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什麽味道?”李江遙不明所以,使勁用鼻子吸了吸,茫然說:“沒有啊?我……我這幾天忙著救人,確實還沒來得及洗澡換衣服,但也不至於有味道啊。”


    夏侯凝寒忍不住又白了他一眼,旋即望向在場的另外幾位逆鱗司探員:“好像一種奇特的花香,聞到嗎?”那些人同樣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衝著她連連搖頭。


    老和尚慧顛沉默片刻,忽然開口道:“嗯,確實是有一些古怪的地方。好像淡淡的香氣,若隱若現,時有時無。你不說的話,真不易察覺出來。老衲也是將內力聚在素髎穴和迎香穴,才勉強可以聞到。”


    李江遙心中一驚,連忙按照慧顛的說法,暗中運氣嚐試,果然隱隱體會到了一絲香味。而且,那香味就在這房間裏!


    夏侯凝寒看他的神情,知道他終於也察覺出不對勁了,點了點頭,指著昏睡中的李炳:“香氣的源頭是這裏。”


    李江遙再次吃驚,難以置信的看看太子,問夏侯凝寒:“會不會是殿下平時佩戴的香囊?或者類似物件留下的?又或者是衣服熏香的殘留?”


    夏侯凝寒秀眉緊鎖,沉聲道:“絕對不會。李將軍,你也是武功高強之人,連你都無法輕易察覺的氣味,會是尋常的香囊香料嗎?”


    李江遙心裏不禁咯噔一下。


    顯然,這是狄獻做的手腳,目的就是留下搜尋的線索,好方便跟蹤追捕太子。如此一來,自己搞出所謂“金蟬脫殼”的把戲,反而變得弄巧成拙了。


    早知道會這樣,還不如一開始就讓李炳跟隨大隊人馬遠走高飛。


    “能除掉嗎?”慧顛略顯焦急的問道。


    “恐怕不太容易。”夏侯凝寒思索道:“這種經過人為加工的特殊香氣,通常是用來追蹤的,那自然也不會被簡簡單單的除去,否則就不堪使用了。況且,我現在還無法判斷,這味道究竟附著在什麽地方。如果是在衣服上,那還好辦,但倘若是留在了頭發或肌膚上,不用專門的配方藥水清洗,根本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抹掉。”


    慧顛想了想:“能不能用內力試試?”


    夏侯凝寒再次把手搭在李炳腕上,停了片刻搖搖頭道:“跟我想的差不多,內力也不行。如果香味是一種毒素,通過經脈侵入全身,那麽無論我,還是大師、李將軍,都可以用內力把毒逼出來。但可惜的是,香氣是附著在太子頭發肌膚上的,純用內力難以奏效。”


    李江遙劍眉緊鎖:“用水來隔絕,是否可行呢?”


    聽他這麽問,夏侯凝寒低頭思忖了一下,微微頷首:“應該會有幫助。這香味再神奇,也要靠風和氣來傳播,隻要隔絕住空氣,自然會變得難以捕捉。不過,除非是把太子整個人泡在大水缸裏,否則……仍舊無法逃過專門的搜索,比如說犬兒。”


    慧顛不禁咋舌:“那怎麽能行?先莫說把太子泡在水裏,他未必能撐多長時間,單是那個裝了滿水,再塞進去一個人的大水缸,咱們也沒法運啊。”


    “如果是把他泡進河裏一段時間呢?”李江遙繼續問道。


    夏侯凝寒美目一亮:“你的意思是,在河裏拖著他走?”


    李江遙點點頭:“沒錯!至善坊外麵,就是貫穿洛邑東西方向的洛水。如果咱們駕舟而行,把太子拖在水中,隻露口鼻呼吸,從這裏順流至東門水閘,然後離開城池,即便半個時辰一個時辰,應該也不難挨。”


    夏侯凝寒暗讚李江遙反應機敏,膽子極大,也隻有他能想出把堂堂太子拖在水裏逃跑的主意。


    她表示讚同道:“凝寒感覺此計可行。太子沒入水中,不僅是身體,連頭發也會打濕,短時間內確實可以屏蔽這怪異的香氣,令敵人搜索不到。”


    旁邊幾個逆鱗司暗探都有些目瞪口呆,這麽整太子,膽大如他們,也不禁有些猶豫。為首的羅建昆道:“讓太子乘船離開行嗎?何必非要浸在水裏呢?”


    李江遙聞言搖了搖頭:“太子乘船而行,依舊會在空氣中留下香氣痕跡,敵人隻要在河岸兩邊仔細探查一番,就能大致判斷出他們三人逃走的方向,進而窮追不舍。洛邑周圍的水係發達,玄甲軍又配屬了不少水師戰船,真被大軍追上,武功再高也沒用。盡管這詭異香氣,目前還隻是咱們的猜測而已,但眼下局麵危急,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凡事應力保周全為上。”


    探員們仍不放心:“這麽幹,會不會傷到殿下呢?”


    沒等李江遙開口說話,夏侯凝寒先應道:“你們放心,我自幼熟悉水性,足以護住太子。而且現在天氣也不冷,在河水裏泡上一會兒,不會有事的。”


    李江遙聞言點點頭:“那就這麽定了!建昆,東門水閘,你們有沒有辦法把船弄出去?”


    羅建昆不假思索的答道:“絕無問題!水閘通道向來都是逆鱗司看重的地方,一直有兄弟潛伏在那邊。無論是把守閘口的府兵,還是附近的碼頭幫會,平時疏通打點到位,就是為了應對眼前這種需要。”


    另一個暗探也道:“何況今天洛邑幫與金河幫火並,城中亂作一團,水閘那邊更容易被疏忽。”


    慧顛有些疑惑:“可是現在深更半夜,那裏的關口會輕輕鬆鬆打開嗎?”


    “大師盡管放心,”羅建昆答道:“我們幾個都是逆鱗司洛邑分部的吏員,對這裏再熟悉不過了。東門水閘的主閘和城門一樣,夜間完全封閉,沒有城守將軍的命令不可能開啟,所以樓船巨艦也好,商船沙船也罷,這類大家夥絕難離開。不過,輕舟小艇則另有門徑。幫會做走私買賣或者其他見不得人的勾當,都是走水閘的側關,那是一條用來分洪的窄小水道,雖然也有府兵把守,但隻要熟人打個招呼,便能輕輕鬆鬆的放行。”


    夏侯凝寒說:“既然如此,那咱們事不宜遲,趕緊行動。敵人的搜捕,隨時可能會出現。”


    “好,立刻出發。”李江遙斬釘截鐵的命令道:“建昆,你們去安排船隻,同時派人疏通關卡,確保萬無一失。大師,夏侯小姐,勞煩你們現在帶太子離開。我估計,涼水一激,太子很快就會醒了,到時候你們再跟他詳細解釋吧。等到出城之後,千萬不要急著往帝都去,那個方向正在打仗,情況非常複雜。最好是繼續往東走,先找一處安全穩妥的地方避避風頭,然後擇機與朝廷聯絡。”


    慧顛雙手合十:“李施主所言甚是。老衲就把殿下安置在嵩山禪院,請方丈師兄嚴加保護。”


    “那你怎麽辦?”夏侯凝寒關切的問李江遙:“不和我們一起離開嗎?”


    “我必須留下來,好替你們掃清身後,擋住追兵。”李江遙笑笑:“隻要這位太子爺能平平安安的,咱們大夥兒就沒白忙一場。”


    -


    李江遙伏身在房簷之上,靜靜的觀察著四周的情況。


    不久前,在羅建昆等人的協助下,夏侯凝寒和慧顛大師將太子順利轉移,乘坐著小船離開了至善坊。


    此時的東都洛邑,在經曆一整日的大亂之後,漸漸歸於平靜。諾大城市,仿佛一頭受了傷的巨獸,趴臥在黑暗之中,幽幽的喘息療傷。


    平常打更人報點的吆喝聲,這會兒已經聽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街麵上偶爾響起的馬蹄聲和軍隊行進的腳步聲。


    李江遙全神貫注,盯著遠處忽然閃現的大片火把,正不斷朝自己所在的小院這邊接近,心中同時暗叫僥幸,多虧夏侯凝寒,不然今天就功虧一簣了。


    眨眼功夫,一隊玄甲軍來到慕容雪的宅院門前,走在整個隊伍最前麵的是一名大漢,手中還牽著一條精瘦的獵犬。


    那獵犬眼裏冒著綠光,時而仰頭在空氣中吸鼻嗅探,時而向前猛竄幾步,圍著院門口兜圈子。


    李江遙心中暗道:好家夥,果然不出夏侯凝寒所料,對方還真有這麽一手絕招啊。忙乎整天,到最後要是栽在這條笨狗手裏,那才真叫冤枉透頂呢。


    他一邊感慨自己運氣不錯,一邊潛蹤躡行,悄無聲息的在房簷上慢慢移動,逐漸向下麵的追兵靠近。


    這個時候,氣勢洶洶的玄甲軍已經破門而入,闖進了之前李江遙他們待過的那間堂屋。


    一陣翻箱倒櫃的動靜自房間裏傳出,顯然對方察覺出李炳曾到過這裏,正在仔細翻找搜查。然而可惜的是,哪怕把房子拆了,追兵仍舊是一無所獲。


    不過,前來搜捕李炳的那些玄甲軍,此時看上去卻都頗有些興奮。因為他們越來越肯定,太子並未離開洛邑,眼下可能就躲藏在城裏的某個地方,即便是逃出城外,那也是剛走不久,絕對不會跑得太遠。


    這麽追下去,很快便有結果!


    在獵犬的引導之下,大批人馬穿過後院,繼續向著洛水河的方向搜索。李江遙不遠不近的吊在那些人身後,利用房舍屋頂作為掩護,一並向前移動。


    他已經拿定主意,隻要那條笨狗發現了什麽,就不惜一切代價直接出手,把這個可怕的“鼻子”徹底打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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