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麽,周頌看到二夫人這副瘋瘋癲癲的模樣,仿佛看到了越琅,雞皮疙瘩掉了一地,甚至有些想逃。她平息著呼吸,在心裏告訴自己此人是自己的生母,盡量冷靜地問道:“什麽鈴鐺?”


    “那是,是我的定情信物,鈴鐺一響,就是百裏來找我……”二夫人十分無助地看著周頌,一說到“百裏”這個名字,眼中突然閃過異樣的光,嘴角綻開了一抹甜蜜的笑。


    “百裏又是誰?”


    二夫人有氣無力地搖搖頭,絕望地閉上了眼,用手指了指一旁的蘇姨和綠彤。


    眾人一幕了然,她的意思是讓蘇姨和綠彤出去,周頌對兩人擺擺手,示意她們出去。


    “但是……”


    “要是不讓二夫人先安頓下來,我們都要受罰。”蘇姨攔住要衝上前的綠彤,緩緩搖頭,綠彤才悻悻地出去了。


    見兩人離開,二夫人才虛弱地開口:“你先把我扶到床上去吧。”


    周頌照做,二夫人看起來平靜許多,完全沒有剛才的瘋樣。


    “你說的那些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周頌坐在床邊,不敢直視二夫人的臉,說實話,她都不確定自己是否想聽到答案。


    “你知道嗎?我曾經有個女兒。”二夫人淺笑,不著急把答案說出來,而是想起了遙遠的以前,像講故事一樣開口。


    周頌默默點了點頭。


    “我和我愛的人,有個很可愛的女兒,隻是她剛出生,我就離開她了。”


    聽到這話,周頌好像受到了極大衝擊,她感覺周圍的空氣都凝固了,她忽然不確定眼前這個女人口中的“女兒”是不是自己。


    周頌鼓起勇氣,顫抖著問出這句話:“你為什麽要離開她?”


    “因為……”二夫人剛要說出口,又頓住了,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你不是要幫我找鈴鐺嗎?”


    周頌愣了一下,二夫人沒有說完,反而讓她鬆了一口氣;“我會幫你找的。”


    “在我們那邊,男人都會給他們心愛的女人送一種鈴鐺,即使兩人日後分離,之後重逢時,鈴鐺就會響,我剛剛聽到了鈴鐺的聲音。”


    “百裏是我的愛人,他送我的鈴鐺我一直戴在身上。”


    “鈴鐺已經好久沒響了,所以我一直等著……”


    “你別說了!”


    周頌突然打斷了沉浸在回憶中的女人,她不忍心在聽下去,自己的生母,正在把血淋淋的事實揭開,她擔心自己也是那恐怖事實的一部分。


    “你有個女兒,名字叫周頌對不對?”


    她激動地問出這句話,她現在問對方,也像在給自己吃一顆定心丸。


    “我沒有姓周的女兒。”


    一句殘忍的話,像一盆冰水潑在周頌的心上。


    “你在說什麽,你的女兒就在你身邊,她叫周頌,你們隻是很久沒見麵了而已!”


    周頌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緊緊抓住二夫人的肩膀,她已經快要失控了。


    “我沒有姓周的女兒!我和那個姓周的混蛋沒有女兒!”


    二夫人被她這一問嚇到了,不再是一副寧靜的模樣,反而比周頌顯得更加激憤。


    “鈴鐺響了,你聽到沒有?你放開我,我自己找!”


    她劇烈掙紮起來,大喊大叫。待在外麵的蘇姨和綠彤聽到喊叫,連忙打開門,隻看到二夫人情緒更加激動,不停地捶打著周頌,她們想上前幫忙,卻被周頌嗬住;


    “你們去找小姐,讓小姐過來,二夫人隻是想見小姐了!”


    絕對不能讓其他人知道,周頌雖然盡力按著二夫人,但究竟是自己的生母,她根本舍不得用力,但二夫人完全不留情麵,狠狠地往周頌眼睛抓去。


    一條血痕立刻出現在周頌的臉邊,若不是她及時閃避,她的眼睛應該就要遭殃了。


    葉行川很快就趕來了,隻看到兩人扭在一起,周頌雖然製服了二夫人,但臉上已經被抓出了許多傷痕。


    周頌不忍心下手,但葉行川不一樣,他從未見過這個女人,下意識便要上前幫忙。看到有人靠近,二夫人更加崩潰,又大喊起來:


    “鈴鐺!鈴鐺又響了,你聽見沒有?”


    “快放開我,他來找我了!”


    “根本沒有什麽鈴鐺!”周頌的理智也即將分崩離析,她感覺快要被自己的親生母親折磨瘋了。


    “你放手,讓我來。”葉行川走到她旁邊,一隻手搭在她肩上。


    然而,在葉行川觸碰她那一刻,她聽見了——


    一陣清脆的鈴聲,縈繞在他們周圍!


    周頌瞬間感覺天旋地轉,悅耳的鈴聲於她而言,更像一段心魔的低語,那是對愛的訴說,是對她的詛咒。


    她好像看到,曾經有一對戀人,在星光璀璨的夜空下,互相訴說著傾慕,囁嚅愛語在無形中將他們永生永世都綁在了一起。


    這一切本該是美好的,但周頌卻覺得痛苦,像是在對她處以某種刑罰,她的腦袋嗡鳴,視線也無法聚焦。


    發現周頌狀態不對後,二夫人從枕頭底下拿出一根發簪,二話不說便往周頌脖頸邊刺去!


    “小心!”葉行川眼疾手快,立刻擋住了狠狠刺下的發簪,然而發簪還是刺穿了他的掌心。


    二夫人發現自己真的傷到了人,徹底驚到了,渾身上下酸軟無力,丟下了簪子,頹廢地坐在了地上。


    “葉行川,”周頌眩難受到站不穩,她拚盡全力,向葉行川伸出手,“把發簪給我。”


    葉行川不知道她要幹什麽,但還是撿起發簪遞給了她。


    周頌接過發簪,便毫不猶豫地往往自己手上劃開一道口子。


    “你……?!”葉行川震驚不已,但又感覺一陣眩暈向自己襲來,沒過多久,他便昏倒在地。


    在他們血液相融的那一刻,命運的鈴鐺再次為他們響起……


    在雲歸國的西邊,有一個縹緲神秘的國家,那裏民風淳樸,熱烈奔放。


    朝陽懸掛,清晨已染上幾分燥熱,勤勞的小販把自己新進的貨物擺在街邊,婦女成群結隊地上街采購,幾個小孩在集市間跑來跑去。


    “阿雅,今天準備買些什麽?”一個皮膚黢黑,長相英俊爽朗的男人,把地上的各種商品擺開,熱情的笑容在麵對被稱為“阿雅”的女人時,沾染了幾分羞澀。


    “我在找一種草藥,你這裏有嗎?”


    “草藥?你應該去找藥販子買啊,我……”“噓!”


    阿雅蹲下,一根手指輕輕覆在男人唇上,男人瞬間麵紅耳赤。


    “我在找一種非常珍貴的草藥,普通藥販子不會有的。”


    阿雅附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氣息噴薄在敏感的耳廓,撓得男人心裏癢癢的。


    “……我幫你找吧。”


    男人名叫越百裏,是天鷹國裏一名小有名氣的商販。人如其名,他穿越百裏,往返於天鷹國與雲歸國之間,尋找各種新奇的玩意。他走過很多地方,但最近他不是那麽想走了,因為他在天鷹國的一個小城裏,遇見了一個名叫拓藍雅的姑娘。


    拓藍雅在小城裏也很有名,雖然天鷹國不缺美人,但像她這樣十年一遇的美人倒是不多,尤其在這樣的小城裏。她不僅長相貌美,性格也活潑開朗,偶爾有些古靈精怪,非常討人喜歡。


    越百裏初到小城時,沒人在意他賣的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隻有拓藍雅天天來找他,擺弄著他攤上的玩意,聽著他講一個一個講這些玩意的由來。


    這天,拓藍雅突然說要找一種草藥,他雖然一頭霧水,但還是經不住請求。


    他們約定在夜晚見麵。


    小城處於沙漠之中,四周除了風沙便隻留下月夜,一輪靜謐的月,照亮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秘密。


    “找到了,在這裏!”


    不知道走了多久,拓藍雅終於笑出了聲,拉著越百裏就往一簇悄然開放的花叢走去。


    “你看,神婆跟我說,這種花隻會在晚上盛開,是不是很神奇?”


    拓藍雅興奮地向越百裏介紹著,仿佛在說:“我知道的可不比你少”。


    越百裏看著她雀躍的樣子,隻是淺淺笑著,他走了那麽多年,要說有什麽他沒見過,可能就是這樣可愛無邪、讓他一見傾心的姑娘了吧。


    “你不是說這是一種草藥嗎,想用來幹什麽?”


    “與其說成草藥,不如說是一種魔藥。”說到這裏,拓藍雅安靜了下來,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紅暈,“是一種隻能用在愛人身上的魔藥。”


    聞言,越百裏心頭一緊:“你想……用在誰身上?”


    拓藍雅不說話了,表情越發嬌羞。越百裏更加忐忑:“你,你有愛人了?”


    看到拓藍雅點頭的那一刻,越百裏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隻覺得自己的一腔愛意變成了一廂情願。


    “我有喜歡的人,但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歡我。神婆告訴我,趁著花開的時候摘下來,之後泡水給對方服下,就可以讓對方喜歡上自己,還會喜歡一輩子。”


    越百裏搖搖頭,除了苦笑不知道作何反應。


    拓藍雅見他不說話,自顧自地說下去:“不過,如果對方喜歡我的話,我就不用這個了。”


    ——“所以他喜歡你嗎?”


    ——“所以你喜歡我嗎?”


    兩句話重疊時,兩個年輕人都愣住了。


    或許是太過害羞,拓藍雅準備起身逃跑,卻被越百裏拉住了。


    “喜歡——”


    “我喜歡你!”


    “阿雅,我喜歡你一輩子。”


    拓藍雅隻感覺渾身上下的血液都往自己臉上湧,麵對如此熱忱的表白,她感到有些頭重腳輕。


    “不用什麽草藥,我都會喜歡你一輩子。”


    越百裏從身上掏出早已準備好的鈴鐺,放在拓藍雅手心。


    他想,他是時候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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