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吳淩的威脅,沈烈看上去氣定神閑、毫不在意。他先衝對方冷冷一笑,接著轉頭對元斌等人說道:“即便他們講的是真的,但沈某相信,汾陽公主自有辦法妥善應對,因此無須為駙馬府擔心。至於說他們嘛……”


    沈烈望向文瀟和吳淩:“對我而言,你們究竟是落在我的手中,還是落在朝廷的手中,其實效果都差不多,所以你願意示警喊人,那就盡管喊吧,沈某樂得看熱鬧。”


    文瀟抬手止住正欲說話的吳淩,笑道:“沈老弟,兩敗俱傷實在沒有必要。從某種意義上說,你我雙方跟帝君朝廷都有嫌隙,大家不妨消消氣,談談交易如何?”


    “哦?交易什麽呢?”沈烈好整以暇地問道。


    “隻要你放我們走,條件隨便開。”文瀟應道:“你找勞劍華報仇,是天經地義的事,咱也無話可說。但是,這裏並沒有勞劍華,隻有他的倒黴徒弟和我這個倒黴朋友,冤有頭債有主的,何苦對我們趕盡殺絕呢?”


    沈烈露出“活閻王”的招牌笑容,冷冷地說道:“我可以答應不殺爾等,但你們必須束手投降,並且把其餘的虎賁營奸細也一並供出來。”


    文瀟神色一變:“這有點強人所難了吧?敢情今天非要拚個你死我活才行?”


    沈烈目光閃過一絲寒意:“那就別廢話了,動手!”


    隨著話音,他忽然晃動身形,轉眼便閃到了文瀟近前,雙掌幻化出無數掌影,直接罩住了瘦小的文瀟。


    幾乎與此同時,元斌揮刀撲向吳淩,石峰則一個縱躍,襲擊守護蓮姬的虎賁營高手。


    刹那間,小院之中刀鋒四起、拳掌相交,幾十人頃刻混作一團,展開激烈廝殺。


    文瀟亮出一對鐵爪,連連怪叫,奮力迎擊沈烈。他的武功專走剛猛路數,當年冠絕北衙逆鱗司之時,沈烈還隻是一個出道不久的毛頭小子,無論內力還是招式,都遠不及這位大名鼎鼎的鐵手前輩。


    然而,這麽多年過去,沈烈已經快速成長為絕頂高手,不僅風雷掌大有精進,而且作戰經驗也變得極為豐富,加之年齡優勢、氣脈綿長,很快便在較量中占據上風。


    拚著肩頭挨對方鋒利一爪,沈烈連續兩記重掌,打在了文瀟的胸口和左手腕處,頓時令對方口噴鮮血、左手報廢。


    文瀟怒吼一聲,不退反進,同時伸出右手,直取沈烈麵門。


    那種不計代價、一往無前的氣勢,擺明是想跟沈烈來個同歸於盡,倘若真被他一爪掃中,非得被扯下半張臉不可。


    沈烈掌握著主動權,自然不願跟文瀟兩敗俱傷,於是他從容撤步,利用快若鬼魅的身法,堪堪閃開對方搏命一擊。沒想到,文瀟起了凶性,眼見沈烈主動後撤,立刻得勢不饒人,緊跟著逼迫上來,招招不離沈烈頭部胸部的要害位置。


    沈烈一邊揮臂格擋,一邊朗聲笑道:“文兄,你的心性已然亂了,還是認輸吧。看在曾經同僚的情分上,沈某可以考慮饒你一命。”


    文瀟知道這是攻心之術,可是奈何自己已經怒火中燒,忍是忍不得了,他眼睛裏布滿血絲,惡狠狠地吼道:“狗屁!當年就是秦鑄那個王八蛋,為了討好李成文,把老子害得家破人亡!你不是他徒弟嗎,正好還債!”


    說罷,文瀟加速縱躍,伸手抓向了沈烈的心口。然而,他在盛怒之下出招,犯了沒有留下餘力的大忌,一爪狂揮,處處破綻。


    沈烈要的就是這個機會。他瞅準對方肋下死角全無防護,側身避開爪擊,同時一腳撩起,正踢在文瀟的軟肋上。


    隻聽哢嚓一聲脆響,文瀟的肋骨當場斷了三根,狂噴鮮血飛了出去,然後重重地摔在不遠處。


    沈烈收起攻勢,冷冷地看著躺在地上不停咳血的文瀟,淡然道:“你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當年我師父將你除名,並不是為了討好帝君,而是因為擔心李成文登基之後,會追究你的罪責,所以才冒著自己被懲罰的風險,提前一步讓你離開帝都。隻可惜,你怨念太重,隻顧著尋機報複,卻錯過了趕回去保護家人的時機。文瀟,是你自己害了他們。”


    “你放屁!放屁!”文瀟蒼白蓬亂的頭發不住抖動:“我曾為帝君身經百戰,對北衙逆鱗司有功!對聖唐有功!憑什麽像趕野狗一樣趕我走?憑什麽?!”


    沈烈臉上露出了不忍的神情。


    文瀟遭遇了除名的不公,自己又何嚐不是如此?身為逆鱗司首座,忠心耿耿又能怎樣?功勞蓋世又能如何?到最後,不也一樣被掃地出門,甚至被羅織罪名、身陷囹圄?


    他輕輕歎了口氣,沉聲道:“或許……這就是你我這類人的宿命吧。忠於帝君,忠於聖唐,但手上也沾滿了鮮血,永遠都洗不幹淨……文瀟前輩,請先走一步,去下麵好好地陪一陪家人吧,世間一切,已經不值得你留戀了。”


    隨著他的話語,文瀟怨怒的眼睛裏漸漸沒有了神采,嘴角邊不住淌著血,呼吸卻徹底斷絕。


    剛才折斷的肋骨刺入了他的心髒,再加上嚴重內傷,已然奪走了這個瘦小老人的生命。


    沈烈愣愣地望著文瀟,心裏忽然有些空蕩蕩的,也不知該作何感想。


    忽然間,一記淒厲的嘶吼聲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沈烈循聲望去,發現虎賁營副將吳淩此時頭發披散、滿臉是血,正被元斌和另外兩個情報司高手圍攻。


    方才那聲吼叫,是元斌一刀砍斷了他的右臂,吳淩又驚又痛下發出的。


    沈烈眉毛一挑,提醒道:“留他活口!”


    元斌高聲答應,趁著吳淩發瘋抵擋另一高手的進攻,抬腿一腳掃中他的腳踝,將對方直接放倒。


    這個時候,石峰那邊也已經順利得手,那些負責保護蕊姬的虎賁高手被悉數幹掉,勞劍華麾下的頭號風塵暗探重新落入控製。


    沈烈環顧左右,除吳淩之外,叛軍奸細再無一個活人。他揮揮手,吩咐道:“這裏是敵人的撤退集結點,很可能還會有人來。石峰,你先帶五個兄弟押著蕊姬回去,妥善隱藏。元斌和其他人跟我留下,準備清理其他叛軍奸細!”


    -


    “都尉大人,聖旨來了!”


    一名禁軍匆匆忙忙跑到近前,在他後麵跟著的,是氣喘籲籲的傳旨內侍。


    張陽增見狀大喜,連忙上前扶住險些累得暈倒的內侍:“公公,聖旨呢?”


    “在,在這兒。”那名內侍一邊上氣不接下氣地應著,一邊雙手托起黃絹卷軸:“陛下有旨,著令禁軍入駙馬府搜捕盜寶竊賊,凡軍民人等皆須配合協助。”


    張陽增哈哈一笑,說聲“好嘞”,然後拉著內侍就往駙馬府大門那邊走。


    守在門口的皇族大臣們一聽說帝君真的下旨了,不由得微微愣怔,同時都望向汾陽公主李汐。


    李汐倒顯得不慌不忙,笑著點點頭:“既然聖意如此,禁軍的舉止也符合規矩,那本宮自當遵旨。請吧,駙馬府上上下下、裏裏外外,隨便你們搜!”


    董天星還有些擔心沈烈正在裏麵,不禁皺眉道:“公主,一個偷寶物的盜賊而已,您府上的親兵自己不能搜嗎?這深更半夜的鬧騰起來,傳揚出去也……”


    李汐抬手攔住了他的話,微笑道:“董大人,不妨事的。準是皇後娘娘心疼七寶鳳釵,這才求陛下頒旨,讓禁軍入府拿賊。咱們這些做臣子的,總該迎奉聖意才對。反正我們家就這麽大點地方,隨他們翻找就好了。”


    張陽增見狀,道聲“得罪”,隨即一揮手:“一隊、二隊、四隊、五隊、六隊,全都進去,給我仔細找!”


    虎豹騎的士兵齊聲應和,接著依序進入駙馬府,並按照事先製定好的計劃,在各自負責的區域裏展開地毯式搜索。


    這些人都提前接到指令,且專門記牢了沈烈的畫像。他們的任務根本就不是查找什麽盜寶的竊賊,而是甄別沈烈以及鎮疆情報司的暗探。


    因此,每隊虎豹騎兵馬,在逆鱗司的配合下,逐門逐戶、逐尺逐寸地搜檢過去。駙馬府裏所有的人,甭管你是丫鬟還是小廝,無論你是廚子還是花匠,連洗衣服的老媽子在內,全都被喊了出來,一個個的核實身份。


    除此之外,房間也不能放過。虎豹騎把府內每一間屋舍都找了個遍,逆鱗司暗探則協助判斷房內有沒有密室密道那一類藏人的機關。而室外的重點,則是水井、假山、池塘、花園苗圃、竹林樹冠等地方,同樣是檢查有沒有藏人。


    上千名禁軍在駙馬府裏折騰了足足一個半時辰,來來回回翻找了三遍,居然什麽意外發現也沒有,不禁都有些傻眼。


    消息陸續送來,身為現場總指揮官的張陽增對此更是心中忐忑。


    他暗自考慮,要不要去跟田沐商量一下,把那個提前備好的“江洋大盜”拿出來頂事,好結束這場鬧劇。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偏院方向忽然傳來了士兵們興奮的呼喊聲:“找到了!找到了!這裏有通向外麵的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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