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天際才剛剛泛白,突厥大營便開始喧囂起來。


    兩萬金狼軍列隊開出營門,手中高舉彎刀盾牌,呈四道散兵線,向紫金關緩步推進。


    在他們的身後,是八十架巨大的投石機,以及上百輛拉著石彈的牛車。


    同一時間,四個團隊總共八千名神鷹族的射手,分成左右兩翼,與金狼軍並肩而行。


    整路大軍在距離塹壕還有百步左右的地方停了下來,投石機操作手迅速行動,固定好樁腳、瞄定好遠近標尺,並將二十幾斤重的大石頭安放在投石機的彈鬥裏。


    看著遠處城頭上來回奔忙、準備迎戰的守軍,坦利劍眉一揚,揮手喝令:“發射!”


    轉眼間,八十顆石彈應聲而起,帶著尖厲的呼嘯聲,徑直飛向紫金關。


    嘭!嘭嘭!


    大多數的石塊缺乏準頭,要麽沒到城牆就落了地,要麽越過城頭飛往更遠的地方,隻有二十幾枚命中目標。不過饒是如此,紫金關上也同樣是驚呼連連,肉眼可見有不少人被石彈砸倒,城牆牆垛也出現了幾處破損。


    坦利不滿的嘟囔了一聲,吩咐手下重新校正標尺,然後再次填彈發射。


    這一回,約半數的石塊擊中了紫金關城頭,比前一次製造出了更大的傷害。


    城下的金狼軍見狀,紛紛舉刀歡呼。


    然而,他們都高興得太早了,也完全忘了這投石機究竟是跟誰學的。


    還未等突厥人發射第三波石彈攻擊,紫金關方向忽然傳來了一陣驚天動地的呐喊聲,緊接著,一百多枚拖著煙尾的火油彈,在空中劃出優美絢麗的弧線,猛然砸入金狼軍陣。


    轟!轟!轟!


    火團爆裂,一片慘叫!


    一百二十個火球,幾乎無一射偏,全都招呼在了十一軍團身上。前一刻還歡呼雀躍的金狼軍,下一刻便鬼哭狼嚎、四處躲閃。


    坦利被這幕情景嚇了一跳,連忙催促部下反擊,突厥人的投石機立刻像瘋了一樣,拚命向紫金關傾泄石彈。


    鎮疆軍不甘示弱,比突厥更多的火油彈破空而至,狂砸金狼軍!


    不僅如此,由於視線受阻,坦利他們看不見鎮疆軍投石機的位置,所以隻能轟城牆,而鎮疆軍居高臨下,能夠準確觀察標定出突厥投石機的遠近方位,因此火油彈不隻攻擊士兵,還有不少專門負責壓製敵人的遠程裝備,四五輪打擊後,十六台突厥投石機已然陷入到熊熊烈火之中。


    坦利見勢不妙,急忙下令停止攻擊,所有器械迅速後撤,退往安全地帶。


    可他萬萬沒想到,鎮疆軍投石機的射程比他們遠很多,在倉皇後退的路上,突厥投石機部隊再次遭遇兩輪無情打擊,又有三台器械當場報廢。


    與此同時,位於兩翼的神鷹射手也被守軍完虐。


    盡管他們的強弓比其他突厥部隊射得更遠、射得更準,但是鎮疆軍占據地利優勢,弓箭箭矢又好像多得用不完,兩邊對射了小半個時辰,八千弓箭兵折損了將近四分之一,再耗下去隨時都有崩潰的危險。


    眼見金狼軍腳底抹油、紛紛後撤,昆哲也不猶豫,急令部下有樣學樣,梯次掩護退出鎮疆軍的射程。


    天亮時分發起的遠程消耗戰,午飯還沒來得及做就草草宣告結束。


    這一回,換成哥舒北川斜倚在營門門柱旁,笑著朝坦利揮手致意。坦利看得心頭火起,恨不得當場下令,讓投石機直接一炮轟死對方。


    進了主帥大帳,坦利直接告狀:“親王,今天都怪哥舒北川那家夥,他是罪魁禍首!”


    跟在後麵的哥舒北川一臉懵圈:“臥槽,你被對麵揍了關我屁事?”


    聖殿親王羅尼亞同樣也有點糊塗:“二王子,你的話我沒有聽懂,為什麽怪哥舒將軍?”


    “因為他們鬼鬥軍太慫包啦!”坦利氣憤道:“昨天哥舒北川根本就沒有拚命攻城,所以鎮疆軍也毫無壓力,完全沒有暴露投石機陣地!”


    哥舒北川直接原地跳起:“你也太會甩鍋了吧?!我昨天陣亡了一千多戰士,還要怎麽拚命?”


    “一千多算個屁啊!”坦利怒道:“你滾出去數數,我損失了兩千多人!外加十九台投石機!”


    “那又不是我的錯,”哥舒北川憤憤不平:“誰知道唐蠻子有這麽厲害的武器,感覺比帝都戰場還猛。”


    坦利還要繼續發火罵人,羅尼亞連忙製止道:“夠了,都別說了!在這裏互相埋怨有什麽用?白白打擊士氣。”


    他略微頓了頓,對坦利溫和的說道:“二王子,請你先消消氣吧。剛才的狀況,我看得很清楚,不怪你。能摸清楚對麵的實力,即便有些損失也值了。來,辛苦了,坐下說。”


    坦利夢想著今後能當突厥大汗,自然不敢得罪這位舉足輕重的聖殿親王,於是隻好壓著火氣,依言坐下:“親王叔叔,不是我亂發脾氣,今天的損失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羅尼亞抬手止住了他的話,先示意包括哥舒北川在內的其他將領全都落座,然後笑道:“戰場上的情況瞬息萬變,沒有什麽完全可以避免或者完全不能避免。出現損失,隻要能善加利用,同樣可以把壞事變成好事。”


    他看了看仍舊一臉憤憤然的坦利:“就在你剛才攻打紫金關的時候,我收到了大汗的書信。他已經讓聖唐工匠把帝都城頭的八臂神機弩全拆了下來,正在運來這裏的路上,估計再有十天的工夫就能到了。”


    坦利眼睛一亮:“哈,父汗太英明啦。八臂神機弩是聖唐軍隊的利器,射程遠達千步,原本是用來防禦城池的,但若是擺到戰場上,同樣可以對固定目標造成巨大打擊,比如紫金關的守軍。”


    “的確是這樣,”羅尼亞哈哈大笑:“到時候,也讓唐蠻子嚐嚐他們自己神機弩的滋味。怎麽樣,這回不氣悶了吧?”


    坦利瞪了哥舒北川一眼,哼道:“總算是有個好消息吧,不然非得被鬼鬥族氣死。”


    羅尼亞連忙道:“你可別這麽說啊。還有一個好消息,正是跟他們鬼鬥族有關。哥舒玄的毒兵不是給李炳造成了很大麻煩嗎?這回跟著八臂神機弩一起來的,還有五百毒兵。”


    雲千雪微微一愣:“殿下,這……”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羅尼亞攔住了他的話:“毒兵雖然過於狠辣,我對此也一直不太讚成,但是兩軍交鋒,為了取勝而無所不用其極,原本就是天經地義的。更何況,眼下敵人截斷了我們的退路,再不扭轉這個不利的局麵,整個突厥帝國都將要麵臨覆滅的可能,大汗和鷹揚公主也會處於極度危險之中。雲千雪,這個時候你還要恪守什麽武德嗎?”


    坦利見自己好友臉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連忙笑道:“親王叔叔也別埋怨雲君了,他就是一根筋,過段時間就好。不過我還有個疑問啊,哥舒玄那小子手段稀鬆,弄出來的毒兵盡是一些徹底迷失了心誌的怪物,連他自己都無法控製,送到這裏,萬一咬傷咱們的兵怎麽辦?”


    羅尼亞擺擺手:“這你倒是不必擔心。這次的五百毒兵,全是他最早煉製的成功品,能聽得懂各種指令,完全可以用到戰場上。”


    “哦?這麽厲害啊?”坦利嘿嘿笑道:“我還真想看一看鎮疆軍會被毒兵嚇成什麽樣子。隻可惜數量太少了,僅僅五百人而已。”


    羅尼亞大有深意的看著他:“所以啊,要把這些毒兵用到最合適的地方,發揮奇效才行!”


    -


    李江遙走在紫金關的城道上,劍眉緊鎖、神情嚴肅。徐友長伸手拍了拍城牆的豁口,忍不住罵了一句,然後說道:“真沒想到,突厥鬼現在竟也用起咱們的本領了。”


    “戰爭本來就是一個快速學習、飛速成長的過程。”李江遙語氣顯得很平靜:“我們不也是一直都在效仿他們的騎兵戰法嗎?突厥人開始使用大型攻城器械,不稀奇。”


    徐友長感慨道:“幸好咱早有準備,實力和經驗也都遠高於對手,不然今天可就要白挨揍了。突厥人第一顆石彈砸中城頭的時候,我是真被嚇了一跳。”


    “傷亡大嗎?”李江遙問道。


    “四百二十一人陣亡,一千三百五十一人受傷。”徐友長的回答非常準確:“傷兵都已經轉移到後方治療了。江遙,你當初設計的戰地醫館確實很有意義,將士們知道自己負傷之後能及時得到醫治,在戰場上就會安心很多,士氣也能維持的更久。”


    李江遙笑笑:“好點子固然重要,那也得有人落實才行。這個方麵,司徒無壽和馬木功不可沒,哦對,還有懂草藥醫術的夏蓮姑娘。”


    徐友長點了點頭:“說起那位夏蓮姑娘,當初被你從馬匪窩裏救出來之後,就一直留在水杉。我們可都看出來了,人家對你有意思。你呢?有沒有考慮把她也收了?”


    “我已經有凝寒了。”李江遙淡淡的答道。


    “那又怎麽啦?大丈夫三妻四妾很正常啊。”徐友長錘了李江遙一拳:“再說,蓮姬不也天天粘著你嗎?哦,能接受那個女刺客,就不能接受夏蓮姑娘?”


    李江遙也反手拍了徐友長一掌,笑罵道:“混小子,你胡說什麽啊!這完全是兩碼事。我是看蓮姬身世可憐,才不忍趕她走的。”


    徐友長不懷好意的笑了笑,忽然又記起一件事來:“哦,忘了跟你講啦。前天我手下報告,說你的那個女刺客在打聽敵營的情況,我覺得有必要提醒你,她該不會是暗中打算幹什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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