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眾人一聽那個殿中少監說“銀魚符”不見了,頓時都忍不住大驚失色。


    銀魚符,正式的名稱為銀質鯉魚腰牌,乃是進出皇宮的通行令符。


    在聖唐皇朝,皇城宮門的通行令符腰牌,總共分為四類:神龍、鼇龜、麒麟、鯉魚。


    四種腰牌又各自以金、銀兩種材質做區分,代表著不同的身份地位。


    神龍腰牌,或者叫神龍符,是嫡係皇族的專屬,隻有親王和皇子才配擁有使用。其中,獲封親王頭銜的皇室成員,拿著金龍腰牌,其餘諸皇子則統一為銀龍。


    鼇龜符,是專門賜給朝廷重臣的通行令牌。一品大員持金質鼇龜,二品大員持銀質鼇龜。這些聖唐政壇的頂級人物,憑借身上的鼇龜符,可以直接入宮覲見帝君,以方便隨時奏對軍政大事。


    麒麟腰牌和鯉魚腰牌,則針對天子的親衛和臣屬,按照文武不同,各有差異。


    麒麟尚武,因此禁軍的中高級軍官,佩戴的都是麒麟符。除了禁軍統領一人是金質之外,其餘的將校,無論來自金吾衛,還是隸屬虎豹騎,皆為銀麒麟。


    與之相應的,天子近臣和內廷宦官,持鯉魚腰牌。其中,內侍大總管,也就是常伴帝君身側的領班太監,佩戴著唯一的金魚符,而包括逆鱗司長史田沐、殿中監裴應倫在內的這些官員,則佩戴銀魚符。


    因為持有各種令符腰牌者,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並且身份都尊貴特殊,偶爾帝君一時興起,還會將令符特旨頒賜給一些不夠級別的官員,所以皇宮各門的宿衛,通常都是認符不認人,隻要你拿著令符腰牌,就可以自由出入宮門,他們不願多問,也不敢多問。


    這其中,尤其又以銀魚符最容易出狀況。


    此事倒也並不難理解。


    神龍代表皇族,鼇龜代表重臣,像這樣的大人物,整個聖唐皇朝挑來揀去也沒幾位,誰夠資格佩戴著金龍銀龍、金龜銀龜,宿衛都很清楚,帝君也不可能隨著心情胡亂發放。


    同樣道理,麒麟符是禁軍將領的身份證明,負責把守宮門的軍兵當然都認得自己上司,基本沒有弄假的縫隙。


    而銀魚符則大不一樣。


    隻要參與內廷諸般事務,就都有機會賜給銀魚符,甚至有些奉旨出宮辦事的年輕小內侍,為了方便通行皇宮宮門,也會帶著臨時討來的銀魚符到處亂跑、耀武揚威。


    眼下,裴應倫的銀魚符不見了,也就意味著有人能夠利用他的通行腰牌,混進皇宮大內。


    而如果那個人是曾被帝君李炳親自下令抓捕、險些冤死在北衙的沈烈,後果將不堪設想!


    田沐嚇得直冒冷汗,厲聲喝道:“你們給本官繼續找!朱俊傑,趕緊隨我去皇宮,快!”


    說罷,他轉身衝出凶案現場,連轎子也顧不上坐,直接搶過一匹軍馬,朝著太極宮狂奔而去。


    -


    半個時辰之後,皇宮各門同時都接到了禁軍衛所發出的緊急指令:立刻封禁宮門,任何人不得進出,包括持有神龍符和鼇龜符的人!


    金吾衛如臨大敵,沿著後宮禁苑的邊界,火速設置了三道防線。禦書房、養心閣、鳳儀宮、上陽宮、頤香宮,各處殿宇外麵,都站滿了全副武裝、氣勢洶洶的天子侍衛。


    虎豹騎同樣傾巢出動,將太極殿和皇城官署團團圍住。大批巡邏騎兵順著皇城宮牆的外圍,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來回馳騁警戒。


    正在萬年縣大牢蹲守沈烈的歐陽林,此時也收到了上司的命令,讓他火速歸隊,返回皇宮衛所集結。這是虎豹騎的正常規矩,也是禁軍在應對威脅時的必要反應。


    歐陽林不由得眉頭大皺,等他向傳令兵問清楚緣由之後,心中更是駭然:這肯定是沈烈的調虎離山之計!


    “請回去轉告都尉大人,我奉帝君旨意,有任務在身,現在還不能歸隊。”歐陽林平靜的說道:“另外,請即可調派增援部隊,隨時配合我緝拿逃犯沈烈。”


    傳令兵見他抬出了帝君,而且要抓的人又是沈烈,不敢多說什麽,連忙拱手答應,轉身快步離去。


    歐陽林瞅瞅外麵天色尚早,吩咐手下:“你們去把那個女人綁到大牢天井的柱子上,給貴客提供點便利。”


    幾名虎豹騎道聲遵命,從牢房裏把蕊姬拖出來,七手八腳地捆綁結實。


    此時的蕊姬,已經被歐陽林動了兩回大刑。頭發披散、裙衫破碎,連褻衣都露了出來,全身上下更是傷痕處處、鮮血淋漓,整個人正處於半昏迷的狀態。


    被外麵刺眼的陽光一照,蕊姬不禁微微抖了幾下,但仍舊低垂著腦袋,一動不動。


    歐陽林冷笑道:“蕊夫人,你的老朋友沈烈沈大人,很快就要來了。不過,他究竟是來救你的,還是來殺你的,本官可說不準,你不妨猜猜看啊。”


    蕊姬一開始並沒有回應歐陽林的話,等了好半天,才忽然含混不清的喃喃道:“你……死定了……”


    “哈哈,我死定了?有趣,有趣。”歐陽林撫掌笑道:“你是真夠硬朗的,都被折磨成這樣了,還是不肯吐露半點有用的消息,本官想不佩服也不行。”


    他上前幾步,抬手撩開蕊姬的頭發:“嘖嘖,多可惜啊。如花似玉的蕊夫人,居然變成了這副模樣,李炤看了一定會心疼吧?勞劍華也會心疼吧?”


    說著,歐陽林又用手指捏住蕊姬的下巴,向上微微抬起,冷笑道:“你不是有本事自盡嗎?死一個給本官看看啊。”


    蕊姬凝視著他,眼裏滿是怨恨:“歐陽林,你別得意,沈烈不會放過你的!”


    歐陽林淡淡一笑:“我還以為,你會說李炤不會放過我,沒想到提的居然是沈烈。他和你們明明是不共戴天的仇敵,你卻偏要在本官麵前裝腔作勢,誤導我認為他是你的同夥,當本官是傻子嗎?”


    蕊姬滿是血汙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冷酷的笑意:“誤導你又怎麽樣?你還不是一心要對付沈烈?”


    歐陽林搖了搖頭:“本官要對付的,不僅僅是一個沈烈,還有你們。蕊姬,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勞劍華針對皇宮到底有什麽陰謀?說出來,免得再受皮肉之苦。”


    “該說的,我一早就跟你說過了,”蕊姬應道:“刺殺皇後程雯,嫁禍淑妃惠妃,挑動軍方矛盾。”


    “除了你,還有誰參與?你們在帝都有多少人?具體計劃是怎樣的?一一招來!”


    蕊姬輕輕的閉上眼睛,冷然道:“你殺了我吧,我什麽都不會說了。”


    歐陽林的目光中閃過一絲慍怒。他能清楚地感覺到,麵前這個女人已經抱定了必死之心,真的不會再吐露丁點實情了。


    然而就在剛剛的一瞬間,歐陽林忽然意識到,殿中監裴應倫的意外死亡,既有可能是沈烈的調虎離山之計,也有可能是勞劍華實施皇宮陰謀的一部分。因此他必須盡快做出準確判斷,才能有的放矢、加以應對。


    -


    “陛下,外麵這是怎麽了?為何禁軍忽然戒備森嚴?”程雯一邊幫李炳退下朝服,一邊裝作什麽都不懂的樣子,好奇打聽道:“是有刺客嗎?”


    李炳心事重重地點了點頭,先讓宮女內侍全都退下,然後才對程雯歎道:“唉,恐怕比刺客更加麻煩。你來,坐到朕旁邊來,朕跟你慢慢說。”


    程雯乖巧地答應一聲,挨著李炳坐了下來,同時纖纖玉手挽住了李炳的胳膊:“陛下不必煩惱,有禁軍在,什麽壞人也不用怕。”


    “倒不是好人壞人那麽簡單。”李炳看了一眼窗外,語氣有些凝重:“你聽說過沈烈這個名字嗎?”


    程雯裝作有些愕然,等了一下才點頭道:“聽是聽說過,他以前不是北衙的什麽長史嗎?”


    李斌微微頷首:“對,北衙逆鱗司長史。這個沈烈,曾是先帝最寵信的近臣,於朕也有些功勞。隻可惜,他後來……後來誤入歧途,跟朝廷徹底鬧翻了,並且也記恨朕。”


    程雯問道:“莫非是他偷偷入宮,欲對陛下不利?”


    李炳無奈的說道:“或許是,或許不是,現在還無法做出定論。不過,逆鱗司的田沐確信沈烈意圖不軌,因此加強了整個皇宮的戒備,以防萬一。唉,若真的是沈烈,那就很麻煩了。這個人非常可怕,總能讓他的對手防不勝防,朕擔心被他盯上,徒有成千上萬的禁軍也沒用。”


    程雯早就接到密報,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此時,她還以為這是田沐奉她的旨意,故意搞出來的大動靜,以便擾亂歐陽林和駙馬府的步調節奏,所以不但沒有絲毫擔憂,反而還暗自感覺好笑。


    她把手放在李炳胸前,輕輕的撫摸著,柔聲道:“陛下是聖唐一代明君,自有上天護佑。哪怕沈烈再如何囂張,也絕不是陛下您的對手。”


    李炳握住程雯的小手,沉聲道:“說是這麽說,可沈烈對皇宮這裏太熟悉了,又精通易容刺殺等各種暗探手段,倘若真讓他混進來,朕怕是睡覺都不安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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