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百川被殷南血淋淋一刀驚出一身冷汗,不敢回頭,直奔山上,身後還餘有一百多士兵從伏擊中逃脫,丟盔棄甲奔上山來,簇擁著吳天佑、唐百川逃命。


    林木密不透風,不辯路徑,慘叫聲此起彼伏,唐百川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方向,隻能橫衝直闖。


    腳下山石突兀,荊棘叢生,藤蔓倒懸,他跑的磕磕絆絆,牽牽扯扯,身上甲胄又沉重,越發耳朵裏“轟隆”作響,氣喘如牛,滿身大汗。


    後麵追趕甚急,喊聲不斷,他回頭一看,就見後麵刀光四起,跟隨他的士兵不斷倒下。


    血腥氣在山林中彌漫,他看殷南殺人好似砍瓜,兩隻眼睛亮的嚇人,不由後背發毛,心中犯怵,暗道此人邪性,又舍不得解下身上甲胄,越跑越慢。


    就在他一腳邁入鬆軟的鬆針堆裏時,忽然聽到身旁吳天佑大喊一聲,他沒聽清楚叫喊的內容,然而憑著多年征戰的本能,毫不遲疑,撲倒在地。


    就在他腦袋埋入腐葉中的一瞬,殷南的長刀,從他身上飛過,“蹭”的一聲,長刀釘在樹幹上,刀尖沒下去一半。


    唐百川抬眼,見刀柄在樹幹上顫動,驚的魂飛魄散,不敢回頭,連滾帶爬往一旁跑去,一邊跑,一邊伸手脫下繡衫,丟在草上,再去解甲胄——甲胄太重,在這種密林裏,完全是累贅。


    吳天佑緊緊跟在他身後,也取下兜鍪,丟在一旁,忽然覷見前方有條小道,似乎是望州府外村民挖出來的,連忙伸手一指:“將軍快走!”


    唐百川果斷踏上小道,小道泥濘,好在沒有阻攔,跑的更快,隻是狹窄,一時擠不下這麽多人,眾人排著隊往道上擠,剛跑上去十多個,娘子軍就追了上來,提刀就砍。


    一邊是積蓄已久的勁旅,一邊是疲憊不堪的敗軍,頃刻間就分出了勝負。


    殷南陰魂不散,從小道上方草坡裏一躍而下,落到唐百川跟前,劈頭就是一刀。


    唐百川猛地後退,同時伸手拽住身後吳天佑,將他搡到自己身前,隻聽“噗嗤”一聲,刀鋒插入吳天佑胸膛,再一聲,刀拔出來,鮮血瞬間噴湧。


    吳天佑瞪大雙眼,死不瞑目。


    唐百川火速丟開他,縱身跳下小路,一個跟頭滾進草叢裏,沿著小道方向,直衝下山。


    他的十萬大軍,在這一刻徹底煙消雲散,隻剩下他孤軍奮戰。


    他知道逃出生天後,麵臨著陛下重罰,但陛下的責罰無關緊要,因為國朝少武將,多文臣,文官們對他再不滿,最後也不得不用他。


    此時最要緊之事,就是不能成為莫聆風的俘虜。


    他一口氣衝下山去,淌過溪流,直入村頭,驚起一片狗吠之聲,貓也唯恐天下不亂,跟著叫了起來。


    村中有人點起油燈,開門察看,見到狼狽的唐百川後嚇了一大跳,順手抄起倚在牆角的掃帚。


    唐百川走到樹下,回頭去看身後,眼中一片朦朧青色,並未見到追兵,一屁股坐到地上,鬆了口氣。


    莫家軍是逆賊,在外伏擊的士兵不敢遠離大軍,更不敢堂而皇之進入有人的村落殺人——謀逆之人,因名不正言不順,格外要圖謀一個愛民如子的仁德之名。


    “什麽人?”村民不敢靠近,離在遠處大喊。


    唐百川神情恍惚,聽到喊叫聲,一個激靈,抬頭見是村民,撐著樹幹起身,咬牙忍住兩腿酸疼:“我是朝廷大將,被逆賊迫害至此,速牽馬來,我有陛下禦賜金牌在身!”


    “沒、沒馬。”村人後退到門邊,眼睛忽然瞪的滾圓。


    樹後麵站著神出鬼沒的殷南。


    殷南欺身上前,唐百川不必回頭,也知大事不妙,側身躲過,從腰間拔出長刀,反手就是一刀。


    “當”一聲重響,兩把刀架在一起,唐百川被力道衝的後退三步。


    殷南抽空看了一眼兵器,見刀不知什麽時候卷了刃,就收了手,將長刀丟在地上,從袖中抽出一把尖刀,隨後一把將唐百川撲倒在地,尖刀橫在他脖頸間,用力往下一壓。


    唐百川緊閉雙眼,頭腦一片空白,一顆心直墜地獄,渾身冰涼,汗卻在瞬間泄出,濕透衣物。


    預想中的疼痛卻沒有傳來。


    他睜開眼睛一看,就見殷南滿臉不快,收起尖刀,一把揪住他衣襟,將他揪的站起來,推著他往回走,留下一個瞠目結舌的村民。


    她邊走邊唉聲歎氣:“要活的。”


    唐百川並未被束縛,但已經被殷南嚇成一癱爛泥,行屍走肉般挪動腳步,聽到她自言自語,心裏隻剩下兩個字——完了。


    此時望州城內,已成一片修羅場,街道上隨處可見屍體,餘火未盡的火箭油脂遍布街道,瓦礫碎於地,血跡斑斑,望州府城在一夜之間變得濃墨重彩,現於世間。


    百姓有機靈些的,把金銀財寶塞進衣內,躲藏在地窖裏,以防士兵燒殺劫掠,有嚇壞了的,如同泥塑木雕,呆著臉站在門前,看士兵來來往往,清理戰場,還有百姓在街道上焦灼地翻開屍體——攻城時,街上行人、商販大多來不及躲避,又被戰馬踐踏,死傷無數。


    一群乞丐蜂擁而出,撿拾掉落在地的食物。


    烏鴉借枝而棲,偶爾扇動翅膀,“撲啦啦”飛成一片,跟隨屍體而走。


    到處都是窸窸窣窣的聲音,然而沒有人聲,忽然間有人奔過,踩裂地上簸籮,令人一驚,隨後來人大喊:“開糧倉了!快去看,開糧倉了!”


    一片死寂因此被打破。


    凡是兵馬,糧草消耗巨大,十萬士兵一萬戰馬,一個月的糧秣需四十萬民夫運送,因此役不再籍,糧不三載,皆在當地取用。


    望州大軍在此囤積,就是因為望州有一座積年充實的“佳禾倉”。


    西北各州漕米皆從此處轉送至京都糧倉,因此糧倉修建的極大,內有倉窖一百個,每一個都可儲糧兩千石,去年秋收時,曾有小報傳言佳禾倉再挖糧窖,儲永鎮軍漕米,糧近三十六萬石。


    望州州官,平日裏冠冕堂皇,今天灰頭土臉齊聚望州州倉前,四個倉長戰戰兢兢,捧著倉廩賬簿,供黃韞書查看,押糧官、庫吏黑壓壓站了一層,百姓聚集而來,在外觀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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