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清明到。
所謂清明時節雨紛紛，還不到清明節當天，細雨紛飛，道路泥濘，在通往c市郊外的一座公墓區的道路上，一輛深紫色的絢麗跑車正在飛速行駛。
“媽媽，我們要到哪裏去？”年僅四歲的顧瑉浩並不知道墓園是個什麽地方，在見到父母一身黑衣黑褲一臉凝重的模樣，不免有些好奇。
“瑉浩乖，一會兒到了地方，記得叫二叔公和小姨婆。”顧羽摸了摸兒子的腦袋，目光停留在車後座的一束黃白相間的菊花之上，曾經他們兩人的生命也如同盛放的花朵一樣燦爛，卻沒想到如今是這樣的下場。
“我特地叫媽她們別來，免得心裏難受。”許是心頭沉重，顧羽說話的語氣也是淡淡的，同時伴隨著一陣無奈的歎息。
“嗯。”顧辰應了一聲，也沒有太多的表情，正如車窗外的空氣那般冷冷的。
公墓裏並不如以往那樣冷清，很多人選擇提前過來掃墓，因此墓園的門口停著各式各樣的私家車，連同一眾小販也哄鬧在一旁，在這細雨綿綿的郊外竟然顯得有些熱鬧。
“瑉浩來，媽媽抱。”顧羽率先下了車，眼見腳下濕潤的泥土，微微皺了皺眉。
今早給小家夥換的新鞋子，這麽一踩踏，肯定又髒的要命了。
“讓他自己走。”清冽的氣息不知何時到了自己的身後，顧羽愣了一下，側麵而望便是顧辰冷峻的臉孔。
“媽媽……”顧瑉浩眨巴著一雙同顧羽有七八分相似的大眼睛，睫毛自然的上翹，不難看出未來又是一張禍國殃民的俊美臉蛋。
“聽爸爸的，自己走，好嗎？”她並不似顧辰般嚴格，但在教育孩子方麵和丈夫的意見是高度的一致。
“嗯。”小家夥出乎意料的順從，像是個小大人似的懂事的點點頭，隻是在下車之時還得牽著顧羽的手借一把力，還不夠身高的他獨自下車恐怕會要摔倒。
“走吧。”從車後座捧出那束綻放的菊花，顧辰跟著妻兒走在後麵，沉重的步子踏上泥濘的台階。
幾年前的那場火災後，陳立國從種種的蛛絲馬跡中奮力追查，終於在臨近的b市將何爺那一群人一網打盡，並且確認了當時在火場發現的兩具屍體，正是顧清秋和阿雄。
顧清雪在得知這一消息之後便暈了過去，時隔了幾十年沒有見麵的親姐妹，再相見竟然是在太平間。
同樣震驚的人還有顧建忠和徐佩雲，然而當時的顧衛國正在醫院療養，為了不刺激到他的心髒病，夫妻兩人商量把這事給壓了下來，並且當成永遠的秘密，不再提起。
到這裏為止，事情可算是告一段落，然而顧建成和顧清秋的故事，顧羽也隻是從自己母親那裏聽到一半，而另外一半，卻是在不久之後在這個公墓裏聽徐佩雲說起的。
那一天是顧清秋下葬的日子。
顧辰通過自己的關係，把顧清秋的遺體從太平間帶了出來並且可以用尋常人的規製安葬。
在那一天，顧建忠和徐佩雲帶著那顆頭骨一並前來，最終將這對生前無法眷屬的戀人埋葬在一起，隨著墓碑下水泥槽的封閉，前塵往事就如同過眼雲煙那般消逝的無影無蹤。
墓碑上並沒有照片，隻是將二人的姓名刻上，顧辰將懷裏的那束菊花放下之後，恭敬的鞠了一躬。
“瑉浩來，叫二叔公和……小姨婆。”顧羽行完禮後拉過小家夥，原本想讓他叫叔婆，可想起當年二人並沒有結婚，最終還是改了稱呼。
“二叔公，小姨婆。”小家夥乖巧的喊了一聲，軟軟糯糯的嗓音讓這片充滿悲涼的土地上生出幾分朝氣。
“媽媽，為什麽要叫一塊石頭是二叔公小姨婆？”年幼的孩子並不懂墓地是個什麽樣的地方，於是照著父母的樣子鞠完躬後，顧瑉浩天真的抬起頭問道。
“因為啊，二叔公和小姨婆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暫時不能回來，所以啊每年我們想他們的時候就會到這裏來看看，那他們想我們的時候也會到這裏來，知道嗎？”顧羽蹲下身摸了摸小家夥的腦袋，同時從自己的包裏取出一張濕紙巾，小心翼翼的擦拭著長久沒有人照料的墓碑，很快的那張濕紙巾上便呈現出了泥土的黑色。
“回去吧。”顧辰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
他們並沒有向其他人家那般焚燒一些元寶蠟燭香，隻是簡略的鞠了個躬，乍然之下好像對長輩不敬，可誰又能知道，顧建成和顧清秋其人都是不拘小節的人，偏偏這樣簡簡單單的禮儀，便是對他們最大的敬意。
“媽媽，為什麽別的石頭上都有照片，二叔公小姨婆的沒有？”在這個年紀的孩子往往是最喜歡提問的，在回去的路上，小家夥一路走來，見到一塊塊類似的石碑，不由的好奇追問。
“瑉浩想知道二叔公和小姨婆長什麽樣？”顧羽垂眼看了看兒子天真的麵孔，微微勾了勾唇。
“嗯。”小家夥重重的點了點頭，漂亮的大眼睛裏透出欣喜的光芒。
“那咱們回家，媽媽找給你看，好不好？”她輕輕的捏了捏小家夥軟軟的小手說道。
“我也沒看過。”猛然間身後傳來了男人低醇的嗓音，顧羽放緩了腳步，這才注意到顧辰還跟在自己身後。
她挑了挑眉，抿唇看著先她一步離開墓園大門的男人，剛才的那句話細細回味之中，怎麽聽都有一股憋屈的味道。
顧羽無奈的笑了笑，自從兒子出生之後，顧辰總是有意無意的抗議說她眼中隻有兒子沒有自己，想來剛才會有這樣的話語出來，也是存著這般的心思。
於是她蹲下身，在小家夥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剛一說完，隻見小家夥乖巧的點點頭，兩雙相似的眼眸中劃過同樣的狡黠。
“爸爸……”
奶聲奶氣的童音在顧辰的身後響起，他猛然停住腳步，不過一會兒便有一股小小的衝擊力湧向自己的大腿。
他低頭一看，小家夥張開自己的胳膊，死死的抱住了他的大腿，儼然就是時下網絡上最流行的那個名詞“抱大腿”。
“爸爸，抱！”顧瑉浩抬起小小的腦袋，無辜的眨著眼。
他記得媽媽剛剛說過的話，隻要有這樣的表情出現，爸爸就一定拒絕不了。
果不其然，當顧辰見到兒子如此，那張臉蛋分明就是翻版的顧羽，一顆嚴厲父親的心瞬間被瓦解，可臉上還是帶著不願意承認的矛盾情緒，乍然之下顯得無比的滑稽。
“怎麽了，幫我帶一會兒孩子也不願意？”顧羽挑了挑眉，緩緩的跟了上去，“剛才顧著孩子的人可都是我，現在我累了，換你帶他。”
說完她從顧辰身上摸出了車鑰匙，徑直朝著車子的方向走去。
顧辰有些哭笑不得，看著自己兒子鼓著腮幫子的粉嫩臉蛋，最終歎了口氣，將孩子抱了起來跟上了顧羽的腳步。
距離車子並沒有多少的路程，因此沒多久一家三口便重新回到了車廂裏，不過這一次坐在駕駛座上的人換成了顧羽。
“我開車，你帶孩子。”綁好安全帶之後，顧羽就當是沒看到那張已經陰沉下來的俊臉，自顧自的說道。
難得可以和自己爸爸坐在一起，小家夥顯得異常的興奮，可他還沒有忘記墓地中產生的好奇之心，因此揚起小臉蛋看著顧羽：“媽媽，二叔公和小姨婆是什麽？”
跑車剛剛啟動，伴隨著轟隆的引擎聲，顧羽愣了一下，正猶豫要不要解釋的時候，顧辰反而主動開了口：“二叔公就是爺爺的弟弟，小姨婆就是外婆的妹妹。”
這樣的家庭關係看上去是複雜的，可是細細整理卻又不顯得複雜，畢竟是血肉至親，小孩子該懂的還是得讓他明白。
“對，就是爸爸說的那樣。”顧羽換上了開車專用的平光鏡，同時鬆開刹車踩下了油門，不一會兒那抹明晃晃的深紫色便消失在雨霧蒙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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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還在飄著細碎的雨滴，顧羽手中握著一杯溫熱的開水，緩步走到窗前，望著灰蒙蒙的天空，輕輕的歎了口氣。
忽然間耳邊傳來了輕微的關門聲，緊接著便是熟悉的腳步聲。
“孩子睡了？”她側過臉，感受著環繞著自己整個身體的清冽薄荷香，微微揚起唇角。
“睡了。”顧辰結實有力的臂膀摟著自己的妻子，俊美的臉孔埋進她充滿馨香的頸窩，柔軟的長發拂過，癢癢的，很舒服。
方才在路上，小家夥就抵擋不住早起的疲倦，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而顧羽也正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她累了，帶孩子的活丟給顧辰做。
於是高大提拔的身軀在車子停穩在小區地下停車場之後便小心翼翼的抱著懷裏柔軟的小家夥，為了不吵醒他，連帶著往日健碩的步伐也隨之放慢，一直到他把孩子穩穩的放到房間的小床上，最後還體貼的幫他蓋好被子。
他知道顧羽這麽做的用意，平日裏醫院工作忙，在家和兒子相處的時間不長，她用這樣的方式拉近自己和孩子的關係，同時也讓他知道一個女人要好好的照顧一個孩子是有多麽不容易。
“老婆，答應好的故事呢？”他沒忘記先前在墓地裏說過的話，或許當時是為了引起顧羽的注意才說，可如今想起來，對顧建成和顧清秋的故事倒真的有些好奇。
“嗯？什麽故事？”顧羽一時沒反應過來，清潤的眼瞳之下晃過一抹愕然。
“二叔公和小姨婆。”低醇的嗓音在她耳邊撩撥著，同時提醒著她曾經答應過的故事。
“你也想知道？”她有些意外，印象中自己的丈夫似乎不是那麽八卦的人。
顧辰沒有說話，隻是埋首於她的脖頸之中，呼出的熱燙氣體一股腦的噴灑在那張細膩的側臉頰之上。
“想不到你也這麽八卦。”顧羽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削瘦的脊背倚靠著寬厚的胸膛，望著似乎有變大趨勢的雨滴，娓娓道來她所知道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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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顧清秋十五歲。
那個年代的姑娘大多數含蓄內斂，因此突然有這麽一個女孩，帶著明媚的笑容和張揚的性格，不得不說在校園裏是一個燦爛的風景，加上那張叫人一眼難忘的秀麗臉龐，可以說當年的顧清秋所到之處無不引起眾人關注的目光。
那時候不像現在的中學讀書壓力大，才下午四點，放學的鈴聲就已經敲響，班級裏的同學也陸陸續續的收拾書包準備回家。
“顧清秋，大家順路一起走吧！”幾名女同學熙熙攘攘的擁在教室門口，在這個年代同學們心思都比較單純，除了羨慕天生貌美的顧清秋之外，並沒有太複雜的念頭。
“不了，我今天要去找我姐，明天等我一起回家好嗎？”顧清秋抬起頭，一雙像是會說話的眼睛隨著笑容眯了起來，像是彎彎的明月那麽好看。
“那你自己小心點，我們先走了啊！”女同學們衝著她擺擺手說道。
“好。”顧清秋應了一聲，清脆如同百靈鳥般的聲音回蕩在沒什麽人的教室裏，悅耳非常。
顧清雪五點半左右下班，趁現在時間早，還能再看會書，顧清秋心想。
低頭盯著課桌上的書本，那一個個仿佛遠古文字般的數學符號叫她好一陣的頭暈眼花，顧清秋伸手托腮歎了口氣，頗為無奈。
其他的幾門課自己學的都不錯，就是數學，怎麽的努力就是跟不上班級的平均水平。
大概是自己沒這個天賦吧，顧清秋心想。
埋首做了幾道數學題之後，她翻過課本的最後麵校對答案。
在麵對一個又一個錯誤之後，顧清秋再也沒有這個心思了，眼看著時間也差不多了，便收拾書包準備去找顧清雪一起回家。
學校統一的校服穿在自己的身上顯得有些肥大，顧清秋獨自一人走在老舊的小路上，漫無目的的踢著腳下的小石子。
所謂清明時節雨紛紛，還不到清明節當天，細雨紛飛，道路泥濘，在通往c市郊外的一座公墓區的道路上，一輛深紫色的絢麗跑車正在飛速行駛。
“媽媽，我們要到哪裏去？”年僅四歲的顧瑉浩並不知道墓園是個什麽地方，在見到父母一身黑衣黑褲一臉凝重的模樣，不免有些好奇。
“瑉浩乖，一會兒到了地方，記得叫二叔公和小姨婆。”顧羽摸了摸兒子的腦袋，目光停留在車後座的一束黃白相間的菊花之上，曾經他們兩人的生命也如同盛放的花朵一樣燦爛，卻沒想到如今是這樣的下場。
“我特地叫媽她們別來，免得心裏難受。”許是心頭沉重，顧羽說話的語氣也是淡淡的，同時伴隨著一陣無奈的歎息。
“嗯。”顧辰應了一聲，也沒有太多的表情，正如車窗外的空氣那般冷冷的。
公墓裏並不如以往那樣冷清，很多人選擇提前過來掃墓，因此墓園的門口停著各式各樣的私家車，連同一眾小販也哄鬧在一旁，在這細雨綿綿的郊外竟然顯得有些熱鬧。
“瑉浩來，媽媽抱。”顧羽率先下了車，眼見腳下濕潤的泥土，微微皺了皺眉。
今早給小家夥換的新鞋子，這麽一踩踏，肯定又髒的要命了。
“讓他自己走。”清冽的氣息不知何時到了自己的身後，顧羽愣了一下，側麵而望便是顧辰冷峻的臉孔。
“媽媽……”顧瑉浩眨巴著一雙同顧羽有七八分相似的大眼睛，睫毛自然的上翹，不難看出未來又是一張禍國殃民的俊美臉蛋。
“聽爸爸的，自己走，好嗎？”她並不似顧辰般嚴格，但在教育孩子方麵和丈夫的意見是高度的一致。
“嗯。”小家夥出乎意料的順從，像是個小大人似的懂事的點點頭，隻是在下車之時還得牽著顧羽的手借一把力，還不夠身高的他獨自下車恐怕會要摔倒。
“走吧。”從車後座捧出那束綻放的菊花，顧辰跟著妻兒走在後麵，沉重的步子踏上泥濘的台階。
幾年前的那場火災後，陳立國從種種的蛛絲馬跡中奮力追查，終於在臨近的b市將何爺那一群人一網打盡，並且確認了當時在火場發現的兩具屍體，正是顧清秋和阿雄。
顧清雪在得知這一消息之後便暈了過去，時隔了幾十年沒有見麵的親姐妹，再相見竟然是在太平間。
同樣震驚的人還有顧建忠和徐佩雲，然而當時的顧衛國正在醫院療養，為了不刺激到他的心髒病，夫妻兩人商量把這事給壓了下來，並且當成永遠的秘密，不再提起。
到這裏為止，事情可算是告一段落，然而顧建成和顧清秋的故事，顧羽也隻是從自己母親那裏聽到一半，而另外一半，卻是在不久之後在這個公墓裏聽徐佩雲說起的。
那一天是顧清秋下葬的日子。
顧辰通過自己的關係，把顧清秋的遺體從太平間帶了出來並且可以用尋常人的規製安葬。
在那一天，顧建忠和徐佩雲帶著那顆頭骨一並前來，最終將這對生前無法眷屬的戀人埋葬在一起，隨著墓碑下水泥槽的封閉，前塵往事就如同過眼雲煙那般消逝的無影無蹤。
墓碑上並沒有照片，隻是將二人的姓名刻上，顧辰將懷裏的那束菊花放下之後，恭敬的鞠了一躬。
“瑉浩來，叫二叔公和……小姨婆。”顧羽行完禮後拉過小家夥，原本想讓他叫叔婆，可想起當年二人並沒有結婚，最終還是改了稱呼。
“二叔公，小姨婆。”小家夥乖巧的喊了一聲，軟軟糯糯的嗓音讓這片充滿悲涼的土地上生出幾分朝氣。
“媽媽，為什麽要叫一塊石頭是二叔公小姨婆？”年幼的孩子並不懂墓地是個什麽樣的地方，於是照著父母的樣子鞠完躬後，顧瑉浩天真的抬起頭問道。
“因為啊，二叔公和小姨婆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暫時不能回來，所以啊每年我們想他們的時候就會到這裏來看看，那他們想我們的時候也會到這裏來，知道嗎？”顧羽蹲下身摸了摸小家夥的腦袋，同時從自己的包裏取出一張濕紙巾，小心翼翼的擦拭著長久沒有人照料的墓碑，很快的那張濕紙巾上便呈現出了泥土的黑色。
“回去吧。”顧辰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
他們並沒有向其他人家那般焚燒一些元寶蠟燭香，隻是簡略的鞠了個躬，乍然之下好像對長輩不敬，可誰又能知道，顧建成和顧清秋其人都是不拘小節的人，偏偏這樣簡簡單單的禮儀，便是對他們最大的敬意。
“媽媽，為什麽別的石頭上都有照片，二叔公小姨婆的沒有？”在這個年紀的孩子往往是最喜歡提問的，在回去的路上，小家夥一路走來，見到一塊塊類似的石碑，不由的好奇追問。
“瑉浩想知道二叔公和小姨婆長什麽樣？”顧羽垂眼看了看兒子天真的麵孔，微微勾了勾唇。
“嗯。”小家夥重重的點了點頭，漂亮的大眼睛裏透出欣喜的光芒。
“那咱們回家，媽媽找給你看，好不好？”她輕輕的捏了捏小家夥軟軟的小手說道。
“我也沒看過。”猛然間身後傳來了男人低醇的嗓音，顧羽放緩了腳步，這才注意到顧辰還跟在自己身後。
她挑了挑眉，抿唇看著先她一步離開墓園大門的男人，剛才的那句話細細回味之中，怎麽聽都有一股憋屈的味道。
顧羽無奈的笑了笑，自從兒子出生之後，顧辰總是有意無意的抗議說她眼中隻有兒子沒有自己，想來剛才會有這樣的話語出來，也是存著這般的心思。
於是她蹲下身，在小家夥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剛一說完，隻見小家夥乖巧的點點頭，兩雙相似的眼眸中劃過同樣的狡黠。
“爸爸……”
奶聲奶氣的童音在顧辰的身後響起，他猛然停住腳步，不過一會兒便有一股小小的衝擊力湧向自己的大腿。
他低頭一看，小家夥張開自己的胳膊，死死的抱住了他的大腿，儼然就是時下網絡上最流行的那個名詞“抱大腿”。
“爸爸，抱！”顧瑉浩抬起小小的腦袋，無辜的眨著眼。
他記得媽媽剛剛說過的話，隻要有這樣的表情出現，爸爸就一定拒絕不了。
果不其然，當顧辰見到兒子如此，那張臉蛋分明就是翻版的顧羽，一顆嚴厲父親的心瞬間被瓦解，可臉上還是帶著不願意承認的矛盾情緒，乍然之下顯得無比的滑稽。
“怎麽了，幫我帶一會兒孩子也不願意？”顧羽挑了挑眉，緩緩的跟了上去，“剛才顧著孩子的人可都是我，現在我累了，換你帶他。”
說完她從顧辰身上摸出了車鑰匙，徑直朝著車子的方向走去。
顧辰有些哭笑不得，看著自己兒子鼓著腮幫子的粉嫩臉蛋，最終歎了口氣，將孩子抱了起來跟上了顧羽的腳步。
距離車子並沒有多少的路程，因此沒多久一家三口便重新回到了車廂裏，不過這一次坐在駕駛座上的人換成了顧羽。
“我開車，你帶孩子。”綁好安全帶之後，顧羽就當是沒看到那張已經陰沉下來的俊臉，自顧自的說道。
難得可以和自己爸爸坐在一起，小家夥顯得異常的興奮，可他還沒有忘記墓地中產生的好奇之心，因此揚起小臉蛋看著顧羽：“媽媽，二叔公和小姨婆是什麽？”
跑車剛剛啟動，伴隨著轟隆的引擎聲，顧羽愣了一下，正猶豫要不要解釋的時候，顧辰反而主動開了口：“二叔公就是爺爺的弟弟，小姨婆就是外婆的妹妹。”
這樣的家庭關係看上去是複雜的，可是細細整理卻又不顯得複雜，畢竟是血肉至親，小孩子該懂的還是得讓他明白。
“對，就是爸爸說的那樣。”顧羽換上了開車專用的平光鏡，同時鬆開刹車踩下了油門，不一會兒那抹明晃晃的深紫色便消失在雨霧蒙蒙之中。
————————————————————————————————————————————————
天空還在飄著細碎的雨滴，顧羽手中握著一杯溫熱的開水，緩步走到窗前，望著灰蒙蒙的天空，輕輕的歎了口氣。
忽然間耳邊傳來了輕微的關門聲，緊接著便是熟悉的腳步聲。
“孩子睡了？”她側過臉，感受著環繞著自己整個身體的清冽薄荷香，微微揚起唇角。
“睡了。”顧辰結實有力的臂膀摟著自己的妻子，俊美的臉孔埋進她充滿馨香的頸窩，柔軟的長發拂過，癢癢的，很舒服。
方才在路上，小家夥就抵擋不住早起的疲倦，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而顧羽也正像她自己說的那樣，她累了，帶孩子的活丟給顧辰做。
於是高大提拔的身軀在車子停穩在小區地下停車場之後便小心翼翼的抱著懷裏柔軟的小家夥，為了不吵醒他，連帶著往日健碩的步伐也隨之放慢，一直到他把孩子穩穩的放到房間的小床上，最後還體貼的幫他蓋好被子。
他知道顧羽這麽做的用意，平日裏醫院工作忙，在家和兒子相處的時間不長，她用這樣的方式拉近自己和孩子的關係，同時也讓他知道一個女人要好好的照顧一個孩子是有多麽不容易。
“老婆，答應好的故事呢？”他沒忘記先前在墓地裏說過的話，或許當時是為了引起顧羽的注意才說，可如今想起來，對顧建成和顧清秋的故事倒真的有些好奇。
“嗯？什麽故事？”顧羽一時沒反應過來，清潤的眼瞳之下晃過一抹愕然。
“二叔公和小姨婆。”低醇的嗓音在她耳邊撩撥著，同時提醒著她曾經答應過的故事。
“你也想知道？”她有些意外，印象中自己的丈夫似乎不是那麽八卦的人。
顧辰沒有說話，隻是埋首於她的脖頸之中，呼出的熱燙氣體一股腦的噴灑在那張細膩的側臉頰之上。
“想不到你也這麽八卦。”顧羽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削瘦的脊背倚靠著寬厚的胸膛，望著似乎有變大趨勢的雨滴，娓娓道來她所知道的故事。
————————————————————————————————————————————————
那一年，顧清秋十五歲。
那個年代的姑娘大多數含蓄內斂，因此突然有這麽一個女孩，帶著明媚的笑容和張揚的性格，不得不說在校園裏是一個燦爛的風景，加上那張叫人一眼難忘的秀麗臉龐，可以說當年的顧清秋所到之處無不引起眾人關注的目光。
那時候不像現在的中學讀書壓力大，才下午四點，放學的鈴聲就已經敲響，班級裏的同學也陸陸續續的收拾書包準備回家。
“顧清秋，大家順路一起走吧！”幾名女同學熙熙攘攘的擁在教室門口，在這個年代同學們心思都比較單純，除了羨慕天生貌美的顧清秋之外，並沒有太複雜的念頭。
“不了，我今天要去找我姐，明天等我一起回家好嗎？”顧清秋抬起頭，一雙像是會說話的眼睛隨著笑容眯了起來，像是彎彎的明月那麽好看。
“那你自己小心點，我們先走了啊！”女同學們衝著她擺擺手說道。
“好。”顧清秋應了一聲，清脆如同百靈鳥般的聲音回蕩在沒什麽人的教室裏，悅耳非常。
顧清雪五點半左右下班，趁現在時間早，還能再看會書，顧清秋心想。
低頭盯著課桌上的書本，那一個個仿佛遠古文字般的數學符號叫她好一陣的頭暈眼花，顧清秋伸手托腮歎了口氣，頗為無奈。
其他的幾門課自己學的都不錯，就是數學，怎麽的努力就是跟不上班級的平均水平。
大概是自己沒這個天賦吧，顧清秋心想。
埋首做了幾道數學題之後，她翻過課本的最後麵校對答案。
在麵對一個又一個錯誤之後，顧清秋再也沒有這個心思了，眼看著時間也差不多了，便收拾書包準備去找顧清雪一起回家。
學校統一的校服穿在自己的身上顯得有些肥大，顧清秋獨自一人走在老舊的小路上，漫無目的的踢著腳下的小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