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的密使?”李江遙微微一愣,旋即冷笑道:“你拿我當三歲小孩嗎?為了保命,就編出這種可笑的故事。”


    見對方不信,嚴崇喜不慌不忙地從懷中掏出了一枚銀質麒麟符,朗聲說道:“大都護,這麵腰牌,乃是帝君欽賜,在下絕無欺瞞。”


    李江遙目力極強,哪怕是天色昏暗,也絲毫不影響他看清楚嚴崇喜手裏的物件。


    沒錯,那正是通行皇宮的禁軍腰牌!


    “你……”李江遙掃了一眼四周的人,疑惑道:“既然你是朝廷的密探,怎麽敢如此堂而皇之地暴露身份?”


    嚴崇喜哈哈一笑:“我的身份,他們都曉得,有什麽好隱瞞的?不僅如此,在下還兼任著晉王府的觀風使,專門負責以行會總把頭的身份,刺探江北各地商業消息,為勞劍華和李炤提供情報。”


    說著,他又從懷中掏出來一麵叛軍虎賁營的暗探令牌,展示給李江遙看。


    李江遙瞬間明白過來,麵前這個得意洋洋的家夥,居然是一個雙麵間諜!


    嚴崇喜好整以暇地說道:“大都護,在下身處敵營,與叛軍虛與委蛇,是為了執行帝君的秘密使命,所以難免會被宵小之輩造謠汙蔑。您是朝廷的中流砥柱,可千萬不能受奸人蒙蔽,做出親者痛仇者快的事啊。”


    此言一出,站在李江遙旁邊的劉登頓時大驚失色,連忙解釋道:“大,大都護,我之前並不知道嚴崇喜的身份,隻是就事論事而已,絕無幫助叛軍的意思!”


    李江遙心裏當然清楚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嚴崇喜根本就不像他自己說的那樣,是什麽深入敵營的孤膽英雄,而是憑借一些見不得人的巧取豪奪,積累了巨大的財富和人脈,然後手眼通天、兩頭下注,在朝廷和叛軍之間反複橫跳遊走。


    什麽禁軍暗探,什麽虎賁營觀風使,都隻不過是他對外的身份掩護而已。真正的目的,還是要利用這一切條件,為自己兼並土地、販賣人口的罪惡勾當保駕護航。


    李江遙冷然一笑,繼續抓著嚴崇喜的七寸打:“我不管你有什麽特殊的身份和借口,這幾個倭人,我今天必須帶走,你若真是心向朝廷,那就乖乖聽話。”


    嚴崇喜心裏不禁暗暗叫苦。


    倭賊使者澤川太郎此次前來壩頭凹與他密會,身上帶著重大的秘密,一旦落在李江遙的手裏,自己那些見不得光的底細就會徹底暴露,以後甭想再在李炳麵前立足。


    因此,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對方帶走澤川太郎!


    他深吸一口氣:“大都護,沒得商量了嗎?即便在下負有特殊使命,您也要如此霸道?”


    李江遙笑笑:“嚴崇喜,實話跟你說吧,今天我就是專門衝你來的。不然的話,我深入敵境,根本不應該輕易暴露身份行蹤。”


    “在下得罪過大都護?”嚴崇喜疑惑道:“如果真是有什麽地方言語行事不周,無意間冒犯了大都護虎威,還請您直言指教,崇喜自當磕頭謝罪。”


    李江遙輕輕地擺了擺手:“你跟我沒有私人恩怨。”


    “那是為了什麽?”嚴崇喜著急道:“在下於叛軍的陣營裏任職,隻不過方便行事而已,卻並非真背叛朝廷啊。”


    “也跟這個無關。”李江遙淡淡道:“我找你,是為了那些被你禍害的百姓。”


    嚴崇喜大感訝然:“百姓?您是指那些窮鬼?”


    李江遙瞅了一眼旁邊的劉登,微微頷首:“對,就是你口中說的窮鬼。不過,我們鎮疆軍的父母家人,幾乎全都是這樣的窮鬼,所以,你惹了我們了。”


    嚴崇喜險些被氣得吐血。他萬萬沒想到,李江遙堂堂萬軍統帥、一方鎮侯,居然會為了那些微不足道的螻蟻賤民,甘冒在敵後暴露的危險,硬要跑來尋他的晦氣。


    嚴崇喜的麵色越來越陰沉,他心念急轉幾下,忽然對身旁的澤川太郎道:“你掩護我走!快!其他人,擋住他們!”


    說罷,嚴崇喜展現出不俗的輕功,直接向後縱躍而去。


    澤川太郎反應也快,連忙晃動身形,緊追嚴崇喜,同時還不忘大聲命令手下的浪人,斷後阻擊。


    他倆才一動,李江遙也猛地竄了出去,星落刀先前一指:“給我殺!”


    刹那間,十幾名白袍將士揮刀向前,如虎入羊群一般,徑直撲進打手之中,大開殺戒。


    李江遙一招躍馬銀河,迅若閃電地砍翻一名快刀浪人,緊跟著又使出一記星辰直落,將另一個倭賊劈得噴血踉蹌。從他的角度望去,嚴崇喜和澤川太郎的背影此時剛剛轉過通往後院的照壁,距離並不算遠,於是連忙腳下發力,朝他們緊緊追去。


    沒想到,李江遙一轉過照壁牆,頓時不由得一愣。


    就在二進院門的台階上,俯臥著一具屍體,赫然正是倭賊使者澤川太郎。


    李江遙停住腳步,上前查探,發現澤川胸口中刀,一種蘊含著陰力的刀勁穿透了他的肌膚,震碎心脈,當場斃命。


    顯然,這是嚴崇喜的手筆。


    李江遙暗罵一句,繼續往後院追去。可是嚴崇喜那家夥的動作極快,加之又非常熟悉自己宅院的地形,因此很快便逃得無影無蹤。


    “媽的,大意了。”李江遙對趕來增援的韓文浩道:“嚴崇喜的那些打手武功稀鬆,沒想到他本人卻是高手,而且居然這麽狡詐狠辣,說溜就溜,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老巢,甚至連那個叫澤川的倭賊都被他滅口了。”


    韓文浩應道:“確實夠狠的!大都護,前院的敵人已經全被幹掉,弟兄們正在全麵搜索。”


    李江遙點點頭,又瞅了一眼後麵的房舍,吩咐道:“去看看有沒有被他囚禁的百姓,有的話一律解救釋放。如果搜出金銀財寶,就讓劉登幫忙分給鎮上的窮苦人家,然後你們放把火,給我燒了這個地方!”


    -


    由於在壩頭凹鎮搞出的動靜太大,李江遙等人不敢於此多做停留,嚴家宅院陷入熊熊烈火之後,他們便翻身上馬,往東南方向疾馳而去。


    不過,在李江遙的心中,卻好似始終紮著一根刺,令他久久難以釋懷。


    找嚴崇喜算賬,原本隻是出於一時激憤,既為了給當地百姓鏟除惡霸,也為了教訓警告那些勾結倭賊的漢奸。可是萬萬沒想到,嚴崇喜極為特殊的身份、深藏不露的武功,以及那個慘遭橫死滅口的倭賊密使,頓時令整件事情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李江遙一邊策馬疾馳,一邊暗自琢磨:如果僅僅是涉及一些見不得人的交易,嚴崇喜應該沒必要那麽緊張。因為當時他這位鎮疆軍大都護已經明確認定,嚴家做的都是些卑鄙肮髒的買賣,所以嚴崇喜是否狡辯、澤川太郎是否被抓,其實都不重要了。


    然而,嚴崇喜放著萬貫家業不管,哪怕在逃命之際,也不忘先把倭賊使者幹掉,顯然是因為澤川太郎的身上還有更加要命的秘密,且絕對不能讓李江遙知曉。


    那麽,這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秘密呢?


    而這個要命的秘密,又到底跟嚴崇喜的哪一個身份有關?是帝君李炳的密使?還是叛軍虎賁營的暗探?


    李江遙對此沒有絲毫頭緒。


    不過,多年來身處殘酷的鬥爭環境,讓他具備了一種類似第六感的敏銳靈覺,李江遙隱隱地感到,這個秘密一定事關重大,甚至可能會影響到天下局勢的發展。


    因此,他必須查探清楚!


    想到這裏,李江遙立刻雙手用力勒住韁繩,讓狂奔的馬兒停下了腳步。


    眾護衛見狀,也連忙有樣學樣。


    韓文浩一邊喊著“馭”“馭”的口令讓馬停步,一邊好奇地問道:“大都護,怎麽了?”


    李江遙劍眉緊鎖,既像是在問他,又像自言自語:“嚴崇喜的老窩被端掉之後,會逃到哪裏去呢?或者說,他會采取什麽樣的行動呢?”


    “嚴崇喜?”韓文浩不禁有些困惑:“您還在想著那個奸商的事兒啊?”


    李江遙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嚴崇喜絕非奸商惡霸那麽簡單。你想想看,這天下間有哪個奸商,夠資格佩戴著銀麒麟符?同時還揣著叛軍虎賁營的令牌?”


    韓文浩聞言點了點頭:“確實不一般。要說騎牆搖擺、兩頭通吃,那家夥絕對是個高手。”


    李江遙思忖片刻,分析道:“咱們打上門那會兒,嚴崇喜應該是正與澤川太郎會麵,而在那之後,幾個倭賊浪人悉數喪命,無一逃脫。也就是說,無論他們之間談了什麽,其結果消息都無法及時送回倭賊那邊,對嗎?”


    “沒錯!”韓文浩應道:“連同澤川在內,倭賊這條線陰差陽錯地被我們斬斷了。”


    李江遙微微頷首:“如果你是嚴崇喜,事情又極為重要,那麽接下來你會怎麽做?”


    韓文浩想了想:“我必須盡快與倭賊重新取得聯絡,以便將事情繼續推進下去。”


    “說得對!”李江遙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文浩,咱們不往前走了,掉頭回去,把他們的秘密搞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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