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學的第一天,阿簡是由帝王親自領著去的。


    司徒莫離一手牽著男孩,一大一小路過水榭畫廊,皆是上好的容貌,堪稱仙人,恍若畫中而來。


    這個官學的學子總共就倆人,一個便是瑞王,另一個是雲卿月的侄兒,雲錦。


    而授課之人,是德高望重的太傅,已是花甲的年紀,卻依舊聲如洪鍾,眸光精明,已是兩朝老臣。


    “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明黃色的衣角擦過門框,男人身姿頎長,綴有銀色瓔珞流蘇的玉冠叮鈴,幾人跪地,低著頭,隻能見著帝王靴上的青龍盤繞,逼真至極。


    “平身。”男人淡淡然,黑如墨玉般的瞳仁閃爍著和煦的光彩,俊美的臉龐輝映著晨曦,今日的帝王,心情極好。


    幾人端端站好,視線卻全都落在了時簡的身上。


    司徒瑞對阿簡尤其感興趣,他早便知道自己會多一個伴讀,甫一見麵,他便覺得格外的親切。


    迎著瑞王的視線,阿簡碎金色的眼眸彎成了月牙狀,睫毛長而微卷,嘴唇抿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他的懷中抱著一隻狸花貓,手心不斷摩挲著花貓的後背,小家夥極為享受地咕嚕嚕叫喚著,團著身子,煞是可愛。


    幾人之中,雲錦的臉色怕是最不好看的。


    他的姑姑是後宮之中唯一的貴妃,而他又是雲家的嫡長子,早早又與小群主定了親,在世家子弟中唯有他被選為睿王的伴讀,自然眼高於頂。


    而眼前的這個時簡,何德何能受到帝王這般的青睞,他不服,甚至是嫉恨的。


    隻是礙於人前,隻能隱忍。


    瑞王的位置在最中央,時簡和雲錦坐於兩側,而阿簡被安排在了司徒瑞的右側,世人以右為尊,他雲錦被平白壓了一頭。


    “阿簡弟弟,你懷中的狸花貓可否讓我摸摸?”畢竟是孩子,對於這種小寵物,總是喜愛的。


    “喵嗚,喵嗚~”狸花貓懶懶地斜睨了司徒瑞一眼,有些漫不經心地背過身去,用自個兒的屁股對著他,顯然,是不屑的。


    倒是隻通靈的小獸。


    “它既不願,我也不好強求,還請小哥哥見諒。”時簡噗嗤一聲就笑了出來。


    “大膽,你這娃娃怎敢對瑞王不敬?”雲錦早便按捺不住,此時更是咬牙切齒:“不過是隻畜生而已,竟也敢在瑞王麵前賣弄!”


    司徒瑞憋紅了一張臉,看上去似乎有幾分委屈。


    時簡卻是無一絲怯意:“這位大哥哥又何必與一隻畜生計較,平白掉價!”


    笑意盈盈的,好似一隻狡猾的小狐狸,氣得雲錦七竅生煙。


    太傅就站在三人的近處,無聲地觀察著,不過是孩提間的小摩擦,無關痛癢。


    但就目前的情況來講,這時簡確實是個機敏的孩子,還是個有魄量的。


    事情就此掀過,隻是雲錦心中膈應,已埋下了深深的芥蒂。


    課上,太傅滔滔不絕地講著,從曆史、地理到聖賢名著。


    期間還要涉獵一些政治戰術,樹立憂患意識。


    “瑞王殿下,若是有敵國侵犯我朝相鄰的藩屬國,你覺得我們該不該出兵?”


    太傅抹了一把白胡子,頗有些深邃地凝視著。


    “若是他們歸順了我朝,既是友邦,我們就應當互相關照。”


    良久的沉默,司徒瑞眸光炯炯,真摯坦然。


    這個孩子,讀得是聖賢之書,心思單純,本性良善,焉知福禍?


    太傅噤聲,卻是雲錦大紅箭袖舉起,已經站了起來:“先生,若隻是藩幫小國,又哪裏值得我們出兵,平白損失糧草人力?出兵百害而無一利。”


    金絲玉冠束起墨色的發絲,清冷的目光一凜,不過是八歲的年齡,卻已經冷酷如斯。


    “哦~是嗎?”太傅淡然反問:“在家國利益上,我們確實不能一味仁德,隻是……”


    “隻是唇亡齒寒,若是這些藩國滅了,敵國的實力隻會越發強大,到時,隨著他們野心膨脹,隻會威脅到我朝。而那些小國是天然的屏障,若是傾滅了,隻會削弱我們的防禦。”


    卻是阿簡忽而出聲打斷,思路敏捷,分析判斷,更是精確。


    太傅失聲,不由詫然地將時簡看著,心中早就翻起了驚濤駭浪。


    他自是不能信,這番言語會出自一個幼子的口中,還是這樣的一派輕鬆。


    便連他自己,也是不能這般深刻地去解刨形勢的。


    這個時簡,若是能夠經過悉心的栽培,日後必能大有作為!


    “阿簡,這番道理,是誰說與你聽的?!”太傅顫抖著唇瓣,手腳已然有些發虛。


    看著太傅的反應,便知是時簡答對了。


    雲錦高揚著下頜,居高臨下,有些嗤笑:“不過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我不信,你一個二歲的娃娃,會有真才實學。”


    “我自小便有過目不忘的本事,而平日裏除了練武,也喜研讀兵書。”


    阿簡含笑,直直對上雲錦的眸光,潔淨而明朗。


    “那我便給你一炷香的時間,你若能將這本史書背下來,我便服你!便由太傅作證。若是你做不到,便要受處罰!”


    雲錦有些幸災樂禍地瞅著他,眉宇高揚,隻待一番好戲。


    “胡鬧!”太傅吹鼻子瞪眼,這時簡再怎麽聰穎,再有天賦,也絕計不能將這本厚實的史書分毫不差地背下來,雲錦是擺明了要刁難。


    “若是我背下來了,大哥哥又該如何?”時簡好氣又好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他本是呲牙必報的人,這點,倒是和司徒莫離如出一轍。


    “我若是輸了,便任你處置!”雲錦篤定,這個時簡隻是裝腔作勢。


    隻可惜,一炷香的時間,他的變臉不可謂不精彩。


    本是洋洋得意的麵孔,卻是越發沉不住氣,那般厚實的書,時簡一目十行,半柱香的時間,就已經讀完。


    雲錦臉上最後的神采也暗淡了下去,身側的雙手握拳,頗有些僵硬,生硬地扯著嘴角:“你若是現在認輸,還來得及。”


    “不必,我已經背完了。”時簡笑著,已經闔上了書,書中的語句脫口而出,竟是沒有一點的停頓。


    司徒瑞亦是目瞪口呆,他翻著書冊對照,竟是分毫不差!


    時簡真的做到了,雲錦失魂落魄,跌坐在凳子上,臉上青白,陰鬱成片。


    不過是乳臭未幹的娃娃,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大哥哥,你輸了,便該認賭服輸。”時簡齜著一口白牙,晃眼得很。


    太傅亦是呆若木雞,時簡這樣天生的璞玉,確實是空前絕後,他自認,以自己的學識對其授課,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不若如此,我的貓生性驕傲,方才被你一口一個畜生叫著,它心中不是滋味,你若是能向它致歉,今天的鬧劇就此結束。”


    雲錦啞口無言,他完全沒有料到,時簡的要求會是如此。


    以他的身份,以他的尊嚴,怎可向一隻畜生低頭,若是此事傳了出去,他又有什麽臉麵在帝京立足?


    雲錦臉上的青筋突突地跳著,兩腮緊繃。


    局勢就這樣僵持著。


    太傅自是不好說什麽的,這件事,本就是雲錦挑釁在先,無理在前,他不能偏袒了任何一方。


    “錦哥哥,你就道聲歉吧。”卻是司徒瑞開口,軟聲勸著。


    對於時簡,他是出自內心的親切,又欽佩於他的能耐。


    “瑞王殿下?!”雲錦的內心幾乎是奔潰絕望的。


    司徒瑞對自己一向推心置腹,卻在這件事上,傾向於時簡。


    他恨,他不甘。


    原本,他是萬眾矚目的才子,原本,他……


    可是這一切,全都被這個時簡打破了,是這個奶娃娃,不費吹灰之力,就搶了自己的光芒。


    “嗬~對不起~”雲錦的聲音細弱蚊蠅,目光躲閃,臉上已經羞紅一片。


    “喵嗚~”卻是那狸花貓喚了一聲,好似在回應雲錦,琉璃眸子滴溜溜地轉著,將雲錦的狼狽淋漓的映在眸中。


    *


    禦花園中,兩個小不點親昵地聚在一處。


    銀杉樹下,司徒瑞將自己的糕點分給了時簡:“阿簡弟弟,這是我母後在法華寺求的棗糕,可以驅邪辟凶,味道也是極好,且分你嚐嚐。”


    他們的年齡本就相差無幾,這樣處得來,也是情理之中。


    “嗯~”阿簡卻是有些失落,他本是極好這樣的甜點,偏偏引得自己的傷心事,憶起自己的父母。


    天山雪尋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麵。


    倆個小人,一紅一白,並肩站著,畫麵唯美和諧,隻是……她的右眼跳得厲害。


    左眼跳財,右眼跳財。


    她對這個時簡,隻覺得分外的礙眼。


    *


    暮時,照例是司徒瑞練武的時候,依舊是雲錦和阿簡陪練。


    還隻是兩三歲的孩子,夫子亦是不敢大意,所用的武器都是輕木雕琢,殺傷力不大。


    講習過後,就是他們私下切磋,三人手中全是桃木劍。


    “阿簡哥哥,夫子教的,你可明白了?”


    “嗯~”時簡極小的時候就由時來風親自教授,又有錢多多私下提點,在這一方麵,自然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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