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疆軍團整裝待發,準備全軍離開江南、返回西疆鬼漠的消息,很快傳到了帝都。


    一時之間,朝野上下議論紛紛,大家都在探討這支聖唐第一王牌主力的動向和意圖。


    外戚集團的官員普遍認為,李江遙這純粹是欲蓋彌彰,說要率兵西去,其實真正的目標是帝都。


    幾十萬剛剛大獲全勝的虎狼之師自江南而來,對京畿毫無威脅?簡直開玩笑。


    與之相同,那些暗中反對皇後幹政的大臣們,也認為李大都護此次的目的,是要勤王救駕,徹底推翻那些陰謀弄權的外戚亂黨,撥亂反正,重振朝綱。隻不過,跟外戚官員們惶惶不安大不相同的是,這些朝臣一個個開心的不得了,感覺總算看到了希望。


    也正因為如此,一場關於準不準許鎮疆軍借道關中、返回西疆的爭論,在朝堂之上愈演愈烈。


    已經被後族實力徹底把持的兵部和都督府,極力主張將鎮疆軍阻攔在潼關以東地區,甚至是連中原腹地都不要讓他們輕易進入。否則一旦事情有變,勢必會直接威脅帝都安危。


    對於這個說法,文官集團表達了強烈反對:自己的軍隊,又是剛剛平定江南叛亂的有功之臣,為何要像防賊一樣防備鎮疆軍?即便是以前帝君親政之時,都不曾如此對待大都護李江遙,怎麽皇後娘娘一臨朝聽政,朝廷對功勳部隊的態度就忽然如此天差地別,難不成心裏有鬼?


    更重要的是,李大都護在上表帝都的奏疏中說的很清楚,他是擔心西大陸爆發的戰事,有可能波及西疆地區,所以才決定率軍返回,以便加強戒備。


    這種不辭辛勞、為國守土的忠心之舉,兵部和都督府為何要橫加阻攔?從職分上講,你們難道不是最應該擔心西部邊疆穩定與否的人嗎?


    文官們詞鋒犀利,講得又是正理,頓時把兵部和都督府懟得啞口無言。不過,爭論雙方心裏又都非常清楚,李江遙大軍過境,多半沒那麽簡單,搞不好就真是衝著帝都而來,到時候準得惹出大亂子。


    隻是,這個想法誰也不好明講,唯有遮遮掩掩,各自假裝不往這個方麵去想或不往這個方麵去說。


    吵到最後,皇後程雯強行做了決定:江南反叛餘孽未盡,鎮疆軍任務未完,不得擅自西返。何時同意其全軍離開,待朝廷商議妥當後另行決定。


    這個意見,由中書省擬出聖旨,門下省核準,經尚書省傳達鎮疆軍。


    八百裏加急信使帶著聖旨飛奔出帝都,一路直奔江南杭州而去。沒想到,這路程才跑了一半,就在大江上遇到了遮天蔽日的戰船。


    鎮疆軍的先鋒部隊,此時已經開始渡江北上了。


    信使被這場麵嚇了一跳,連忙找條小船,在艦隊的夾縫中擠過江去,把帝都旨意送到了大都護李江遙手上:大人,趕緊停下來吧,朝廷沒有批準你們撤離江南。


    李江遙看完聖旨,隨手丟在一旁,笑了笑:“對不起,我們當初出關平叛,完全是自願行為,也並沒有奉什麽旨意。如今仗打完了,回家實屬正常。之前上表朝廷,隻是通知你們一聲而已,批不批準,與我何幹?”


    信使還欲再勸,此時早有白袍軍走了出來,像拎小雞一樣將其拎了出去,“禮送”他上船離開。


    李江遙和鎮疆軍對聖旨的不屑,頓時震驚朝野,氣得程雯直接砸了茶盞、怒不可遏。而令她和大臣們更感意外的是,沿途各州府對於此事的反應。


    照理說,尚書省明發旨意,各地官府通過廷報,皆已知悉了朝廷不準許鎮疆軍北返西去的行動。像現在這樣,軍隊不服從聖命,仍然堅持出發,實與抗旨反叛無異。


    可是,當回程大軍路過他們的地界之時,無論文武官員,還是黎民百姓,不僅沒有絲毫抵觸敵視的意思,反而全都黃土墊道、淨水潑街、擺下香案果品、人人簞食壺漿,擠滿了道路兩旁,熱情歡迎凱旋的將士。


    大都護的尊號,響徹天際,震耳欲聾。


    尤其是兵馬途經之前的南征大本營廬州時,遠近百裏的青年紛紛跑來投軍,希望能夠成為鎮疆戰士,隨大軍前往西疆為國戍邊、建功立業。


    一來,百姓們參軍之事積極踴躍、情緒高漲;二來,各軍團經過連番大戰,也確實需要補充一定的新鮮血液;三來,西疆鬼漠的歸屬與穩定,同樣需要保持相當程度的聖唐人口比例。因此,李江遙點頭同意,部隊一邊休整前進,一邊吸納資質條件較好的年輕人入伍,以備往後的作戰所需。


    就這樣,鎮疆軍在各地官府和百姓們的熱情歡迎下,越走越昂揚,越走越壯大,順順利利地進入中原地區,逼近了白虎軍團鎮守的洛邑。


    -


    鎮疆軍公然違背皇後懿旨,兀自揮師北上,立刻引起了程南的不滿。


    他此時率領十二萬白虎軍把守潼關至洛邑一線,最主要的任務,就是抵擋那些可能威脅到姐姐程雯統治的敵對勢力,而其中首要目標,自然就是李江遙的鎮疆軍。


    不過,程南雖然性子火爆,為人也愣,但他並不是沒有腦子的傻瓜。鎮疆軍是什麽水平的軍隊,李江遙是什麽級數的將領,他心裏還是非常清楚的。


    所以不滿歸不滿,可硬要去挑釁鎮疆精銳的脾氣,程南他自己也頗有些躊躇。


    權衡再三,程南做出了四個動作:其一,命令麾下軍團全體集結,進入戰備狀態,以防鎮疆軍突然翻臉,打自己一個措手不及;其二,派出使者前去麵見李江遙,勸阻對方停步在許昌一線,不要繼續西進,闖入他的核心防區;其三,強化洛邑和潼關兩地的防禦部署,尤其是帝都門戶潼關,絕對不容有失;其四,派人向大哥程東求援,請其立刻調遣禁軍軍團趕來助陣。


    程南自幼習武藝、讀兵法,一向自視甚高,覺得自己作為開國元勳程千裏的後代,天生就是打仗的將才。盡管忌憚於鎮疆軍的威勢,心中略顯沒底,但是經過現在這一番部署,他又感覺自己行了。


    六萬人鎮守洛邑,六萬人防衛潼關,應該很穩妥。


    可是誰知,程南這個操作落在鎮疆諸將的眼裏,簡直跟兒戲一樣。


    杜建就對此做出了如下評價:洛邑潼關,兩處戰略要地相距超過三百裏,程南居然平均分配兵力,中間無遮無攔、一馬平川,隻需一支強軍攔腰截斷,就地構築工事,便能令其首尾無法相顧,難以彼此照應。我軍再集中優勢兵力,擇肥而噬、打誰誰死。


    也就是鎮疆軍現在還沒有把朝廷視作敵人,不然程南和白虎軍團已經被宣判死刑了。


    其他的將軍們也和杜建一樣,都認為白虎軍冒傻氣,再不會打仗,也不至於如此拉胯。


    李江遙卻提醒眾人:驕兵必敗。雖然程南沒上過戰場,白虎軍團也不屬於那種善戰之師,但洛邑潼關畢竟是天下有名的巨城雄關,對方的守衛兵力也在十萬以上,稍有差池,己方就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因此,能夠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之上者也。


    熊雲傑頗感好奇:“大都護,如何才能不戰而屈人之兵呢?”


    段俊也問道:“既然妖後對咱們不懷好意,那她弟弟當然也絕不肯輕易放我們過境。不打一仗,如何入得了潼關?”


    麵對大家的疑問,李江遙灑然一笑:“所謂不戰,並不等於完全不采取任何軍事行動,而是盡量不發生流血衝突。對方再拉胯,至少也是十幾萬活蹦亂跳的大軍呐,沒點有威懾力的實際行動,恐怕不好震懾程南。”


    吉格裏孜點頭道:“大人說的沒錯,隻有實打實的動作,讓對方感到絕望,我們才有和平過境的籌碼。”


    “包括程雯那裏,”李江遙繼續道:“這女人一向自信手段高明,可以在朝中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連皇帝也能玩弄於股掌之間。不叫她知道點厲害,她還以為整個天下都盡在其掌握呢。”


    杜建聽得大感有趣,連忙應道:“頭兒,您的謀略兄弟們從來心服口服,接下去該怎麽整,請下命令吧。”


    李江遙掃視身邊眾將,語氣輕鬆的說道:“簡單講,就三個策略。以弱示敵、以惑取敵、以勢迫敵。”


    “首先一步,主動向程南展示出我們屈服猶豫的一麵,借以刺激他的驕橫之心,使其麻痹大意、放鬆戒備。然後用計策迷惑白虎軍團,突然出手,兵不血刃地拿下西去的戰略要地潼關,讓我軍立於不敗之地。潼關到手,咱們想走就走,想留便留,主動權盡在掌握。”


    熊雲傑應道:“嗯,大人說的這兩個動作,應該就是示敵以弱和取敵以惑了,那麽迫敵以勢呢?”


    李江遙故作神秘的笑了笑,接著反問道:“你們知道我為何讓徐帥先回西疆嗎?”


    “難道與第三條策略有關?”段俊有些好奇。


    “沒錯。”李江遙微微頷首:“我們奪下潼關之日,就是徐帥帶兵東出紫金之時。轉眼工夫,帝都將要麵臨我鎮疆大軍的兩麵夾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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