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您見到陛下了?”李修明一見著汾陽公主,立刻起身問道:“怎麽樣?人好些了嗎?”


    李汐搖了搖頭,麵色陰沉地坐到座位上,對周圍幾位親信官員講道:“恢複得不太好。我隻跟帝君聊了幾句,他就頭暈目眩、渾身難受,皇後便把我們幾個皇室都趕了出來。我後來又專門問了幾位太醫,他們說,這次中毒,傷及了帝君的髒腑,再加上這些年帝君操勞國事、憂慮鬱結,身體本就氣血虛虧,因此令病情變得更加嚴重。”


    李修明聽得眉頭大皺:“太醫可有什麽良策嗎?”


    “隻能先調理著看看了,”李汐應道:“但是短期內肯定無法上朝,甚至批閱奏章都很難。”


    吏部侍郎馬信岐發愁道:“那可麻煩嘍。江南平叛、齊魯剿匪,還有今年的科舉大試,多少事情都需要帝君批示,這不全得耽誤了嗎?”


    光祿卿薛奎略顯疑惑:“可是,這幾天我遞的折子都得到了批複啊。這又是怎麽回事?”


    李汐秀眉輕蹙,沉聲道:“問題就在這兒了。批複奏折,應該是出自程雯之手。”


    “什麽?!”聞聽此言,幾位大臣全都跳了起來,一個個瞠目結舌。


    李修明急道:“這不等於是後宮幹政嗎?皇後怎麽敢?”


    “敢不敢,要看如何解釋。”李汐道:“倘若這些批複都是帝君本人的意見,程雯隻是幫忙記錄抄眷,那誰也說不出什麽來。”


    “可問題是,那些批複究竟是不是帝君的聖意,誰也無法證明啊!”李修明氣道:“倘若皇後在其中夾帶私貨,簡直與謀反無異!”


    李汐忽然冷笑道:“或許這正是她想要的。”


    李修明聞言微微一愣,與其他幾位同僚對視片刻後,試著問道:“公主的意思是,辛忠述的事,背後有陰謀?”


    李汐攏了攏發鬢,淡淡地說道:“辛忠述年事已高,許久未在宮中坐館,怎麽偏偏那天正好於太醫館當值呢?他經常給達官顯貴們問診,字跡留得到處都有,並不難拿到,找個高手模仿他的字體另開一副藥方,易如反掌。辛老太醫看了一輩子病,到最後卻犯了連學徒都不會犯的低級錯誤,你們感覺可能嗎?”


    薛奎皺著眉頭思索一會兒,沉聲道:“公主分析得對!辛忠述是被坑了,有人要陰謀刺殺陛下!這是謀反!”


    “會是皇後嗎?”馬信岐遲疑道:“她雖然已經在宮中站穩了腳跟,但是陛下如果有個三長兩短,皇後又能得到什麽好處呢?朝臣們肯定不會讓她參與政務啊。”


    “所以帝君並沒有被那副藥給毒死,”李汐冷冷說道:“陛下尚在,程雯的地位就無人能夠動搖,而陛下因為身體原因無法正常處理政務,她便可以趁此機會,插手朝堂之事。在程雯還沒有為帝君誕下皇子之前,眼下這恐怕是最有利於她的局麵。”


    李修明忍不住怒道:“蛇蠍心腸,可怕至極。不行,我們必須立刻阻止皇後胡作非為!”


    馬信岐問道:“李大人,你打算如何阻止?陛下現在根本無法上朝,咱們的奏章又都會落到皇後手裏,所謂阻止,完全無從談起。”


    “找禁軍怎麽樣?”薛奎說道:“把帝君正身處危險之中的事情告知禁軍,讓他們設法護駕。”


    馬信岐搖搖頭:“沒有證據,純憑猜測,直接妄議皇後謀害帝君,咱們幾個立刻就是殺頭大罪。更何況,這半年多的時間,禁軍虎豹騎、北衙逆鱗司,都跟皇後越走越近,他們可能早就串通在一起了。”


    李汐微微頷首:“馬大人說得沒錯,程雯的弟弟就在禁軍之中效力,職位還不低。而田沐、歐陽林等人,也跟程家有著或多或少的關聯,我們如果貿然行動,很可能反被對方拿住把柄,窮追猛打。”


    “聯合朝臣們一起抗議怎麽樣?”李修明道:“難不成,皇後和鎮國公府有膽量把文武百官全都抓起來?”


    李汐看他一眼:“抗議?抗議什麽?抗議帝君因為中毒不上朝?還是抗議皇後奉旨替帝君代批奏章?這些事情,你有道理站得住腳嗎?”


    李修明大感泄氣地坐了下來,問道:“公主,您一向足智多謀,您說說,咱們該怎麽辦?”


    李汐看了看同樣滿臉關切的馬信岐和薛奎,沉聲道:“首先一點,你們幾位都不要著急。先分解推測一下,如果真是程雯在背後搞鬼,利用帝君中毒之事,暗中插手朝堂政務,那麽她究竟想幹什麽,又能幹什麽?”


    馬信岐捋著胡子,思索道:“無非兩件事吧。一者,坊間傳聞,程家跟鎮疆軍的李大都護仇怨極深,想必皇後會利用這次機會,繼續為難大都護。就和眼下的九錫之賞一樣,進一步激化朝廷與軍方的矛盾。”


    他頓了頓,繼續道:“二者,鎮國公府素來是貴胄門閥的代表,程家子弟有執掌朝政、大權獨攬的企圖,皇後若能代替陛下發布政令,很有可能會在人事方麵出現更多動作,培植黨羽、擴充勢力。”


    薛奎補充道:“幹擾人事任命,勢必牽扯原有官員。咱們這些跟他們不一路的大臣不先拿掉,就沒有足夠的位子給皇後係的人。所以,我們也會成為被攻擊的目標。”


    “有道理,”馬信岐點點頭:“之前因為搜捕奸細的事,禁軍的歐陽林儼然一步登天,成了帝都實質上的治安首領。現在出了帝君遇刺中毒的大案子,皇後肯定會拿來大做文章,趁機剪除異己。倘若逆鱗司徹底放開手腳、胡作非為,不知有多少朝臣要遭殃了。”


    李修明想了想,也道:“這些都還是小事。我擔心,皇後把手伸進軍隊,那就麻煩了。現在平叛戰爭已經到了最為關鍵的時刻,鎮疆、青龍、鳳凰三大軍團悉數渡江南征,叛賊覆滅指日可待。然而,這三個主力軍團的統帥,全都是皇後的眼中釘肉中刺。李大都護自不必說了,馬統領和慕容駙馬,背後連著淑妃惠妃兩位娘娘,皇後一係,斷然是不願看到他們凱旋還朝的。”


    薛奎發愁道:“軍隊若是不穩,天可就要塌下來啦。十年烽火戰亂,咱們聖唐已經千瘡百孔,再也經受不起又一次的兵戈變故。”


    “誰說不是呢?”馬信岐道:“李大人的擔心不無道理。把我這個吏部侍郎換掉沒關係,但若是把馬統領、慕容統領換掉,國家或許就要瀕臨內戰的邊緣了。你們想想,假如讓程家掌握了青龍軍團和朱雀軍團,會不會跟鎮疆軍打起來?”


    李汐點點頭:“三位說的,和本宮想的差不多。程雯替帝君代政,最有可能的入手點,就是查案和人事,而她所瞄準的目標則是以李大都護為代表的軍方勢力。所以,我們要加以應對,必須標本兼治、三路齊出。”


    “何謂標本兼治、三路齊出?”李修明道:“我等愚鈍,還請公主指點。”


    李汐解釋道:“所謂標,是指皇後假借帝君名義,發出的各種政令;所謂本,是指帝君本身盡快康複,重新主政,收回程雯的權力。而三路,則分別是查案、任免和護駕。”


    她示意馬信岐和薛奎也坐下,然後說道:“程雯代替帝君發布那些不利於朝局穩定和軍隊穩定的旨意,我們必須想盡辦法延宕抵製,哪怕是削官罷職、丟掉性命也在所不惜,此乃治標之務。設法暗中保護帝君安危,避免其一直被程雯等人控製,並助帝君重掌大權、撥亂反正,此乃治本之務。”


    薛奎道:“公主所言甚是。不過,這治標之務,我們能夠辦到,就像您說的那樣,即便丟掉性命,也要抵製亂政,身為聖唐官員,這沒得說。可是治本之務,就非常不易了。陛下身處宮中,隻要皇後不點頭,禁軍就不可能放我們進去,裏麵具體是什麽情況都不清楚,如何護駕呢?”


    李修明點點頭:“薛大人的話,也是我想說的。皇後暗中把持內廷,萬一她用些手段,始終讓陛下無法痊愈,甚至龍體每況愈下,我們作為外臣,殊難應對。除非……除非發動政變,把陛下解救出來。但這首先需要陛下有旨意才行,不然到最後隻能是一場悲慘的鬧劇。”


    “宮裏的事情,我來負責,不用諸位大人操心。”李汐語氣堅定的說道:“倘若程雯再敢對帝君不利,我一定想辦法搜集到證據,然後交由你們商議處置。但是在此之前,朝堂上即將到來的暴風驟雨,就要靠諸公竭力承擔了。”


    李修明慨然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身為聖唐官員,我等義不容辭。公主,我還有個建議,是否應該提前聯絡一下河間郡王他們,把目前的情況講一講,爭取雙方聯手對抗後宮幹政?”


    聞聽此言,李汐同意道:“可以,你盡快去辦吧。今日獲準入宮探視帝君的,都是李氏皇族成員,其中就有李茂勳。他出宮的時候,一直愁眉不展、長籲短歎,估計也已經動了懷疑的念頭。此時找他,大家一起做個提前預防,我想河間郡王是不會拒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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