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隻覺一把老骨頭被檀木椅子撞得險些散了架,縱是有墊子稍加緩和也痛的很,再一低頭,瞧著賈瑚跪在他腳邊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為賈璉求情,真是腦仁兒都疼。


    還真能為賈瑚護弟心切、跪倒在地的時候太過莽撞,衝撞了他這個做父親的兩個兒子一起打不成?


    未免也顯得他太無用。


    賈瑚與賈赦做了兩世父子,應付起來真真是得心應手,見賈赦行動間有片刻猶豫,立即打蛇隨棍上,抱住了賈赦手裏的板子,一麵又為賈璉開脫,說他年幼無知,若要責罰,當罰他這個長兄。


    說完又哭周氏,一聲聲“兒子不孝,沒看好璉兒,愧對母親”,聽得老太太輕撫元春脊背的手都頓住了。


    賈赦與周氏是結發夫妻,少年相伴,周氏當年可謂才貌雙絕,賈赦待她的情份絕非旁人可比,是以一聽著賈瑚提起周氏,心頭怒意便散去大半,再看賈瑚賈璉肖似周氏的麵容一個且憂且憐、一個含驚帶懼,手裏的板子就有些拿不住 。


    可老太太還沉著臉坐在上首,顯然是不打算高高舉起、輕輕落下的,屋內氣氛一時之間頗有些僵。


    二老爺、二太太才被賈璉童言無忌打了臉,自然不會貿然開口,唯有邢氏,自覺身為賈瑚賈璉繼母,旁的事老太太不許她伸手,管教繼子這事兒,她還是說得上話的,便款款上前。


    “老太太,如今雖說天兒暖和了,地上也涼的緊,既然瑚兒璉兒都知錯了,這樣跪著也不是個事兒。孩子們素日都乖巧的很,不過一時想左了,老太太、老爺教導幾句,他們自然就改了。”


    說起來邢氏也是正經官家小姐,若不是誌氣太高又因為斂財與弟妹不睦,怎麽也不至於給人做繼室填房。


    結果嫁了賈赦,縱是賠上了邢家八成家底兒,仍舊被史老太太嫌棄出身寒酸,被二太太王夫人明裏暗裏瞧不起,不得不私下裏拚命學這公侯人家的規矩。


    今兒這段原場麵的話,還是學得賈政教導賈珠時王氏說的話。


    可惜邢氏雖然明白賈瑚賈璉與賈珠在府內根本不能相提並論,卻不明白自從周氏去後,周家越過賈家直接討下聖旨接走了瑚璉二人那日起,他們兄弟兩個就成了這府裏幾個主子心裏頭的刺,提起來就如鯁在喉。


    至於賈璉的無忌童言,在邢氏聽來真是順耳無比,哪裏會去管那幾句話到底紮了多少人的肺管子。若是真氣死了王氏,邢氏真是做夢都能笑醒。


    在邢氏心裏,她也十分怨恨王氏奪了原本該屬於她這個誥命夫人的風光體麵,深覺賈璉說的字字句句都是至理名言。


    史老太太從來沒將現在這個大兒媳婦看在眼裏,聽她為賈瑚賈璉開脫,眼皮都沒抬一下,隻垂眼直接問到賈赦臉上:“我老了,既是老大的家事,便由老大定吧。”


    榮國公賈代善去前曾親口吩咐過,在史老太太死前大房二房不得分家,老太太這樣說,竟是連賈赦都惱上了。


    這也不算冤枉了賈赦。畢竟養不教父之過,任誰都會覺得賈璉會說那樣的話,必定有賈赦平素私下抱怨的緣故。


    賈赦如果知趣,聽到這裏就該踢開賈瑚直接按著賈璉打板子。


    可史老太太等了半晌,賈赦隻是起身一揖,垂首答道:“兒子不孝,既然聖人命大舅兄管教這兩個逆子,便把他們送回周家吧。”


    一席話直接將史老太太氣了個倒仰,簡直要以為這個一貫孝順的兒子這會子魔怔了。


    她卻不曉得正是因為邢氏說話行事不得體,才愈加勾得賈赦思念周氏。此時賈赦滿心都是周氏在時的千般好處萬般貼心,自然對周氏所出兩子滿是憐惜。


    史老太太之前已經說了任憑賈赦處置,如今想反悔也拉不下臉麵,隻得不陰不陽的叫管事娘子來為“瑚大爺並璉二爺”套車,又叫備禮給周家。


    好不容易逃過一頓痛打,賈瑚賈璉兩個巴不得越快離了這裏越好,隻當聽不出老太太話裏的意思,爬起來行了禮就一溜煙出去了,隻等跟來的丫頭小廝們收拾妥當便回去。


    賈璉知道是自己連累了哥哥,一路上覷著賈瑚的臉色一聲兒也不敢吭。


    末了,賈璉瞧著賈瑚當真不肯理他,自己又涎著臉貼了上去,又是作揖又是求饒:“好哥哥,我再不敢了。以後再回去,憑誰說了什麽,我隻不還口就是了。”


    賈璉說完,似乎覺得罵不還口著實虧了,有心給自己開脫,便很有些忿忿。


    “你是沒瞧見元大姑娘的氣勢,好體麵的大姑娘,還到我跟前說嘴,以為我還是三歲小兒,想唬我呢。”


    賈璉還想再說什麽,卻見賈瑚隻拿眼瞥他,麵上淡淡的難辨喜怒,那一腔告狀的心思瞬間就飛了,蔫蔫趴在團枕上露了怯:“我隻怕他們出去亂說,叫旁人議論舅舅,壞了舅舅的名聲。”


    嘴長在別人身上,到時候定有人說周澤離間賈家骨肉。


    見賈璉心裏還知道點輕重,賈瑚終於嗤笑出聲:“你也曉得怕?也曉得舅舅教導你我是要受世人指摘的?我還當璉二爺天不怕地不怕,隻圖嘴裏一根口條爽快,旁的一概不管呢。”


    賈璉被罵的一縮腦袋,有心說賈瑚把他比作豬自己也跑不了,又怕賈瑚真的動手,隻好哼哼唧唧認錯,又問該怎麽辦才好。


    賈瑚恨得手癢,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一巴掌拍在賈璉背上。


    “安心閉門讀書吧,今兒的事,那邊哪個也沒臉說出去,你不對,他們也沒占著理,自有人勸著老太太消氣。”


    賈璉那一番話直接就戳了二叔賈政的心窩子,要是宣揚出去,就算世人知道賈璉不孝不悌、周家誤人子弟,可他為官多年連半級都沒升過的事兒也要為人所知,賈政哪裏丟得起這個人?


    隻賈璉這性子務必要擰過來。直接關起來讀書也好,既能修身養性,又能給那邊一個交代。


    賈璉雖然極怕讀書,但也覺得孔夫子比板子可心的多,當即樂嗬嗬就應下了,那副不長心的模樣真是叫人恨得不行。


    賈瑚也不言語,抬手認準賈璉腦門兒就是一下,看著他痛的淚花兒都出來了才滿意,也不去聽賈璉低聲嘟囔些什麽,隻閉目養神。


    賈璉卻是個記吃不記打的性子,瞧著賈瑚氣似乎終於順了,乖乖坐了不到一刻就又往兄長邊上湊。


    “哥哥,我剛跟著太太,見著二房那個心尖子上的花兒了,身邊才一個奶嬤嬤並一個才留頭的小丫頭,寒酸的很。”


    這說的就是二房二姑娘探春了。


    榮國府的馬夫都曉得探二姑娘是趙姨娘在二太太坐月子養身子的時候懷上的,母女都不怎麽得二太太喜歡。


    不過不論如何探春總是賈家的姑娘,也送了信給寄住周府的賈瑚賈璉。


    當時賈瑚想起前世探春的綽號玫瑰花兒,又猜二嬸王氏想著探春的生辰心裏不知要恨成什麽樣兒,就玩笑般說了一句“花朵兒樣的女孩,怕是根兒紮在人心上,不定怎麽疼呢”,賈璉聽了,也嬉笑著渾叫,說探春是花兒。


    不過賈瑚說過了也就忘了,難為賈璉還記了這麽久。


    “這也叫寒酸?以後你才知道什麽叫寒酸。”想起現在八成已經在趙姨娘肚子裏的賈環,賈瑚輕嗤一聲,又去敲賈璉的腦袋:“前些日子揚州姑媽家來人說姑父姑媽得了個姑娘,老太太不是傳話叫咱們這一輩兒也都備點子心意叫管事的一並送過去?咱們的那份我可是得著信兒就交代給你了,若是出了岔子,你就等著四書一樣抄十遍吧。”


    賈璉先還頻頻點頭,等聽到最後一句,不由慘叫一聲:“還不如給我一頓板子,殺人也不過頭點地!”


    真是其聲也壯烈,其情也淒淒。


    賈瑚隻一個白眼翻過去,盯著賈璉說話聲音都是涼的:“可惜了,老太太是沒功夫賜你這頓打了。”


    算算日子,史大老爺史快不成了,史家為史留下的世襲爵位鬧得一團糟,老太太失了這麽一個臂膀,哪裏還有心思跟賈璉計較。


    果不其然,兄弟兩個歸家不過半月,保齡侯史就上了折子,言己病重且膝下無子,求立一嗣子承繼爵位。


    當今卻留中不發,任由史家族內吵鬧,又有流言說史二老爺忠靖侯史鼎不願讓族中旁枝的孩兒過到長兄膝下,傳的沸沸揚揚。


    史家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史老太太這個做姑母的自然也要派人探問,忙忙碌碌四處調停,奈何史鼎根本不將她放在眼裏,史又自身難保,一來二去也氣得請醫問藥。


    折騰了月餘,一日史家族人又在侯府大鬧,氣暈了史大夫人,請來太醫一瞧,竟是老蚌生珠有了身孕。


    原本以為自己命中無子的史聽了信兒,也支撐著從病床上爬了起來,唬得一眾隻等著他去了就占些財帛的族人慌忙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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