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氣急敗壞的樓蘭王阿立克江,正在不停地調兵遣將,派出他麾下新的生力軍,陸續投入前線方向激烈戰事之中。麵對水杉的雜牌部隊,損兵折將、久攻不克的意外狀況,已經讓這位心高氣傲的西疆盟主漸漸喪失了理智。


    說實話,水杉那幫人實在是太難打啦,阿立克江甚至一度懷疑,是不是敗在新月灣的鎮疆都護府突然死而複生,跑到這裏尋仇來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達勒姆也派傳令兵送來了口信兒,讓他立刻冷靜下來,謹慎麵對眼前的大戰。


    突厥的副元帥說,對麵有可能是聖唐的正規軍?


    阿立克江心中一緊:他娘的,就照目前的戰況來看,這個可能性還真的是很高哎!


    不過,水杉城這個鬼地方為何會出現聖唐的正規軍呢?那些明顯帶有本地西疆人樣貌特征的水杉戰士,又是屬於對方的哪支軍團呢?


    阿立克江也顧不上細想這些問題了,趕緊傳令喊停正要增援出戰的四個步騎方陣,讓他們先在原地紮住陣腳,不準輕舉妄動。


    “殿下,咱們不能再這麽死拚了!”站在身邊的樓蘭長老們紛紛喊道:“如果真如達勒姆侯爵說的那樣,對麵是聖唐都護府的兵馬,那咱們現在的做法就跟自殺尋死無異!您看看那邊!車遲人都快要笑死啦!”


    阿立克江順著他們手指的方向,朝大陣左側望去,也差點被氣得直接吐血:就在自己的兒郎們跟水杉軍玩兒命幹架、浴血廝殺的當口,格爾翰和他整整三萬車遲大軍,正優哉遊哉的看熱鬧呢。


    平心而論,這其實也不能怪人家車遲軍隊。阿立克江一早就打得精明算盤:他作為西疆盟主,時時處處都想著要樹權立威,壓過其他盟友一頭。此次前來攻打水杉,雖然是臨時決定的倉促行動,但西疆聯盟畢竟出動了八萬大軍,征討一座小小的水杉城,簡直就是殺雞用牛刀。


    以如此實力,別說水杉,在整個西疆鬼漠的範圍內,即便是要對某個番邦發動亡國滅族之戰,那都綽綽有餘了。況且,這一仗又有達勒姆侯爵這樣的突厥貴族大將在後麵觀戰,阿立克江怎麽能不好好把握機會,盡情表現一番呢?


    樓蘭人之前並沒有和水杉城的李江遙交過手,當然也就不清楚對方的虛實,所以想當然的認為,憑借人多勢眾、兵精將勇,足以一舉壓垮水杉守軍,拔旗奪城。


    而為了不讓當初在水杉嚐過敗北滋味的格爾翰能有雪恥翻盤的機會,阿立克江故意從一開始便把三萬車遲大軍晾在一邊,隻招呼自己的樓蘭兵馬去捏水杉這個“軟柿子”,並且事後利用主戰的功勞,討得達勒姆歡心,支持他占據地利位置優越的水杉城,進而可以近距離威脅車遲王廷。


    而樓蘭兵馬和水杉守備軍剛一開始交鋒的時候,格爾翰和他的車遲將士們確實都抱著看熱鬧的心態,站在旁邊坐山觀虎鬥。格爾翰自然也很清楚,阿立克江這家夥心胸狹窄,急著搶主攻的位置,完全就是為了在突厥人麵前表現。對此,他也沒什麽別的辦法,隻能悻悻然接受了這樣的安排。


    從內心深處講,盡管格爾翰知道李江遙和水杉軍不好對付,但那也僅僅是針對守城而言,像現在這樣直接開出城來與西疆聯軍打對攻戰,無異於是白白的便宜阿立克江,所以他同時暗歎自己運氣不佳,天大的功勞隻能眼睜睜瞧著被樓蘭人搶走。


    然而,隨著戰鬥持續進行,沙場上的激烈程度飛速提升,格爾翰和車遲兵馬是越看越心驚,越看越沉默。


    來這裏之前,格爾翰對水杉城武裝力量的認識,仍舊停留在幾個月前。雖然那支鬼麵白袍軍的威力驚人,甚至到了變態的地步,但他們畢竟隻有區區數百的規模,而其餘兵馬則都是些雜牌的商團護衛,打正麵戰,根本不足為慮。


    當初沒能一舉攻下水杉城,在格爾翰看來,更多還是由於天時地利等等外部因素的幹擾,以及後麵爆發的西疆大戰,嚴重牽扯了車遲的兵力。對於水杉軍在城防戰中的表現,格爾翰並未覺得太了不起,頂多算是中等水平。


    可是萬萬沒想到,隻不過幾個月的時間而已,眼前的水杉守備軍居然變得如此厲害!


    樓蘭兵馬在整個西疆聯盟內部,到底處在什麽層次,別人不清楚,可格爾翰絕對不會不清楚。


    用突厥聖殿親王的話來評價:樓蘭軍團目前已經接近了突厥帝國非主力部隊的水平,在某些方麵,甚至比聖唐二十八州府兵的戰力都強。


    放眼西疆鬼漠三十六國,能夠有資格正麵硬撼阿立克江麾下兵馬的,隻有一個半國家而已。那一個,是疏勒國,而剩下半個,則是他車遲國。


    若不是之前樓蘭欺人太甚,偷襲重創了第三軍團,格爾翰絕不願意現在就跟阿立克江撕破臉皮,直接爆發大戰。


    反觀現在的戰場,占據了兵力優勢的樓蘭人,死磕硬戰兩個時辰,除了死掉數千兵馬之外,居然一無所獲。別說在平野上輕鬆絞殺水杉守備軍,就連人家第一道防線到此時都沒能突破,簡直不可思議。


    而水杉軍表現出來的戰力,似乎還遠沒有到達極限。或者不誇張的說,他們居然打得遊刃有餘,好像是在故意消耗樓蘭軍耐心似的,死死粘著拖著,即便有機會也不輕易反擊。


    這種沉穩的氣度,以及對戰局的把控力,活脫脫聖唐主力的架勢啊!


    格爾翰收起輕敵之心,不禁暗暗慶幸:幸好前些日子沒有聽突厥人和西疆聯盟的餿主意,冒冒失失跑來討伐水杉;也幸好今天阿立克江貪功冒進,沒有讓他們車遲兵馬直接上去打頭陣。


    否則的話,光是為這個鬼地方搭進去上萬戰士的性命,那就虧本虧到吐血啦。


    不過,格爾翰並沒來得及慶幸多長時間開玩笑。英明的西疆盟主阿立克江殿下,在自己撞了南牆,並且撞得頭破血流之後,又怎麽可能會輕易放過車遲國的老對頭呢?


    “盟主有令,三萬車遲軍立即投入戰鬥,協助前方的樓蘭將士徹底擊潰水杉守軍!貴軍不得無故拖延,凡畏戰不前者,按軍法處斬!”


    呸!格爾翰聽完傳令兵的話,故意麵帶鄙夷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接著大手一揮:“兒郎們,布陣,推進!”


    -


    “徐將軍,車遲軍團終於開始動啦!”


    徐友長端坐在戰馬之上,位於水杉軍大陣的中央地帶,正沉著指揮各部戰士,奮力抵擋樓蘭人的衝擊。此時聽到手下喊出這句話,他連忙放眼遠眺,果然發現那支足足休息了多半天的生力軍,已經向前推進了。


    徐友長劍眉一挑,連忙又轉身望向水杉城頭。一麵早已在他心中期待了許久的紅色刀旗,恰在此時被樹立了起來!


    旗下站著一個身影,正是水杉守備軍總指揮——李江遙。


    “突擊營聽令,全體上馬!”


    隨著徐友長一聲令下,藏在大陣之中的一千名白袍軍戰士,齊刷刷躍上準備多時的披甲戰馬,抖開身後的白色披風,同時舉起了五十麵繡著火紅色楠錦花的雪白旗幟。


    從遠處看,這個旗陣就仿佛是在水杉軍巨大的陣地中,突然開出一束潔白花朵,迎著疾風輕輕搖曳。


    徐友長再次望向城頭,那麵紅色刀旗此刻已經被李江遙擎在了手中,隻見他忽然高舉雙臂,在空中猛地用力一揮。


    這是進攻的信號!


    徐友長放下鐵盔麵罩,長槍向前一指,暴喝:“出擊!”


    位於陣地前排的各兵種戰士,此時也都接到自己帶隊軍官的命令,紛紛敏捷有序的閃向兩側,轉眼便讓出了一條寬闊的通道來。白袍軍則幾乎同時刷的一聲放下麵罩,接著催動戰馬,昂揚向前。


    -


    敵我雙方自清晨交戰開始,一直都是西疆聯盟主攻,水杉守備軍防禦。兩邊的人馬,以水杉軍三個方陣為爭奪點,展開反複廝殺。


    到目前為止,阿立克江已經先後投入了近十二個方陣的步騎大軍,共計約有三萬兵馬,輪番上陣攻打水杉陣地。將近三個時辰的功夫,樓蘭軍付出了數千人傷亡的代價,卻仍然沒能擊潰水杉軍的防線。


    暴跳如雷的阿立克江在達勒姆的提醒下,終於察覺到麵前的對手非同一般,頓時不禁為白白犧牲了戰力而後悔。


    於是,他立刻改變心意,一邊下令吹響號角,招自己的兒郎們撤下來,一邊拚命催促袖手旁觀的車遲大軍,趕快上去替換疲憊不堪的樓蘭子弟。


    此時,原本在前方激戰的四個樓蘭步兵方陣,開始依照命令脫離戰鬥,逐步向後撤退,好給正在從左後方過來的一萬五千車遲軍騰出空間。


    車遲軍同樣也排出四個陣型,隻不過,他們是步騎混合,陣列也相對鬆散,並且行動非常緩慢。


    格爾翰的這些手下們,很多都是馬匪出身,並不習慣大規模的正麵作戰,尤其是看了樓蘭軍之前的慘狀,更加心不甘情不願。無奈軍令如山,再怎麽拖延,車遲軍還是逐漸接近了後退中的樓蘭軍,準備越過方陣,去進攻水杉兵馬。


    樓蘭這邊身心俱疲,同時又要避免在後撤途中遭到水杉射手的打擊,所以越退越快;車遲那邊明知自己失去送死,自然要拖拖拉拉,所以越走越慢。


    這樣一來,當兩支友軍交匯之時,他們所處的位置比阿立克江事先預想的靠後了很多,距離自己的主陣隻剩下不到五百步的遠近。


    不過,作為總指揮的阿立克江,這會兒也並未對這個細節太過在意,畢竟隻要格爾翰願意上去送死就可以了。可是他沒想到的是,水杉守備軍等著正是這個局麵!


    就在輪換作戰的兩支部隊越走越近,即將交匯時,一直處於防守狀態的水杉大陣,突然出現了異動!


    之前那朵的巨大“白花”,在水杉軍陣中高速移動,轉眼間便從陣地偏左側的位置衝了出來。


    “吾皇萬歲!殺殺殺!”


    屬於鎮疆都護府特有的衝鋒戰號,猛然在戰場上炸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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