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四目大可不必,難道衝和殺生還少嗎?


    別的不說,在九宮觀十年,衝和抓到的老鼠,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這不是殺生是什麽?


    當時自己抓老鼠之雄姿,可是三位老道觀摩的對象。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衝和還是三位老道的老師,也就是四目的師祖呢。


    這些個道人,喜歡看貓,也算是祖傳的,例如《莊子·雜篇·徐無鬼》中,就有這樣一段話:“執飽而止,是狸德也。”


    這裏的“狸”,貌似就是貓,衝和的理解就是:吃飽了就擺爛,不多吃多占,這就是貓的德性,或者說是品德。


    當然,他裏邊說的是狗,這是下等狗。


    這種狗是下等狗,沒什麽爭鬥欲望,它不適合打獵,不適合耍威風。


    可這對於道人來說,豈不是另一種逍遙嗎?


    《白玉蟾真人語錄》也曾說過:“子不見貓之捕鼠乎!雙目瞪視而不瞬,四足踞地而不動,心無異綠,意不妄想,六根順向,首尾一直,所以舉無不中者也。”


    修煉之時,專注異常,滿足基本需求之後,逍遙悠閑,這豈不正是這幫道人的追求?


    當衝和抱著幹樹枝回到水潭旁邊之時,四目已經將大公雞處理好。


    四目不放心衝和的貓品,怕他嗜殺成性,衝和還有些不放心四目的人品呢。


    一把丟下幹柴,接過塗好調料的大公雞。


    調料主要有鹽,和醬油,天知道四目是從哪來弄來的。


    “話說這大公雞真的不是你抓來的?”


    “放心,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嗎?這真的是買饅頭之時,順帶一起買的……”


    衝和:“……”


    你家賣饅頭的,還一起賣大公雞?


    衝和的手藝,確實是比四目來的高明,不多時,一隻烤的金黃流油的大公雞,便新鮮出爐,就是這香味,有些誘人。


    讓衝和聽到了不應該聽到的咽口水聲音。


    “誰在那,出來!”


    “嗯?”


    順者衝和的目光望去,那邊就是一片林子,並沒有人的樣子。


    不過四目相信衝和的聽力,作為一隻貓,至少四目覺得,喵道還是挺靠譜的。


    “難道還要我等盛情相邀不成?”


    衝和眼簾微垂,明顯有些不耐煩。


    興許是氣氛太過尷尬,那邊林中之人,有些遭不住,便先鼓掌一番。


    “啪啪啪……”


    掌聲自然不可能是衝和他們送給他的,隻能是他自己發出的伴奏。


    “兩位不愧是能從邪教手中逃得一命的高人,果然不同凡響,這麽的遠的距離,竟然也能發現在下,佩服佩服……”


    雖然嘴上說著佩服,可眼神卻是直勾勾的盯著衝和手中的燒雞。


    頗有隻要你敢開口邀請,我就吃給你看的架勢。


    一看這家夥的站姿,以及雖然看似在看燒雞,其實在暗中觀察兩人的架勢,衝和便知道,這是類似於軍隊中,哨探一般的存在。


    至少工作性質類似。


    見衝和不說話,四目知道,這是讓自己應付。


    這也是應有之宜,畢竟喵道這幅尊容,對普通人來說,實在是有些……有礙觀瞻。


    “兄台應該不是專程來看我等烤雞的吧?”


    還有一句話,四目沒說的是,看到這喵道的樣子,還有見著它說話,竟然還不害怕之人,著實不算是什麽普通人。


    要麽就是同道中人,要麽就是,上邊之人。


    而且能一口說出自己兩人,昨晚到今早的行蹤。


    說明此人,在禪城之中,頗有手段,再加上其對財神會的稱呼,看來,確實是上邊之人無疑。


    如此倒也能說的通,為何能有這等本事。


    “在下自然不會如此無聊,不過為了保護你們,我也算是辛苦了一晚上,你們就不打算請我嚐嚐兩位的手藝?”


    話雖如此,人卻是停留在兩人十丈開外,穩穩站定。


    這算是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能跑能打。


    衝和撕了一隻雞翅,已經自顧自的啃上了。


    饒是他自認為自己並不是那麽看重臉麵,俗稱有點不要臉。


    可聽聞這家夥的言論,那也是甘拜下風,這廝從昨晚一直跟蹤,還說什麽保護,說不定就算他們死在大街上,他都不會多看一眼。


    這個“保護”,著實用的不算那麽貼切。


    眼看再繼續繞彎子,衝和便要把大半隻雞給吃完了。


    來人趕緊自報家門,“鄙人乃是天子親軍,錦……”


    “停停停!你走吧,我們就當沒見過,你以後也不要來找我們。”


    四目說罷,拉著從何便逃也似的離開此處,還不忘給火堆澆上一盆水,森林防火,人人有責。


    說是讓別人走,實則自己跑起來,比誰都快。


    衝和雖然有些不解,依然提著烤雞,跟著四目跑了。


    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這個號稱“天子親軍”的家夥,卻沒有再追,嘴角卻是露出了一個若有若無的笑意。


    跑?隻要大明還在,你們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依然需要為朝廷效力。


    他們現在不願意,日後還是會十分樂意的,這種事情,他見多了。


    當務之急,是要搞清楚,這夥人突然出現在兩廣,究竟意欲何為,難道僅僅是為了弄些錢?


    如此,鬆江府那邊,豈不是更為好弄,又何必跑這一趟呢?


    四目拉著衝和,一口氣快跑好幾裏地,這才在衝和再三保證,人家沒有追上來後,這才停止,坐下來喝了口水。


    “話說你怕什麽?像你這種人,還需要怕他們?”


    其實衝和已經對來人,有了個大概的猜測。


    不過不是說現在是軍閥混戰嗎?他們這些天子親軍什麽的,出了京城,還敢這麽囂張?


    “喵道你是有所不知,我和你又不一樣,雖然我們是被要求離開師門,自行發展,可真正師門有命,我們還是需要遵守的,要是他們找上師門……”


    四目的意思,衝和大概明白,也就是說,人家可能直接走師門的關係。


    雖說大家已經算是沒有瓜葛,可也就是說是,真要是人家找上門去,介紹信什麽的,師門還是要開具的。


    人家拿了師門的介紹信過來找你,你是幫,還是不幫?


    這無疑是個兩難的事情,有時候,並不是你說劃清界限,就真的可以劃清界限。


    這是個受儒家文化影響很深的,人情社會。


    這些東西,都是避不開的。


    “既然如此,跑不跑都沒什麽區別,你跑什麽?”


    終於問到這個問題了,四目得意洋洋道:


    “那不同,能拖一天是一天,聽他的意思,他們是要對付財神會的那幫人,現在去,豈不是正好對上?還要賠進去我們的烤雞……”


    衝和還能說什麽,隻能說,四目說的對。


    其實從人家的反應,也能看得出來,人家其實對他們倆人的興趣,應該沒那麽大。


    大概率是抱著有棗沒棗打三竿的心思,真要有想法,也無需這麽多試探。


    又不是什麽潛伏敵國的重要任務,隻不過是讓他們配合一下,緝拿要犯而已。


    沒了貓販子,也沒有什麽天子親軍,兩人回去的路上,倒是清閑很多,缺點就是,他們得晝伏夜行。


    夜路走多了,中獎的概率也大了許多。


    總會遇到一些,不按常理出牌的鬼怪。


    這些家夥,無視城隍土地的接引,就喜歡到處亂逛。


    倒是讓四目這家夥,超度了不少,期間他們也遇到了一個醉酒的倒黴家夥,差點被淹死的水鬼,拉了替身。


    衝和把他提留上來之時,他嘴裏還一個勁的讓衝和去救落水之人。


    殊不知,那所謂落水之人,不是不願意上岸,而是需要有人替他在水中掙紮撲騰。


    在衝和給敲了兩下後,終於清醒的酒鬼,看到衝和的第一句就是,“好精致的貓頭……”


    然後就沒然後了,看清了之後,“嘎”的一下,便暈過去了。


    這是被衝和嚇暈過去,真是,鬼都不怕,怕什麽貓頭?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樂兮!當人生門,仙道貴生,鬼道貴終;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


    四目這家夥,在河邊念誦《靈寶無量度人上品妙經》,也就是《度人經》。


    同時也算是給水鬼做一場超度法事,這種法事,衝和不論是以前自己做道士之時,還是現在做貓之時,都是不會的。


    看起來,倒是挺有儀式感。


    四目在河邊一處,正對著水漩渦的地方,點燃了三根線香。


    要是香整整齊齊的燒完了,那就說明萬事大吉。


    反之,則是說明這個家夥,可能並不是那麽想聽話合作,需要物理超度。


    還好,這水鬼,之前和衝和搶人,差點被衝和的靈光所傷,現在有些老實了,隨著三道帶著明火的符籙下去,水漩渦霎時間便小了很多。


    這一段的水流亦是有減緩的趨勢。


    看到這一幕,衝和來到三根線香前,深吸了口氣,用力一吹,線香快速燃燒殆盡,水中陰氣漸漸消散,直至被水流淨化。


    看了一眼過來“幫忙”的衝和,細目好奇道:


    “那家夥怎麽樣了?”


    “醒了,又暈了……”


    四目:“……”


    他大概猜到是什麽個情況了,十有八九,又是被眼前這喵道給嚇暈了。


    這也不是第一次了,雖然大家都知道,走多了夜路遲早會遇鬼。


    可有時候,生活所迫,也隻能如此,畢竟走多了,也隻是有可能而已,要是不走,估計比遇到鬼,也好不到哪去。


    所以,一些倒黴的家夥,鬼倒是沒有遇到,卻是遇到了衝和。


    這算是遇到妖怪了吧。


    四目一番掐人中的操作過後,那酒鬼悠悠轉醒,眼睛都沒睜開,便在那裏拚命掙紮。


    “有妖怪,有妖怪啊……”


    看清楚四目的樣子之後,非但沒有冷靜下來。


    還不顧四目的模樣,直接將四目抱了個滿懷。


    搞得四目清白都差點沒了,推都推不開。


    “放手,放手!”


    這是四目的聲音。


    “妖怪,有妖怪……”


    這是那醉鬼的慘叫,一半估計是真的怕,另一半,有可能是四目捶打的有點用力。


    就像是落水之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哪怕四目收了力,捶打起來,還是有些痛,可他就是不鬆手。


    所以說,去救落水之人,一定要避免直接接觸。


    要麽就給他繩子,棍子之類的東西,讓他抓住。


    要麽就像衝和剛剛救這醉鬼一般,直接將其打暈。


    就像拖死狗一般,將其拖上來。


    “沒有妖怪,沒有要妖怪!”


    四目也是無奈,總不能直接把他打死吧?


    隻得先讓他安靜下來,這才好讓他撒手。


    好一會兒,醉漢終於冷靜下來,“真的嘛?”


    說罷,這才小心翼翼的將腦袋從四目懷裏抬起來,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搞得四目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當然是真的,要是妖怪的話,剛剛你睡得那麽死,估計都已經熟了。”


    “謝謝!啊……妖怪啊……”


    原本聽聞衝和的安慰,想要抬頭道謝的家夥,一下子又埋入了四目的懷中,不過這次四目顯然是有備而來。


    直接後撤,讓這家夥一頭磕在河岸上。


    好一副鴕鳥姿態,就這任人宰割的姿勢,別說衝和不是純妖怪。


    就算來了一隻純妖怪,估計都不好意思下手。


    吃這種級別的食物,實在是太沒有挑戰性了。


    “我們走吧……”


    衝和有些意興闌珊,他不明白,就算是麵對妖怪,可你隻要是麵對它,便有一絲勝利的可能,哪怕這絲可能微乎其微。


    可要是你屁股對著它,不論如何,那一絲絲的可能都沒有。


    既然遇到了妖怪大不了就是一個死,那把頭埋在土裏,又有什麽意義?


    還不如放手一搏!


    一路上,四目見衝和貌似有些心事,不免有些好奇。


    在他的印象中,這喵道可是很看得開的,頗為“太上忘情”的意味。


    平時別人說它是妖怪也好,說它是貓妖也罷,它都不在意。


    為何今日,被那醉漢說了幾句,便如此了……


    “喵道,那就是個醉鬼,不用計較。”


    “我不是計較,我不理解的是,既然他認定我是妖怪,認定我會吃人,認定自己必死無疑,為何他連奮死一搏的勇氣都沒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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