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小吏與老太太已經交上了火,對小吏來說,他也就是來看看,把上鋒交待的銀子給老太太就成了。當然,為表達上鋒的好意,他也得好好跟柳禦史說說話,表達一下他們的關切之情。


    結果一進院子,就差點沒被薰出去,這是人該住的地方?小吏都鄙視起柳禦史起來,您好歹也五品了,雖說知道您孝順,可是把日子過成這樣的孝順,那是孝順嗎?


    可這話誰也不能說,說什麽好像都不對,隻能默默的對柳家的其它人表示了哀悼罷了。也不進去了,隻是在院外喊了一聲,等著老太太來開了門,然後就在門口說話了,不過也是,若不是在門口說話,阿福他們看什麽。


    小吏把銀子交給老太太,一共二十兩。說了,都察院是清水衙門,公用金那是有數的,不過用這銀子來給五品官,而是想著,給都察院做小吏,又沒來往的灰色收入。做京官還有地方官吏的冰敬、炭敬當補貼,但這些是給有品階的官員的。對於那些小吏就沒有了。於是才設立了一個這麽公用金,每年以補貼的形式給小吏們一點補償,還有就是,哪家小吏有了點什麽急事兒,就用這筆錢給他們救急用。


    所以發給官員還真是第一次,雖說當時設立時,也有考慮小吏們的自尊心,沒說這是專給小吏的,說是可以為都察院大家用。但明眼人也知道,這是給小吏們用的。


    正是因為是給小吏們使用,於是金額當然不能弄得很大,弄大了,官員們也會不太舒服的。二十兩就是這金額裏,最高的一級,但再高,也不是柳大人能接受得了的,柳大人若知道他被部裏救濟了,估計得病上加病的。


    二十兩真不多,至少在阿福看來是不多的,竇大夫那方子抓四付就完了。但二十兩對一般老百姓來說,是可以過一年的。比如現在茶坊就羨慕了。


    “果然還是當官了了,看看,病了部裏都能給送這麽銀子來,還不用還。”


    阿福不說話,安靜的等著看,等待著老太太的表現。


    果然,老太太把銀子揣袖袋裏,回頭就拉住了小吏,“這位小哥,進屋喝口茶,看看你家柳大人去。”


    說著老太太還空出一支手來抹了一下淚,言語之間盡是哀涕。


    “老太太,小的還要回部裏交差,您給小的一個收條,有什麽話,小的回頭請大人們過來聽您說。”小吏剛剛在部裏聽著他們說著話過來的,連威武侯府都不想沾惹的人家,他怎麽敢多說,隻想一心一意的快點拿了收條,回部裏交差就完了。此時,他真的沒有一分瞧不起柳大人的意思在裏麵。


    “難不成這位小哥嫌棄某家貧寒……”老太太又哭又唱了起來。


    阿福笑了,果然,這老太太真不是一般人,在侯府都敢摔東西的主,還有什麽是也不敢做的。現在對著小吏這般拉扯,小吏果不是這位的對手。小吏也是分人的,若是刑部的小吏,習慣了對付重犯要犯,各種窮凶極惡,猖狂狡賴的主,他們自是比這些人更窮凶極惡,更猖狂狡賴。


    但是都察院是清水衙門,而太祖皇帝一早就說了,不斬禦史的話。於是進出的都是讀書人,一般二般的武將權臣都繞著他們走,給他們穿小鞋是有的,但是也不會真的明刀明槍上手段。所以都察院的小吏,跟刑部的小吏就不是一個級數了。他們就笨嘴拙舌多了,對著這樣的老太太,還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這老太太真是厲害,來了才幾天,就把周圍的人都得罪光了。兒子病了不管,盡覺得別人欺侮了他們。”茶坊不禁抿了一下嘴,一臉的不屑。


    “之前的柳太太呢?”阿福對外麵的爭執沒多少興趣了,因為一切都是他所預知的,還有什麽可看的,他期待的是等著紀大人來對著這個老太太


    “哦,那位柳太太倒是不錯,不過內向了些,不怎麽跟鄰居隻說話,每天進出都是匆匆忙忙的。不過也是,家裏有孩子,是比其它人是要忙一點。”


    “所以他們家的事,你們也都不知道?”阿福想想看,一個匆忙的女人,哪有時間跟人閑聊。於是想想看,那麽他們家的是非,自然也不可能被人窺視了。


    “也是,若不是這位老太太過來,我們都不知道,他們家的柳先生是官呢,之前柳先生很樸素的。”茶坊果然是個八卦的人。


    “哦,那天柳太太被趕出去的事,你們看到沒?”阿福喝了一口茶,看茶坊那躍躍欲試的樣子,“再來一碟點心。”


    茶坊飛快的跑下去拿了一碟子綠豆糕,輕輕的放到了阿福的麵前,然後目光閃閃的看了外麵一眼,“那老太太真不是東西。對不住啊,我真不是不敬老,不過這老太太真的很討厭。這才來幾天,這街上就沒有不討厭她的。”


    “是夠討厭的,不過再討厭也不至於把那麽賢惠的兒媳趕出吧。”阿福是能被一下子就被樓的人嗎,生硬的給拉回來是影響說八卦人的興趣的,所以順著說,然後呢,再不經意中把話題再拉回來。


    “就是這麽說啊!柳太太雖說長得不好看,也顯得老,不過好歹也給他們家生了三個孩子,又賢惠,又能幹,結果一紋錢都沒給,拿了個破包袱皮就扔了幾件衣服出來。真沒見過這麽狠的婆婆,跟您說,最近,我們巷裏,媳婦都跟著老實了。”茶坊已經坐下了,就在邊上熱情的說著。


    “喝口茶,吃點心。”阿福忙給他也倒了一杯茶,並把點心往他邊上移了一下,“就那麽扔出來?柳太太再怎麽關也會有點首飾,有兩件衣裳吧?”


    “就是啊,柳太太再不應酬,還是有幾件必要的首飾的,結果老太太自己就衝進屋裏不讓先柳太太進去,自己收拾了東西就出來了,往院裏一扔,就說,‘快滾,喪門星,我兒子娶了你,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算命的說了,我兒子是宰相的命,就是被你連累的。’然後就把先柳太太給推出門口。先柳太太哭得啥也說不出來,在外頭拍了半天的門,結果老太太就是不給開,先柳太太哭得實在沒力了,周圍的鄰居的也攏了過來,於是她就隻能走了。看著真是太可憐了。”


    茶坊真的是太適合去演戲了,一人分飾幾角,然後竟然還能唱念俱佳。看得阿福都呆了,為自己能想到在這兒坐而慶幸。


    “後來呢?後來呢?”


    “您果然是內行,真的,老太太看沒聲了,等了一會才出來,先開門偷看,然後呢,看兒媳婦真沒在,忙出來又哭又唱,說什麽媳婦兒敗家,家裏被兒媳敗得什麽都沒有了,兒子還病著,再被克下去,兒子就要死了。”


    “沒人說說,他們家有什麽可敗的?”阿福忙問道。


    “就是啊!柳太太他們搬來時,連一車東西都沒有,家裏隻怕就是柳太太那架織機值點錢,每天我都看到柳太太沒日沒夜的在那兒織布,我跟您說,柳太太織的布可能賣錢了,柳太太從來不出去賣布,都是各家老板到家裏來催布。有時還會拿著綢緞來請柳太太好好織。跟您說,我當時就跟四鄰說了,這家沒有柳太太,就算是真完了,那老太太一看就是敗家娘們,啥也不會做,看看他們家那院子,之前有柳太太時,哪會成這樣。該!”茶坊跟著憤憤的說道。


    正在這時,外頭又傳來老太太的哭腔了。就是邊哭邊唱的那種藝術,廣泛流傳於中老年婦女身上,不知道從何學來的。反正,老太太那嗓子,直接就把茶坊的話給堵了回去,兩人一齊看向了外頭,剛聽茶坊說得太開心了,於是把老太太的正戲給忘記了。


    “大人啊,我媳婦嫌棄家裏貧困,自己跑了,現在我兒子也病得快死了,讓我這個老婆子怎麽辦呐。”老太太哭著拉著可憐的紀大人嚎著。


    紀大人的到來,總算是把小吏給解救了,小吏看到紀大人也快哭了,不過,他沒老太太速度,於是,讓老太太占了先。


    紀大人倒是想甩開老太太,不過沒機會,隻能看向小吏,“你跟她怎麽說的?”


    “小的什麽也沒說,隻讓老太太給小的開個收條,小的好回去報賬,結果老太太就拉著小的,反正就是不給收條,小的連說話的機會都沒。”因為老太太太吵,於是小吏說話都要吼的。


    周圍的鄰居也都來了,這裏的人就是這樣,誰家有點啥,都迅速的奔走相告,然後聚成一堆,讓大家一塊分享,鄰裏關係好極了,若不是帶著那種幸災樂禍的表情就更好了。


    “大人,別聽這老太太的,她兒媳婦是被她轟出去的,根本不是什麽跑了,之前他們家媳婦在時,這家可好了。”某位正義的鄰居出來打抱不平了。


    “你說,他們啥時候會想起柳大人快病死了?”阿福問茶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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