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穆慧卻沒有特意讓小寶早開口,太早開口說話,實際都會有點拔苗助長的意思。就跟太早學會走路,卻沒經曆爬的孩子,一定在平衡力上,不如爬得好的孩子一樣。


    ‘緊開口,慢開言’,這是老話,也是穆慧媽常教她的,她也就常這麽對吉祥三寶們這麽說。當然,二寶還是沒學會。她讓小寶好好說話,他一嚷,就馬上製止,於是小寶現在說話習慣了,先閉嘴,想好了,再說。


    “娘,肉肉!”小寶抿了一下嘴,指著桌上蒸肉餅,說完還做了一個很誇張的動作,表示,他要吃好大一塊。被穆慧瞪了,忙又諂笑起來,“娘漂漂!”


    穆慧笑了,今天的十五娘是很漂亮,她畫了妝,穿的吉服,又戴上了首飾,和平日裏素服的她當然是兩個樣子。而此時,雖然洗去了那些,但因為打扮過,又穿著紅衣,對小孩子們來說,色彩總是美麗的。


    穆慧給他舀了一塊肉餅,讓他就在自己懷裏,用他的小木勺子自己舀來吃。


    “娘,吃飯。”大寶給穆慧夾了菜,她基本沒怎麽吃。


    “你多吃一點,外頭鬧哄哄的,你們別出去。”穆慧點頭,還是囑咐了一聲。


    大寶點頭,沒說話,低頭吃飯。二寶左右看看,忙又提振起精神來,“娘,我的房間可大了,你要不要看。”


    “你的房間?”穆慧瞪著二寶。


    之前習慣了他們四人一塊,現在竟然說什麽他的房間,她之前就想好了,到了這兒,雖說孩子們一定不能跟她一塊了,但也要住得近點,雖說花屠戶家什麽樣她不知道,但她對花屠戶說過,孩子們一定要住她眼跟前。她剛剛還在想,要不,她住在西屋,把這東屋再改改,讓大寶,二寶就住在這兒,小寶就住西屋前頭的暖閣裏,這樣就都在一塊了。現在都分房間了,還算是眼跟前嗎?


    “兒子住東廂,二寶住西廂,小寶還小,就住正房隔間裏。等再大些,兒子便可出內院了。”大寶忙又出來解釋。


    穆慧看看外頭,東廂,西廂,也都在這院裏,遠倒不遠,但她心裏還不舒服,再說,這麽點孩子,一個人住三間大屋,沒事都嚇出事來了。


    “分這麽大,誰來收拾?”穆慧明白這安排極好,但是,問題也在這兒,都分開了,然後這麽大的院子,這麽多人,各有各的房間,然後,天天光收拾都得要人命了。然後呢,讓花屠戶再買丫頭婆子,然後呢?她是不是還得操心,怎麽讓花屠戶賺更多錢,才能養活這一大家子人?


    “沒事,沒事,花叔會安排好的。”二寶對花屠戶還是有很信心的。


    穆慧看看大寶,總覺得他似乎還是有些不對勁的樣子,沒法子,誰讓大寶從小吃苦過來的,心事就比同齡的孩子重一些。


    “大寶,娘總在這兒,放心,放心。”穆慧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大寶,隻好給他夾了一塊肉,輕輕的說道。


    大寶其實知道,娘不會改變,但是,誰讓他敏感慣了,到了這兒,一個新的環境,這麽大的宅子,然後他的房間比之前他們娘四口一塊住的房子還大,還漂亮時,他又動搖了。


    他又想到了和父親一塊的日子,在各種小破舊的旅館裏遊蕩,被人鄙視,驅趕,最後親娘走了,父親病了,生活更加困頓了。一直到父親死了,他們被娘救了,然後生活一點點的好了起來,隻是,這一切,真的是他能擁有的嗎?


    “放心了,你們將來娘會養的,不會讓你們在花叔家裏為難。”穆慧又給二寶夾了點菜,笑了一下,又著重說道。


    這話之前穆慧說過,她今天穿著大紅的嫁衣,再說一次,就是保證了,她的兒子自己養,若以後誰敢說她的兒子是拖油瓶,她就能跟人拚命的。


    二寶不懂這個,而大寶顯然又安心了一些,小心的又給穆慧夾菜,娘幾個倒是真的其樂融融起來。穆慧一點也沒想起,這是自己的婚禮,她覺得外頭的鑼鼓鞭炮好像跟自己沒多大的關係一般,她最重要的,此時都在這兒。


    前頭其實也真是熱鬧,花屠戶也剛搬來,其實也真不認識什麽人,不過花屠戶跟穆慧一般嗎?穆慧是懶得跟人打交道,對她來說,讓大家知道她是窮寡|婦就好,最好是忘記她這個人才好。但花屠戶這段時間迅速的就跟中層富戶們打成了一片,連帶著大寶的先生,還有縣太爺都請來坐席。


    宋老爹還特別搞笑,特意請縣太爺坐首席,並不是因為他地位高,而是因為他是媒人。說沒他,他還不知道啥時候能喝上媳婦茶,特意敬了縣太爺一杯酒,讓縣太爺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總的來說,喜宴是成功的,大家出門時,就有那羨慕嫉妒恨的了。說穆慧命好,再嫁到好人家,一下子飛上枝頭做了鳳凰。唐嬸倒也是高興的,看看那宅子,再看看憨厚的花屠戶,覺得穆慧這一步走得對,想想之前一身孝服瘦成柴的穆慧就跟眼前一樣,現在終於真的安定了下來。倒有種嫁女兒的心酸與幸福了。


    客人都走了,花屠戶倒也不能馬上回後頭,還得再陪老爹,莊先生再坐坐,天還亮著,外頭那些殘局自然由春華樓的人收拾,他們在偏廳又擺了一小桌,他們三,加上小強四人,重新坐好。這會子,就他們自己人了,也就能輕鬆下來了。


    “好了,你終於成親了。”宋老爹倒感觸起來了,有些兒子終於長大的自豪感。


    “前路漫漫!”莊先生滋溜了一口小酒,冒了一句。


    “你這老貨,又胡說啥?”


    “如今他有妻有子,隻怕前路更難走了。再不能,啥也不管不顧,可不是前路漫漫。”莊先生倒也不懼宋老爹,慢慢悠悠的說道。


    “你啥時候跟你媳婦說?”宋老爹不搭理莊先生了,改瞪著兒子。


    “不敢說!”花屠戶悶悶的說道。


    “嗬!”莊先生噴笑起來,頭也不抬的夾了一塊菜,放到嘴裏慢慢嚼著。


    “莊先生,你腦子最好了,你幫幫老大。”小強自然明白三個打什麽啞謎的,忙給莊先生倒上酒,陪著笑臉。


    “這事,誰也幫不了,得靠他自己。”莊先生還是嗬嗬的笑著。


    “叫我說,直接說就是了,連屠戶都肯嫁,難不成還怕別的。”宋老爹拍了一下桌子,“嫁到咱們家,就是咱們家的人,嫁雞還隨雞呢,你怕啥?”


    “說不定嫂子就喜歡屠戶,不喜歡別的。屠戶還能給她肉,幫她看孩子,真的告訴她別的,她說不得就自己抱著孩子們走了。她又不是養不活孩子們,她這回嫁給老大,說白了,就是沒法了,不嫁就得搬家,她不想搬,就隻能嫁,也不是真的喜歡老大才嫁的。”小強跟穆慧其實時間反而是最長的,他更了解穆慧。


    “你加把勁,她若懷上孩子,想不跟著你都不成了。”宋老爹想著壞招。


    “老爺子!”莊先生和小強都無語了,一塊對老爺子吼道。


    花屠戶默默無語,低頭抿了一小口酒,這大半年,他的酒倒是慢慢的戒了,沒之前那麽好酒了。


    晚飯就是穆慧自己做的了,就這麽幾個人,新廚房也是按著她在老房子的廚房改的,廚具什麽的,都是她用順手的,小強邊打下手,邊還有點不好意思,“真是,讓春華樓送來就好,讓您今天還自己做,傳出去……”


    “有什麽傳出去的,快把菜端出去。”穆慧還真不覺得有什麽,利索的把炒好的一碟子菜遞給小強,自己刷鍋做下盤。


    “還是娘做得香。”二寶在邊上馬上點頭,他喜歡上館子,但是更喜歡穆慧的菜,覺得順口。


    “那是,你出去玩吧,天天在廚房算什麽?”穆慧轉頭對二寶說道。


    “強叔還不是幫忙,我長大了,也能幫忙的。”二寶不樂意了,他就喜歡廚房。


    “二寶,跟強叔出去。”小強也覺得二寶天天在廚房不太好,忙說道。


    二寶倒也沒異意了,跟著小強蹦蹦跳跳的出去送菜了,穆慧低頭做菜,她下午陪著孩子們睡了一會,但也睡得不沉,她也在糾結著,晚上,和花屠戶怎麽辦。說什麽?自己孩子們都是撿來的,還是撒謊,說孩子們實際都是親戚的孩子,她怕孩子受苦,冒認做他們的娘?


    她不喜歡撒謊,她可以隱瞞,但不想把謊言擴大,這將來傷感情。特別是小寶的身世,萬一真的有破局的一天,她會不會害得,什麽都不知道的花屠戶一家,家破人亡?到時別說花屠戶了,她自己都過不了自己這關。


    可是說了實話,又如何?有些事,改變不了。讓花屠戶帶著自己亡命天涯?還是害了他一家。她陷入了深深的懊惱之中,她也許在婚前就跟他說清楚,此時,好像怎麽都是錯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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