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宇飛略感訝然道:“你是說,程開陽的小女兒?”


    一聽“程開陽”三個字,李江遙心中頓時一動,旋即望向李汐,而李汐也恰在此時看向了他,口中說道:“程開陽膝下四個嫡子,嫡女卻隻有程雯一個,自小便寵愛萬分。後來他在西北遇刺,程家自此中落,形勢大不如前,程雯也過得不怎麽好。”


    胡宇飛不知這其中的要竅,兀自感慨道:“唉,說起鎮國公程開陽,確實可惜了。他這個人,詩文很好的,卻偏偏被任命為長刀統領,誤軍誤國啊。”


    李江遙猜測,汾陽公主李汐應該是知道蓮姬一些情況,於是問道:“魏梓軒跟鎮國公府有交情嗎?”


    “不僅沒任何交情,甚至可以說素無來往。”李汐笑笑:“怎麽樣?蹊蹺吧?”


    人老成精的胡宇飛此時忽然反應過來,問道:“大都護,您跟鎮國公府……是有什麽仇怨嗎?”


    李江遙假裝不經意地搖了搖頭:“仇怨談不上,確實有一點小誤會。”


    “那就難怪了,”胡宇飛捋著長髯道:“魏梓軒忽然挑起選立皇後的議題,又專門推舉素無來往的程家女兒,而您恰好與鎮國公府存在某些矛盾。這套政治操弄,很可能是衝著大都護來的。”


    李江遙大有深意地看了李汐一眼,問道:“那位程小姐,機會大嗎?”


    李汐淡淡一笑:“很大。論關係,程雯是帝君的親表妹,開國功臣程千裏的後人,身份尊貴、家世清白,盡管鎮國公府的勢力不如從前,但畢竟資曆和功勞在那兒擺著,誰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她頓了頓,接著道:“另外,程雯自幼飽讀詩書,為人聰慧機敏,很早便替母親主持家務,將程開陽的三房妾室都壓得服服帖帖,頗為幹練。最關鍵的是,她樣貌出眾,氣質還很像一個人……”


    李江遙奇道:“像誰?”


    “我也是聽說而已,並不能確定,”李汐笑意盈盈地盯著李江遙:“很多在幽州時期就追隨陛下的內侍,都說程雯很像嫂子。”


    “嫂子?”李江遙想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你……是說夏侯凝寒?”


    胡宇飛也有些懵圈:“這跟大都護的夫人又有什麽關係?”


    李汐看著麵前一老一少的迷茫神情,訝然道:“怎麽?莫非兄長還不知道?”


    李江遙眨眨眼:“我應該知道什麽嗎?”


    李汐捂著嘴咯咯笑道:“看來,嫂子沒告訴兄長啊。當年帝君還是太子的時候,曾與駙馬遭到刺客襲擊,幸得嫂子出手相救。後來在仙霞山莊養傷期間,帝君對嫂子暗生情愫,一直戀戀不舍呢。”


    聞聽此言,胡宇飛不禁皺起眉頭,悄悄看了李江遙一眼。汾陽公主這番話講得頗為露骨,多多少少還有點挑撥李江遙夫妻感情的意思,實在不該。


    李江遙此時也有些愕然和尷尬,喃喃道:“這件事情,她從來沒跟我提起過。”


    胡宇飛咳嗽一聲,說道:“此等穿鑿附會之語,大都護不必介懷。莫說沒人知道帝君真正的心思,即便是如此,夫人也無法啟齒,不是嗎?”


    老頭兒的話很有道理。這種事,讓夏侯凝寒怎麽開口?難道跟自己的夫君說,帝君也很喜歡我,你能娶到我算是撿著大便宜了?


    李江遙聞言坦然道:“胡老說得沒錯。凝寒惠外秀中,自然不乏愛慕之人,我能得此賢妻,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聽他這麽說,李汐眼中閃過一絲妒意,旋即又笑笑:“兄長果然雅量。不過,這件事知者甚多,不能不防。一旦那個程雯被帝君看中,真的選作皇後,恐怕會有很多麻煩。”


    胡宇飛思忖片刻,終究還是忍不住打聽:“大都護,您跟程家到底……”


    李江遙看了看李汐,感覺不該對胡老刻意隱瞞,於是無奈的歎了一聲,說道:“當年,殺死程開陽的刺客,遭到長刀軍追捕,是我出手將其救下的。現如今,她就在鎮疆軍中,還成了我的義妹。”


    “啊?!”胡宇飛頓時驚得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這還能算是小誤會啊?大都護,這可是不共戴天的殺父之仇呀!”


    李汐抿嘴一笑:“所以我剛才說,程雯當上了皇後,會有很多麻煩。”


    胡宇飛轉頭問道:“公主,此事還有誰知曉?老朽是指,刺客的事情。”


    李汐先與李江遙對視一眼,然後答道:“胡師父,那名刺客之事,知道的人並不多。不過,大都護的對手,恐怕全都清楚。”


    “哎呀,大都護,你怎麽如此糊塗!”胡宇飛歎道:“刺殺朝廷勳貴的凶手,你留在自己身邊,這不是授人以柄嗎?”


    李江遙無可奈何地笑笑:“胡老,其中的原委,一句話兩句話也說不清楚。總之,我肯定要保她。刺殺程開陽的幕後主使是勞劍華,而那個刺客隻是被他利用。”


    李汐說道:“兄長,不管是不是被利用,我懷疑魏梓軒打算拿此事來做文章,目標並不是刺客,而是你。”


    李江遙微微頷首:“公主認為,魏梓軒是想把程雯捧上皇後的寶座,然後再由皇後出手對付我?”


    “大概就是如此。”李汐沉聲道:“兄長千萬不要小看皇後的力量。從某種程度上說,皇後在一些方麵或許比帝君還更厲害些呢。”


    胡宇飛久居朝堂,政治經驗極為豐富,聞言讚同道:“公主所言有理。皇後雖然不能直接幹政,但是因為地位尊崇,所以往往能夠代表很多政治勢力的利益。一旦形成盤根錯節的聯盟,有時甚至可以反過來影響帝君。”


    李江遙聳聳肩:“即便明白這個道理,我們又能怎樣?難不成還要阻止程雯成為皇後嗎?”


    “如果有必要的話……”李汐冷冷的說道:“出手阻止,也未嚐不可。”


    胡宇飛好奇道:“莫非公主也推薦了人選?”


    李汐笑笑:“胡師父您忘啦?惠妃娘娘是我的小姑子啊,我能不支持嗎?”


    李江遙聞言恍然大悟。他忽然記起來,惠妃慕容靈,正是慕容雪的堂妹,同樣也是這次冊立皇後的熱門人選之一。


    慕容靈如果成為皇後,那她的兒子就是未來的聖唐儲君,無論是慕容雪,還是李汐,在朝中的分量都會大幅加強。


    尤其對於汾陽公主來說,她既是皇太子的姑姑,又是皇太子的舅媽,簡直無敵了。


    而李汐和慕容雪今後所生的孩子,更可謂得天獨厚。既是帝君的外甥,同時也是皇後的侄子,還跟下一代的聖唐君主是表兄弟,長大之後封侯拜相、位極人臣,根本毫無懸念。


    李汐的心思,絕對是算得透透的了。


    魏梓軒想要對付李江遙,這是毋庸置疑的。而李汐恰好利用這一點,協助李江遙實施反擊。若是真能成功擊敗程雯,扶慕容靈登上後位,那樣既討好了手握兵權的大都護,又幫助了心地單純的小姑子,同時還能讓夫君慕容雪感到滿意,一舉三得,最後自己成為最大贏家。


    絕,真特麽絕。


    李江遙心中如此想著,抬頭衝李汐微微一笑:“公主準備怎麽做?”


    李汐還以微笑:“還得請兄長拿個主意才行,汾陽唯您馬首是瞻。”


    李江遙知道她早已經有了主意,隻是在自己麵前故意有所收斂,於是笑道:“我隻懂帶兵打仗,其餘都是門外漢。連選立皇後的流程都不曉得,如何能拿主意?”


    李汐應道:“禮部定下的儀程並不複雜。首先一步,是皇族和從二品以上官員推舉。然後由朝堂公議,根據家世背景、祖上功績、學識修養、民間風評等幾個方麵,淘汰那些不符合母儀天下資格的,再優中選優,留下三到五人,正式上報給帝君。最後,帝君親自過目,確定由誰來做皇後。”


    李江遙有些好奇:“之前柳家的那位小姐,也是這麽選出來的嗎?”


    “那怎能一樣?”李汐笑著搖搖頭:“當時朝廷還在益州躲避戰火,帝君身邊除了將軍還是將軍,沒有半個懂得皇家儀典的官員,所以定得也非常草率。”


    胡宇飛微微頷首:“確實如此。皇後的確立,通常分為兩種形式。一種是帝君還在做皇儲之時,由先帝和先皇後為東宮選擇太子妃,等到其登基即位後,太子妃便順理成章的轉為皇後。另外一種,則是像現在這樣,帝君先登基,然後再大婚。如果沒有先帝遺詔明確指定了皇後的人選,那麽就要由禮部主持,行選立儀典。”


    李江遙聞言恍然,又說道:“照公主剛才說的那套流程,又要推舉,又要公議,最後還是帝君自己決定,咱們該如何幫助惠妃勝出呢?”


    李汐笑笑:“推舉這一關,每位重臣都有資格說話,想來也攔不住魏梓軒抬舉程雯,而最後的帝君親選,咱們也難以左右。所以,真正見功夫、拚輸贏的地方,是朝堂公議。”


    “說白了,就是通過公議,把包括程雯在內的所有強敵,統統幹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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