不好的學生多了,壞學生也就多了,他們之間也容易互相影響,讓後進生也淪為壞學生。


    而在這一屆學生分班的時候,出現了一點“小疏漏”。分班的時候,除了確定學生的分班,還要確定每個班的班主任。而這一屆的高三三班在分班之初一開始沒能定下班主任,並且校長似乎還有意讓下一批考進來的新老師來做班主任。


    這就給了其他老師可趁之機,其他七個班的老師很快就瓜分了三班的好學生,並且將自己班成績最差的學生以及讚助生全部都扔進三班。


    再加上新人老師性情軟弱、缺乏經驗,三班很快成為全校最壞的班級。


    有人會說,他們說白了隻是學生而已能有多壞?他們敢殺人放火不成?


    可在三班的普通學生看來,這些壞學生雖然不敢殺人放火,但他們能作出同樣性質惡劣的事情。


    不管是三班的女學生或者給三班代課的女老師都不敢穿裙子,哪怕是夏天,那些平時愛美的女生也會穿著厚實的牛仔褲以及長袖校服,寬大的校衣能夠遮住上身曲線,而牛仔褲在掩蓋下身曲線方麵也比材質柔軟的校褲更加徹底,也更顯得中性化。


    三班的很多男生都會去外麵“拜大哥”,所謂“拜大哥”並不是真的加入什麽非法組織,而是給校外的小流氓或者社會閑散人員交一些保護費,以求上學平安,不一定有啥實際作用,可被班上的差生欺負之後,起碼能說一句“你等著我找我大哥去”。


    那些沒有大哥的學生,則在心裏許願——希望能早點畢業,早點離開這所學校。


    看到同班同學被欺負,他們也是抱有僥幸心理——幸好欺負的不是我。


    壞學生抽煙打架、非禮女生、勒索同學都是成群結隊,而普通學生都是各家自掃門前雪。


    說白了,三班的其他學生也是惡的幫凶。


    三班成了讓老師們頭疼的問題,也成了校長仕途上的一個麻煩。祀水一中的校長劉建偉是一個很有野心的人,他真正想做的是擁有權力的政治家,而不是管幾個學生的窮校長。


    如何將三班的差生教好,那不是一個身為政客的人要去考慮的問題,政客隻要保證“呈獻給上級的成績漂亮”就足夠了。


    三班的差學生在一點上也跟校長很像,雖然經常為非作歹,但從來沒被老師掌握真憑實據,檢舉的學生也會在之後遭到更猛烈的報複。老師們隻沒收過一些煙盒和酒瓶,卻沒有掌握他們惡行的證據,所以,校長也沒有辦法隻憑開除他們。


    同時,作為一個即將調任的校長他也害怕被開除的家長鬧事。一般學生被欺負了也就是抹抹眼淚,告訴他們的家長也無非就是老師被嘮叨幾句,這些都是無傷大雅的事情。對於一些家長的指責,他也是毫不在乎——“那些連自己父母都教不好的孩子,憑什麽指望學校能教好?”


    而差生的家長往往特別難纏——會來學校裏哭鬧,更有甚者會在走廊裏抱著老師的大腿哭喊,這讓檢查組看到會怎麽想?老師利用職權為難家長?隨意剝奪孩子受教育的權利?


    相比於哄兩句就能了事的“受害”學生的家長,這些差生家長才是麻煩。


    隨著上級的部門考察臨近,劉建偉在高三那年將三班調到了學校操場西北角的平房教室裏。自從氣派的新教學樓建成以來,平房教室就用來堆放雜物。在校長看來,三班也是雜物的一種,既然沒有辦法隨便開除這些學生,那就將他們放到角落裏好了。


    正所謂,眼不見心不煩。


    相隔很遠,其他優秀班級的學生受這些學生欺負的事情也自然就少了,你們不是愛打架嗎?你們自己跟自己打去吧。


    隻不過這麽一來,三班普通學生的日子就更加水深火熱了。


    經過高一上半學期的洗禮,三班的男生身上就沒人不帶錢了,即便是帶錢,也會藏在身上和書包最隱蔽的地方。但女生不一樣,為了不受騷擾,她們寧願把零花錢和早餐錢交給這些差生,幫他們從自己家偷煙也可以。


    李光祖、趙明、許磊、王洛賓,被班主任戲稱為“光明磊落”組合,是班裏壞學生的代表。說起來奇怪,這四個人不是班上最有錢的學生,也不是最高大強壯的,大家都害怕他們。


    尤其是李光祖,樣貌非常難看——地包天,三角眼,打同年級學生還總是歪嘴笑著。他的眼神裏有一種同齡人無法理解的瘋狂,打架時也總是對別人下狠手,李光祖是“光明磊落”的頭頭,也是班裏的老大。


    有“最差”的學生,自然有“最好”的學生。


    楊為善,連續兩年考試都是全年級第一,體育也很出眾,人緣關係也很好——班上性格最古怪的人也不會說他壞話,班上最內向的女生也會主動跟他打招呼。其他七個班的老師,都特意去偷瞄過這個學生,當他們看到這個白白淨淨的男生後,都非常後悔為啥當時沒把這個學生轉到自己班去。


    這又是一件讓高三三班出名的怪事,全校最差的學生和最好的學生在同一個班級。


    高中三年馬上就要過去,楊為善還非常幸運地沒有被這些壞學生欺負過。


    可所有人心中既擔憂又期待——楊為善和李光祖之間究竟會何時爆發矛盾。


    特別是那些暗戀楊為善的女生,她們對楊為善的感情隨著時間的推移轉化為另一種情緒,她們想看到楊為善挨打,想看到他完美的假麵被撕破,這樣她們在畢業後就可以徹底遺忘這個地方。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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