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遼東大都護楊興泰、陰山都督薛威、河北道行軍總管柴靖斌求見。”


    聽到軍方重將正在外麵等候覲見,夏侯凝寒跟慧顛大師對了個眼色,輕聲說道:“殿下有軍務要處理,凝寒和大師就先行告退了。”


    李炳連忙擺擺手,道:“不妨事的。慧顛大師和宗主都不是外人,你們留下來一起聽聽,也好給本宮出出主意。”


    正說話間,三位聖唐軍方的大將走進了房間,同時向太子施禮。


    遼東都護府,與鎮疆都護府、嶺南都護府,並稱聖唐三大都護府,主要負責拱衛皇朝的北部邊疆,抗擊彈壓草原上的諸民族部落。他們的規模沒有原先的鎮疆都護府那麽大,主力兵馬隻有五萬多人,但全都是清一色的騎兵,又長期跟胡族較量,戰力強勁。


    陰山都督府相較而言兵力更少,不過他們與遼東都護府差不多,也是為了防範北部的草原民族作亂,因此戰鬥經驗非常豐富。


    和他們兩家比起來,河北道的府兵則顯得有些普通了。府兵的優勢在於人多,也是構成太子兵團的核心力量,故而頗受李炳重視。


    三員大將行完了禮,為首的遼東大都護楊興泰開口道:“啟稟殿下,今日臣等三人請求覲見,是特來向殿下奏報大軍備戰的各項情況,並請示下一步的諭旨。”


    李炳微微點頭,鄭重應道:“諸位將軍辛苦了。有什麽新的進展,就請說一說吧。”


    楊興泰道聲遵旨,向李炳介紹起關於軍隊集結、安置以及訓練方麵的諸般事務,薛威則在一旁偶爾補充幾句。


    河北道的軍事長官柴靖斌作為東道主,匯報的內容主要是圍繞著軍需物資和糧草兵器的準備,事無巨細、一一道來。


    李炳聽得非常認真,時不時還提些問題,對三人報告中的微小細節也不放過,刨根問底的反複核實。


    過了整整一個多時辰,楊興泰他們才終於把話講完,李炳想了想,最後問道:“接下來的行動,諸位有什麽建議?”


    楊興泰大聲應道:“殿下,臣和薛都督、柴將軍之前已經商量過了。臣等以為,我軍兵鋒盛大、士氣高昂,全軍應趁此有利局勢,先揮師相州,奪占大河南岸幾處戰略據點,作為挺進中原腹地的跳板。在那之後,我們再兵分兩路,一路沿管州、滎陽、陳留和汴州一線布防,進可直逼虎牢關,退可扼守中原糧食主產區,同時還能切斷叛賊謝光的退路,防止他眼見情況不妙時,逃返兗州大本營。”


    薛威接著道:“另外一路,沿著通濟渠南下,攻打盤踞在淮陽的反王李熗。據探子來報,李熗集結的叛軍,已經接近十萬上下,應盡早處置才行。待我們徹底平定淮陽叛軍後,便能打通前往江南的道路,令我軍可以得到富庶地區的物資支持,實力更加壯大。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再回師西進,一舉消滅謝光和他的玄甲軍!”


    李炳認真思考了一下,詢問道:“倘若淮陽皇兄不打算與我們正麵交鋒,而是選擇率兵轉進江南,那麽我們是否要追擊他呢?”


    楊興泰答道:“殿下所說的這種情況,臣等也考慮過。假如李熗避我鋒芒,直接放棄自己老巢,往東南方向撤退,進而占據江南各州府,那麽我們也隻能繼續追擊,以免給其做大的機會。”


    “如果這樣的話,那麽我們兩路大軍之間的距離,就勢必會被拉遠,”李炳皺眉沉吟道:“如此做,會不會反而便宜了謝光,趁我們兩路兵力分散,正好主動出擊?”


    柴靖斌點頭道:“殿下英明。兩路分兵的打法,確實存在這個風險。我軍自河北出發,一路向西南,一路向東南,逐漸推進,逐漸遠離。兩路大軍若是相距不遠,便可互為掎角之勢;但若是其中一路遠赴江南,那麽留在中原的部隊,就得獨自麵對玄甲軍主力了。”


    楊興泰拱手朗聲道:“殿下,臣有信心,率領遼東將士全力阻擊謝光東進!直到薛都督滅了淮陽王,返回中原與我們會師!”


    李炳先滿意的點了點頭,接著轉而問沈烈道:“突厥人現在跟謝光是一個什麽樣的關係?”


    沈烈答道:“據可靠情報顯示,突厥與謝光之間,已經從原先那種虛情假意、貌合神離的狀態,逐漸變為隨時都能撕破臉的境地。若不是勞劍華在中間拚命斡旋,恐怕赫連雄早已在進軍洛邑的路上了。”


    “突厥人是在等什麽嗎?”李炳忽然好奇的問道。


    “大概是在等兩件事吧,”沈烈微微頷首:“一是等帝都之戰完全結束,二是等謝光徹底屈服。倘若突厥大軍從帝都戰場中恢複過來,而謝光仍未答應做他們的傀儡,那麽突厥人第一個拿來開刀的,肯定是占據洛邑的玄甲軍。”


    李炳不禁追問道:“那麽你估計,謝光會乖乖就範嗎?”


    沈烈皺起眉頭:“臣感覺,這一點很難講。謝光此人,心中隻有自己,沒有國家、道義和榮辱可言。隻要還有一絲絲的機會,他就絕不會甘心屈居突厥人之下。不過,當事態發展到難以撐持的地步時,他同樣也會毫不猶豫的賣國求榮。”


    “所以說,我們接下來要麵對的,很有可能不僅僅是謝光的叛軍啊,”李炳轉頭看著楊興泰:“如果謝光感覺走投無路,真的拜了突厥人當新主子,你有把握在薛威趕回來之前,擋住敵人東進嗎?”


    楊興泰微微一愣,遲疑片刻後,搖了搖頭。


    河北道行軍總管柴靖斌好奇的問道:“殿下的意思是,咱們不宜分兵?”


    李炳起身走到木架旁,指著掛在上麵的地圖:“分兵還是要分的。不過,攻守的側重點需要改變一下。你們的計劃是西防南進,而本宮想的,卻是南防西進。具體而言,就是先暫時放過淮陽王李熗,或者把他逼到江南去,或者針對淮陽方向展開防禦,僅以少量兵力應付。我們全軍主力,則擺到西邊來,全力準備與謝光、甚至突厥人進行戰略決戰!”


    聞聽此言,眾將不禁麵麵相覷,有些不知該如何講。沈烈輕聲咳嗽了兩下,說道:“殿下明鑒。將軍們主張先進攻反王李熗,其實還有一個考量,那就是他擁有皇族血統。”


    李炳當然明白他話裏的意思,不禁啞然失笑,轉頭問夏侯凝寒和慧顛:“沈長史說的,你們明白嗎?”


    老和尚慧顛茫然搖頭,夏侯凝寒則笑道:“此中關鍵,其實並不難理解。無論謝光怎麽折騰,他都隻不過是一個欺君犯上的叛賊,其行徑令天下人所不齒。除了嫡係的玄甲軍,沒有誰真的願意支持他追隨他。但相比之下,淮陽王李熗則大為不同。他是帝君的嫡長子,之前又偽造聖旨,混淆視聽,說自己被立為新儲君。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我們先跟謝光和突厥拚個兩敗俱傷,那麽李熗便可以坐山觀虎鬥,最後撿一個大便宜。畢竟,他是目前唯一一個能在道統身份上,與太子殿下相抗衡的人。”


    沈烈點點頭:“夏侯姑娘分析得沒錯。正因如此,我們才會一致認為,應該先進攻淮陽王,徹底除掉這個威脅殿下皇位的家夥。”


    李炳苦笑了一下,說道:“你們的心意,本宮都明白。但是本宮所念,卻與你們有所不同。帝都戰事一旦結束,不論謝光是否屈膝投降,突厥人都要進兵中原。那就意味著,將會有更多的聖唐百姓要被異族殺戮欺淩。反過來說,淮陽皇兄鬧得再凶,儲君之位爭得再激烈,也隻是聖唐內部的事,他總不至於像突厥人一樣,殘害自己的民眾。本宮作為聖唐太子,不應該將皇權爭奪擺在首位,而置百姓黎民於不顧!”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道:“調遣精銳大軍,進攻虎牢關和東都,既是為了消滅謝光叛軍,更是為了抵禦突厥東進。隻要本宮一息尚存,就絕不允許阿史那支斤再往前多走一步!”


    楊興泰等人沒想到太子如此心懷大義、拋卻私利,不禁心中欽佩,同時忙不迭的齊聲應道:“臣謹遵殿下諭旨!”


    李炳見自己想法得到了軍方大將的支持,心中頗感欣慰,接著他又針對調兵遣將的事情,與眾人仔細商議。


    最後,大家一致決定,改由河北道的行軍總管柴靖斌率領五萬府兵,向南推進,牽製淮陽王李熗的兵馬。楊興泰和薛威擔任左右元帥,統帶三十萬大軍,向西進發,爭取趕在突厥人出關前,徹底擊潰謝光。


    而李炳則親自領兵五萬,留守真定府,居中策應。


    同時,沈烈派出信使,聯絡益州朝廷,讓他們組織征調大江以南的各州府兵,力爭在三個月內集結於荊襄地區,隨時做好北上增援太子兵團的準備。


    初步估計,南方各路匯聚的增援部隊,總規模至少能突破三十萬,甚至達到五十萬!


    到了那個時候,聖唐與突厥的兵力對比,基本上可以保持平衡局麵,甚至還略占上風,即便謝光忽然倒向了突厥,也不用太過擔憂。


    換句話說,李炳他們隻要能夠先一步搶占東都,並以洛邑為中心,自北向南構築防線,支撐三個月以上,整個戰局就會朝著有利於聖唐的方向發展。


    時間越久,聖唐軍調集的戰力就越多,突厥人麵對的壓力就越大!


    楊興泰難掩振奮的情緒,朗聲道:“殿下,我聖唐國富民強、兵源眾多,集合百萬鐵甲,絕無問題!突厥鬼膽敢前來冒犯天威,遲早要讓他們後悔做人!”


    李炳鄭重道:“楊大都護說得沒錯。不過,我們雖然會在兵力上占優,但是戰力卻還不一定強過突厥人。後麵一步步重奪潼關、收複帝都,恐怕還有數不清的苦戰。若想徹底擊退來犯之敵,還須有另外的戰略布局才成。”


    楊興泰大感好奇,正欲問“究竟是什麽另外的戰略布局”,忽聽門外衛兵高聲通報:“啟奏殿下,帝都密使押送鎮國之寶,請求覲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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