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豹怒目圓睜,忍不住大吼一聲,立刻命令衛兵衝出去搜捕刺客,狄獻則一把攔住了他,苦笑道:“算啦,豹兄,別做無用功了。對方既然敢如此囂張,直接射箭留書,自然是不怕你能抓到他。”


    “媽了個巴子的!”謝豹怒罵:“這幫龜孫子,隻會偷雞摸狗那一套,有本事出來和爺爺我大戰一場!”


    狄獻手捧著布條,兀自出了一會兒神,歎道:“唉,這下可要壞事啦。”


    謝豹一把奪過他手中的布條,不解道:“怎麽啦?不就是警告咱們,他們要來殺李炳嗎?咱這裏有那麽多兵馬在,你慌什麽?”


    “豹兄,你是不明白這其中的門道。”狄獻有些焦慮:“刺殺和營救,那絕對是兩碼事。你就算兵力再多,有時候也毫無用處!”


    見謝豹仍然不明所以,狄獻耐心解釋道:“如果僅僅是防範敵人前來營救某個目標人物,那麽關鍵之處就在於‘封堵退路’這四個字。因為無論怎麽救人,歸根結底,還是要安然離去才算成功。所以呢,哪怕他有千般巧計,能夠接觸到要營救的人,但隻要咱們派遣足夠的兵力,嚴防死守所有他們可能逃跑的路線,往往就足以令對方知難而退。”


    謝豹聽的連連點頭:“嗯嗯,說的有道理,退路一斷,插翅難逃!”


    “這是對付營救的門道兒。”狄獻繼續道:“可是,刺殺就完全不同啦。對方根本無須考慮如何把人帶走,隻要考慮如何把人弄死,這其中的難度大大降低。尤其是對於北衙逆鱗司而言,更是如同家常便飯一樣簡單!”


    謝豹疑惑道:“這我就有點不明白啦。咱現在掌控著整個洛邑,皇城裏還布下了重兵。光是李炳所在的紫微宮外,就裏三層外三層的安排上千人馬,怕是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小狄你為何如此擔心呢?”


    狄獻無奈歎道:“逆鱗司的手段究竟有多可怕,直到今天也沒有人真正知曉。因為凡是知曉的人,全都已經死了。當初帝都事變,一朝之間,我方十幾位高官大將命喪其手,就連小弟我也差點嗚呼哀哉。你知道對我下手的是什麽人嗎?我最信任、最照顧的一個小同鄉,在我身邊待了整整五年!親如兄弟!那天他舉著毒刀,咬牙切齒的刺向我,到現在想起來都不寒而栗。”


    謝豹沉聲道:“嗯,你說的我知曉一些。據說那天玄甲軍左將軍陳雲帆,也是被自己的親兵亂刀斬殺於陣前,腦袋都讓人剁的稀爛,是這樣嗎?”


    “確實如此,陳將軍死得極冤。”狄獻搖搖頭:“這些還隻不過是逆鱗司的一些粗淺手段。更高級的套路,數不勝數。就說前兩天我遇刺,一個身旁常用的奴婢侍女,被人偷偷弄死之後,易容成她的模樣來伺候我。也是神佛保佑,當時我恰巧警覺到,侍女平常有個習慣性的動作,那天卻沒有做,所以略感疑慮的情況下,沒有喝了下毒的茶。誰知對方發現毒殺不成,立即改為強攻,拚著同歸於盡也要整死我。幸好衛兵們反應及時,不然真就會被逆鱗司給害了!”


    謝豹聽得直吐舌頭:“臥槽,竟然這麽可怕?!”


    狄獻歎了一口氣:“唉,還有更玄乎、更厲害的呢。我聽勞先生講過,當年他在逆鱗司效力時,有一個專門負責暗殺的高手,居然訓練出了一種老鼠,可以潛伏在目標的屋中,連續幾日躲藏起來。隻要聽到窗外響起某種特殊的笛聲,十幾隻老鼠便會突然暴起,從洞裏衝出來攻擊房中所有的人。但凡是被老鼠咬傷或者抓傷的,當場七竅流血,氣絕身亡。你說,邪門不邪門?”


    “我去他娘的,連刺客都不用,”謝豹瞠目結舌:“派幾隻耗子就行啦?”


    狄獻眉頭緊鎖:“不僅如此呐。逆鱗司的人到處都是,而且隱藏極深。你就敢保證宮裏的太監婢女沒問題?就敢保證玄甲軍的將校士兵沒問題?這些人隨時都有可能變成悍不畏死的亡命徒,強攻也好,用毒也罷,即便一招失手,緊接著又再來一招,根本防不勝防。”


    “可是……他們不是應該來營救李炳嗎?”謝豹有些百思不解:“為何現在卻要殺了他?”


    狄獻咬著牙,狠狠道:“我也是剛才看到布條才想明白。當初在汴州的河務行轅,太傅將李炳困住之後,沒多久便得知沈烈剛剛離開。於是,我們判斷,帝都方麵一定會知道太子其實是被我們挾持了。按正常邏輯,太子若跟我們一心,帝都會殺,太子若跟我們決裂,帝都會救。因此,太傅估計對方一定會組織人手,前來東都展開營救,這才命令兄弟我嚴加防範。可現在看來,李成武這回是真下狠心啦,他們根本沒打算救人!說實話,對帝都而言,直接殺死李炳確實是更好的選擇。”


    “照你這麽說,逆鱗司如果要殺太子,咱們根本沒辦法應付啦?”謝豹也不禁發愁。


    狄獻搖了搖頭:“倒也並非完全無計可施。我焦慮的是,之前咱們種種安排,都是為應對救人所定的。不怕他們用盡手段接觸李炳,就怕他們成功將李炳帶走,因此才會將精力用在封堵退路上,把皇宮、乃至整個洛邑變成一個外鬆內緊的大監牢。任你來多少人,最後全都插翅難逃!”


    他頓了頓,接著道:“但是如果用這種方略來抵禦逆鱗司的刺殺,那不僅毫無用處,反而還會給對方提供可乘之機。他們之所以明目張膽的射箭投書,就是為了表明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態度。我敢肯定,這次執行任務的逆鱗司暗探,個個都抱著同歸於盡的心思!”


    謝豹拍拍自己的大頭:“你說這裏麵會不會有詐啊?”


    “絕對不會!”狄獻一擺手:“逆鱗司沒這個必要,也從來不會做這種無用功!再說,太傅在澠池開戰,局麵已經無法挽回,帝都留著太子還有何用?殺掉他,直接動搖我們的軍心不是更好?”


    “嗯嗯,有道理,有道理!”謝豹同意道:“你這麽一說,我也覺得確實如此。換了我是帝君,也會用這個辦法,反正又不是自己的親兒子。小狄,咱們接下來怎麽應對?”


    狄獻想了想:“我們隻是因為前麵判斷失誤,所以才會用錯了方法。但是,他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想從我的手上奪走太子性命,哪有那麽便宜?”


    謝豹大感好奇:“哦?快說說,計將安出?”


    “防救人,講究的是‘封堵退路’。而防刺殺嘛,”狄獻一邊思索一邊冷笑道:“還是四個字,隱藏目標!”


    謝豹性子粗魯,不愛動腦,但他絕非蠢笨之人,一聽狄獻如此說,不由得笑道:“哈哈,妙啊。兩軍交戰,死多少人都不怕,可是如果找不到敵人的蹤影,沒有進攻的目標,那也隻能徒呼奈何啦。”


    狄獻微微頷首:“豹兄說的沒錯。勞先生曾說,凡是保護重要人物,防止其被暗殺,最有效的辦法莫過於‘隔絕’和‘隱蹤’兩條。隻要能夠減少目標人物與外界的接觸,同時避免泄露他的位置和軌跡,那麽無論刺客有多高明,都將有力難施!”


    謝豹摸著胡子渣,疑道:“你打算把李炳藏起來?”


    “差不多吧。”狄獻笑笑:“李炳絕不能再住紫微宮了。那裏雖然有重兵把守,但是目標太明顯,兵將們也擋不住逆鱗司那些無孔不入的手段。因此,必須把李炳轉移到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並且將宮女太監全部趕走。”


    “把那些人都趕走,誰來伺候寶貝太子呢?”謝豹問道。


    狄獻苦笑著搖搖頭:“那隻能我來啦。飯食做好後,先用銀針試毒,再讓廚子親口嚐試,沒有異常,就由我親手端給太子,吃的方麵問題就不大了。至於說鋪床疊被、穿衣服什麽的,我負責檢查異狀,其他就讓慕容雪伺候。”


    謝豹皺皺眉:“慕容雪還留在李炳身邊?不一並趕走嗎?”


    狄獻長歎了一口氣:“李炳不是說了嗎?慕容雪絕對不能離開他的視線範圍,否則便自盡。這個時候,咱們還是少惹麻煩吧。”


    謝豹不滿的撇撇嘴,接著問道:“安保的兵力如何調配?還要派重兵看守嗎?”


    “我看……先不必了!”狄獻道:“大批人馬守在旁邊,無異於向敵人暴露出李炳的位置。相反,我們還應該把軍隊繼續留在紫微宮,故布疑陣,好讓逆鱗司撲個空。李炳身邊的守衛,恐怕要勞煩豹兄和我一起負責了。”


    “開什麽玩笑?!這不可能!”謝豹大聲反對:“我統領大軍鎮守洛邑,顧得是整個城池,不是給太子小兒當保鏢!成天守在李炳身邊,誰來指揮軍隊?”


    狄獻立時頭大如鬥,懇求道:“豹兄,洛陽的城防固然非常重要,但畢竟尚未發現敵人來襲的跡象,您麾下的兵馬都久經戰陣、訓練有素,隻要分派得當,自行運轉絕無問題。現在李炳這個重要籌碼已經危在旦夕,身邊多一位高手在,便多一分把握。整個洛邑數過來,再沒有比您武藝更高的了,萬望援手啊,豹兄。”


    謝豹把大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你少給我戴高帽子,說不去就不去!這種當保鏢的活兒,豹爺我幹不來!”


    狄獻正欲再勸,謝豹不耐煩的揮揮手:“莫要廢話啦!實在不行,我從軍中挑幾個功夫絕佳的兒郎,任你調遣。另外再撥一營兵馬,開始在城內搜捕可疑人物,爭取先一步將逆鱗司的刺客抓出來。本將軍還要去城外視察相州府兵,你先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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