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江遙見對方既不驚惶,也無敵意,於是趕緊將星落刀垂在身側,微笑點頭,表示自己絕不會冒犯傷害她。


    艾芬提亞默契的點了點頭,走到李江遙近前,輕聲道:“咱們做個交易怎麽樣?”


    “交易?什麽交易?”李江遙雖然感到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他清楚,眼下這是自己唯一活命的機會。


    艾芬提亞笑笑:“我現在掩護的你安全,之後你要負責帶我離開這裏。”


    李江遙似明白不明白,盡管強敵此刻就在門外,可仍舊忍不住壓低聲音問道:“你難道不怕我是壞人嗎?萬一我不遵守承諾怎麽辦?”


    “做生意嘛,總得冒點風險的。”艾芬提亞撇了撇小嘴,繼續道:“你若願意的話,現在就拿你這把刀起誓,如果背信毀約,就永失此物。行嗎?……痛快點!”


    李江遙心中暗道,這姑娘的眼光還真毒,一下子就瞧出自己手中這柄星落刀,乃是老師何景明傳給他的神兵利器,也是他無論如何也絕不肯失去的至寶。


    正在此時,門外又有人說話:“艾芬提亞,開門,讓爸爸進屋看看。”


    “來啦,來啦,我在穿衣服呢。”艾芬提亞一邊應著,一邊低聲催促:“快點決定!這樁買賣對你有利無害,否則你就隻能靠自己殺出去啦!”


    李江遙淡淡一笑:“好吧!你說怎樣就怎樣。我以星落刀發誓,一定恪守諾言,將小姐你平安護送出車遲王廷。”


    艾芬提亞聞言大喜,連忙扯著李江遙鑽進了旁邊一口大箱子中,然後輕輕合住箱蓋,又上了銅鎖。


    待一切都收拾停當後,艾芬提亞這才打開房門,將外麵的人讓了進來。


    此時躲在箱內的李江遙突然反應過來,感覺自己真是一個天大的蠢貨。


    假如那個女孩是對他虛與委蛇,為了自保而誆騙他,讓他自己乖乖鑽進箱子,那可真就是請君入甕的絕佳套路了。


    想到這裏,李江遙忍不住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同時暗自攥緊了星落刀,隨時準備振發內力,破箱而出。


    艾麥尼快步走進房中,對女兒關切的問道:“我的小寶貝,沒有嚇到你吧?怎麽這麽久才開門?”


    艾芬提亞先是露出一副既驚訝又害怕的表情,一邊搖頭,一邊看向後麵的阿立克江和格爾翰,問:“爸爸,究竟出什麽事啦?外麵亂哄哄的,到處都是衛兵在叫喊。”


    “剛才驚擾了小姐,實在是罪該萬死。”格爾翰連忙上前解釋道:“剛才有刺客混進王宮,殺傷了我們幾十個人,連阿立克江殿下的大將多蘭都被幹掉了。我擔心您的安全,所以特地趕來保護。”


    阿立克江見格爾翰沒事找事,專門提起多蘭被殺,顯然是故意要在艾麥尼和艾芬提亞跟前折損自己的麵子,頓時被氣了個半死:“這全都要怪格爾翰殿下,他的王宮警衛簡直形同虛設,這才害死了多蘭!”


    “多蘭將軍嗎?”艾芬提亞顯然吃了一驚:“就是那位號稱樓蘭第一勇士,今晚宴會上還表演過精彩劍術的將軍?”


    一聽這話,阿立克江頓時更覺得心裏鬱悶,憤憤難平的埋怨道:“是的,小姐,正是那位多蘭將軍。車遲這個鬼地方實在不能待,明天一早還是請商使團趕緊動身,去我們樓蘭國做客吧。”


    艾麥尼不想他二人在此發生爭執,以至於打擾了自己寶貝女兒休息,於是趕緊打斷道:“阿立克江殿下、格爾翰殿下,既然小女這裏沒什麽狀況,那咱們還是走吧。讓艾芬提亞好好休息,免得受到驚嚇。”


    格爾翰見美人安然無恙,終於放下了心,現在艾麥尼又下了逐客令,便對著艾芬提亞躬身行禮,然後硬拉著兀自氣憤的阿立克江轉身離開,繼續去別處搜捕刺客。艾麥尼又溫言安慰了女兒兩句,也跟著關門離去。


    艾芬提亞站在房門口,隔著門仔細聽了聽外麵的動靜,等確定人都走掉了,這才轉身回來打開箱蓋,放李江遙出來。


    “喂,沒想到你這麽厲害啊!”艾芬提亞盯著李江遙,忍不住歎道:“那個多蘭將軍,連我爸爸都對他的武功讚不絕口,說即便是放在波斯,也都可以算得上是難得的高手。他竟然被你給幹掉了?!”


    李江遙尷尬的笑了笑,感覺眼前這位名叫艾芬提亞的小姑娘挺有意思,在如此危急的環境中,實在是有點沒心沒肺、敵我不分。他瞅了瞅窗外,然後對愛人提亞解釋道:“那個叫多蘭的家夥對我出手,是為了立功受獎,而我呢,則是為了逃生保命。兩種不同的心境,交手時自然大不相同。”


    艾芬提亞沒理會這些謙虛之詞,瞪著眼睛繼續問道:“你是聖唐人嗎?長得蠻漂亮的啊,不像我們那裏的男人,全都是大胡子。”


    “哦,在下是聖唐鎮疆都護府的軍人,”李江遙對艾芬提亞拱手一禮,認真答道:“來這裏是為了執行任務,絕不會傷害小姐。請你放心,我馬上就走。”


    聞聽此言,艾芬提亞忍不住秀眉微蹙,伸手一把扯住了李江遙的袖子:“走什麽走?你這是打算耍賴違約嗎?”


    李江遙頓時一個頭兩個大。他擔心這異族姑娘當場翻臉,連忙反問道:“你先別急,有話好好說。履約沒問題,但你至少應該先告訴我,你究竟是誰?為什麽一定要我幫你離開這裏?看你的身份地位,應該可以找到很多人幫忙啊。”


    “我的名字叫艾芬提亞,是波斯大皇帝陛下的義妹。我的爸爸就是剛才進來的那位,商使團的總領隊艾麥尼。”艾芬提亞認真答道:“我這次來之所以會來到這裏,是因為打算要逃婚的。爸爸在波斯給我定下了婚事,要我嫁給皇帝的親哥哥塞納公爵。所以,爸爸的人絕對不可能幫我逃跑,而且他們在西疆也同樣人生地不熟,就算想幫也沒辦法。我原本計劃明天自己設法溜走,然後跑到你們聖唐,去看看帝都、再遊遊江南,然後從一個叫作泉州的地方登船,走海路返回西大陸。這一趟晃悠下來,估計至少也要兩三年,說不定那時候塞納公爵早就娶別人啦。”


    看著目瞪口呆的李江遙,艾芬提亞笑意盈盈的補了一句:“上天居然在這個時候把你派到了我的身邊,證明這就是你的使命,你說巧不巧?”


    “我說不怎麽巧,”李江遙無可奈何的搖搖頭,“現在去聖唐的所有道路,全都被突厥人給封鎖了。別說是你,我自己想回也回不去,隻能留在西疆跟叛軍拚個你死我活。”


    艾芬提亞聞言聳了聳肩,做了一個無所謂的表情:“沒關係啊,去不了聖唐那就不去了唄,反正西疆鬼漠這個地方也還有很多好玩的,隻要暫時不用回到波斯就行。喂,你這個鬼家夥,可不要指望拿什麽突厥人當借口,跟我玩背信毀約那一套啊。做生意要講誠信,不然下次就沒人信你了。”


    李江遙被艾芬提亞一通教育,搞到頓時沒了辦法,隻好無奈的搖搖頭,伸手解開了腰間的絲絛。


    艾芬提亞見他接著蹲下了身子,不由得略感愕然,待到李江遙讓她趴到自己背上時,更是詫異的瞪大了眼睛:“你這是幹什麽?”


    李江遙沒好氣的哼了一聲:“我背上你,然後再用絲絛綁紮結實,這樣才好帶著你逃婚啊。”


    艾芬提亞愣怔了片刻,忽然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哎呀我的天呐,你是大傻瓜嗎?哈哈哈,樓下有我的馬車,等到明天天不亮的時候,咱們坐著馬車走不就得啦。你這人怎麽這麽蠢的?”


    -


    東方天際微微泛白,車遲王宮的人都還在熟睡之際,艾芬提亞眼裏的大傻瓜李江遙,裝扮成波斯奴仆的模樣,領著千金大小姐登上了事先準備好的馬車,朝著外賓館大門使去。


    他們沿途遇上了三處車遲衛兵的崗哨,艾芬提亞拿出從她爸爸那裏偷來的、由格爾翰親自頒發的通行令牌,立刻暢通無阻的離開了王宮和城池。


    李江遙一邊操控著拉車的駿馬,一邊回頭瞅了瞅堆放在車裏的十幾口大箱子,忍不住好奇問道:“這裏麵裝的都是什麽呀?瞧著怪累贅的。能打開讓我看看嗎?”


    “不能!”艾芬提亞嘴裏吃著蘋果,咕嚕道:“爸爸說過,財不外露,裏麵的那些寶貝不能給你看。”


    李江遙心中暗笑,這小姑娘處處裝出一副老成的模樣,其實還是涉世未深,“財不外露”四個字能掛在嘴上嗎?不過,兩人在出發前閑來無事,聊了整夜的天,到此時也已經相處的比較熟悉,因此說說笑笑再無任何拘束的感覺。


    馬車很快駛到了城外南邊的密林地帶,一直守候在此處的霍麗婭看見李江遙,連忙帶著手下從林中鑽了出來,上前詢問情況如何。


    李江遙將馬車穩穩停住,接著把昨晚發生的事情,給眾人大略講述了一遍。霍麗婭聽完白他一眼,忍不住道:“我說大人,你是去王宮裏偷黑晶玉,沒想到冒著千難萬險,最後改為偷個女人回來,可真行。”


    站在周圍的白袍戰士都知道,這位楠花郡主脾氣火爆,絕不好惹,因此眼睜睜看著右軍指揮官挖苦主將,卻也沒人敢出言製止。


    李江遙大感尷尬,鬱悶道:“這……這怎麽能說是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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