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嘩變?!”眾人都大吃一驚,忍不住低聲輕呼。


    “嗯,是嘩變沒錯。”龜茲官員點了點頭:“西疆軍鬧事,險些和突厥人打起來。”


    旁邊一位身材更瘦弱些的龜茲官員,心有餘悸的說道:“我這輩子也沒遇上過這種事。昨天那個場麵,差點是要把人給嚇死。我還一直嘀咕呢,自己怎麽這麽倒黴,不早不晚正巧撞上鬧事的。”


    先前那位官員接著道:“我們幾個人,險些就被亂兵攪進去啦。倘若昨晚真的爆發激戰,那還有沒有命活著出來,真是很難講哦。”


    吃飯的客人們被他說得心癢難耐,紛紛催問原委。


    龜茲官員繼續道:“事情的起因嘛,倒也很簡單。說白了,純粹就是為了一口飯,才鬧騰起來的。新編的西疆軍,來自十九個不同的國家,自從到了烏蘭之後,他們的夥食待遇一直都很差勁。講得不好聽一點,突厥根本不拿咱西疆人當人看。每天,突厥士兵都是大魚大肉、滿肚子肥油,可是西疆軍呢?哼!吃得連狗都不如!而且,就是這破爛飯,還經常不管飽。你們猜怎麽著?西疆軍的糧餉供應,全他媽的被突厥軍需官克扣啦。”


    那位身材瘦弱、膽子不大的官員接著道:“這還不算。負責統帶西疆軍的突厥人,動不動就打罵羞辱西疆戰士。有時候下手重了,還會出現當場打死人的情況。西疆人死了就死了,屍體拖出去往草溝裏一扔,任憑野狗啃食。”


    一聽這話,飯館裏的人們頓時惱怒起來,憤憤不平的高聲咒罵。大家都是西疆人,誰家也免不了有一個兩個親戚朋友在軍中效力,突厥這麽欺負自己的同胞,簡直是禽獸不如。


    龜茲官員搖了搖頭:“唉,長期如此,無論換成是誰,心裏都難免堵著一口惡氣。就在昨天,幾個營的西疆指揮官跑去找突厥人,說過段時間就是花神節了,不知道能不能殺些牛羊,給弟兄們改善改善夥食。即便沒有大塊的肉吃,哪怕來碗肉湯解解饞,那也好呀,也算過個節呀。”


    “這個要求不為過!”老漢接口道:“花神節可是咱西疆鬼漠的大節慶,就算是牢裏的犯人,那天都得吃點好的才行。”


    龜茲官員無奈的歎了口氣:“說是這麽說啊,可是誰料,突厥人不僅直接拒絕了這個提議,而且當晚還刻意縮減口糧。尤其是跑去請求的那幾個營,幹脆隻有野菜湯做晚飯。管事的突厥人還說‘好食養賤種!平日就是對你們這幫西疆人太客氣了,現在居然還舔著臉來討肉吃!那些牛羊都是用來慰勞前線突厥勇士們的,你們也配吃嗎?’這話傳到西疆戰士們的耳朵裏,當場便炸了鍋。那幾個營的士兵直接把鍋碗都砸了,然後匯攏在一起去找突厥人要說法。”


    年輕小夥緊張的問道:“後來呢?突厥人怎麽說的?”


    “怎麽說?”龜茲官員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人家根本懶得跟你說!一見到西疆戰士聚集,突厥軍隊立馬出動,將鬧事的幾個營團團圍住……唉,一上來就準備大開殺戒!”


    客人們不禁都倒吸一口冷氣,替西疆戰士擔心起來。


    龜茲官員沉聲道:“當時的局麵實在太緊張了。近萬突厥兵圍著兩三千手無寸鐵的西疆軍,眼看就要下狠手。不過就在這個時候,附近其他的西疆部隊聽說了這邊的消息,立刻抄上家夥跑來增援,人越聚越多。前半夜的時候,就已經來了足足兩萬人!突厥人此時也緊張起來,開始封鎖大營,四處調兵,跟西疆軍展開對峙。所幸的是,兩邊都有顧慮,也都盡量保持著理智,所以誰也沒敢先出手。再後來,格瑪可汗親自到場,鎮住了對峙的雙方,並當場宣布從突厥的軍需裏勻出一部分牛羊,作為花神節的禮物送給西疆部隊,這樣才將一觸即發的大戰化解。”


    “我的乖乖,這麽凶險啊。”年輕人吐吐舌頭:“我們住在城裏,完全不知道這事。”


    老漢在旁邊嘟囔道:“你懂什麽?我兒子早上偷偷跟我說,昨天半夜,格瑪可汗回到王帳之後,大發雷霆,嚷嚷著咽不下這口惡氣,說等過了這風頭,一定要找個機會,狠狠收拾膽大包天的西疆軍!”


    “他媽的!突厥人真是混蛋!”客人們聞言不禁再次破口大罵,恨不得立刻逮個突厥人來猛錘一頓。


    李江遙看著眾人的反應,對周興笑道:“我覺得那位格瑪可汗,實在是個乖寶貝啊。”


    周興也笑著點頭:“誰說不是呢?隻可惜咱們逆鱗司在這裏人生地不熟,語言又不怎麽通暢利落,不然的話,現在就應該去西疆軍裏結交些好朋友,給格瑪可汗助助興。”


    “這事不必擔心。”李江遙胸有成竹的笑道:“鎮疆軍的情報司雖然比不了你們逆鱗司厲害,但離間計這些套路,還是略通一二的。謝坦之和玉陀羅那兩個家夥,想必也不肯放過這個寶貴的機會呢。”


    二人待飯菜擺上了桌,立刻抄起碗筷,風卷殘雲一般掃蕩幹淨,吃的丁點不剩。飽餐之後,李江遙見飯館裏的客人們仍在熱烈討論昨晚的衝突,再沒有什麽新鮮內容,於是拍拍圓滾滾的肚皮,叫上周興起身離開。


    出了飯館,他提議再去突厥王帳那邊遛遛,好盡量熟悉一下周遭的地形,方便日後可能的行動。周興欣然答應,與他並肩轉過街角,往大道一路走去。


    正在閑逛的時候,李江遙不經意往路邊店鋪瞥了一眼,忽然愣了一下。


    周興察覺他反應有異,趕忙詢問緣故。


    李江遙指著一間店鋪的招牌:“這家店我認得。”周興順著他所指的方向觀瞧,見到那麵木製牌匾上寫著幾個大字“麻記絲繡坊”。


    隻聽李江遙對周興解釋道:“水杉城裏有一位麻大師,是西疆刺繡名家,他開的店就叫麻記絲繡坊。這裏怎麽也會有一家呢?”


    “可能是巧合吧。”周興道:“或許同名也不一定。”


    李江遙心念一動,說聲“去看看”,然後當先領路,往絲繡坊走去。


    然而還沒等他們進到店鋪,裏麵恰巧出來一個人,看打扮應該是個做買賣的聖唐小夥兒,渾身上下收拾的幹淨利索。那小夥子跟李江遙走個對臉,正準備說句抱歉、閃身讓道,沒料到身子忽然微微一顫,直勾勾盯著李江遙,愣在當場。


    少頃,他的臉上露出驚喜神色,低聲道:“大人?”


    聽對方這麽稱呼,李江遙立刻明白,對方準是自己鎮疆軍的部下,而且多半是情報司的人。他略微點點頭,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聲張。


    小夥子警惕的向兩旁瞅瞅,然後對李江遙他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李江遙和周興跟在小夥子身後,穿過麻記絲繡坊的正堂,從側門來到後院,接著又走進一間隱蔽在茂密樹叢後麵的小屋。


    此時,小屋裏坐著一個掌櫃模樣的胡人,見他們進來,連忙訝然起身。


    小夥子對李江遙行了一個軍禮,朗聲道:“卑職陳震,參見大人。他是南赫津,神花家族的,和卑職一樣,隸屬情報司玉陀羅大人麾下。”


    然後他轉身對南赫津說:“這位便是咱們鎮疆軍的統帥!還愣著幹什麽,趕緊拜見大人啊!”


    南赫津聞言一驚,忙不迭的敬禮參拜。


    李江遙衝他點了點頭,然後問陳震:“你以前見過我?”


    “回稟大人,見過的。”陳震恭敬應道:“卑職以前是烈火第二軍的步兵小校,長期追隨杜建將軍征戰。前不久才被抽調到情報司效力。”


    南赫津在旁邊接口道:“卑職從未見過您。以前我一直都聽家族長老提起大人的威名,今日能親眼見到您,南赫津感覺無比榮光!大人,您可真年輕啊,沒想到,沒想到。”說著憨厚的笑了起來。


    李江遙聽他說得有趣,忍不住笑道:“你們家小親王,不是比我更年輕嗎?”


    “那可不一樣。”南赫津搖了搖頭:“親王殿下是花神血脈,不能論年輕年長的。而您是戰神,居然這麽年輕,實在是出人意料。”


    陳震低聲輕喝:“南赫津,不得放肆!你怎麽能對大人如此無禮。”


    南赫津被他唬得一愣,頓時想起鎮疆軍的軍法森嚴,嚇得連連賠罪,不敢再多言語半句。


    李江遙找個凳子坐下,擺擺手道:“不妨事。在這裏沒那麽多規矩好講。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周大人,是北衙逆鱗司二科掌旗使,論起朝廷的品階來,比我還要高好幾級呢。”


    陳震和南赫津聞言微微一愣,接著又趕忙給周興施禮。


    周興見狀,上前兩步拱手還禮,同時哈哈笑道:“二位兄弟啊,千萬別拿大人的玩笑話當真呐。什麽品階不品階,我和你們一樣,都是大人的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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