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二號星期三,楊國勻同誌的追悼會將在午後十二點五十舉行。從天不亮的六點開始,鞭炮和禮炮就無間歇地整耳欲聾,鎮上居民估計在心裏罵娘。


    上午十點不到,小鎮上就堵排起看不到頭的車龍,簡直有點車水馬龍人聲鼎沸的意思。交警都來了,但是無濟於事。


    花圈已經不可能規矩整齊地擺放,負責這事的人請示了後就把所有的疊在一起,當然,有些人送的還是要顯眼地陳列出來。


    負責收帛金的是楊程義公司的會計和蕭舒夏的同事,一共三對搭檔,每對一個記賬,另一個收錢還贈毛巾。毛巾運了五箱一共一千條,呂老三還信誓旦旦絕對不夠。


    隻要算是和楊程義他們同輩的,都可以去靈堂前磕頭行禮,所以就也排起了長隊。跪地謝禮的楊程義和楊程廣根本沒機會站起來,姿勢還得標準。


    楊景行在外麵和治喪辦公室的人以及呂老三的人忙活,那些蕭舒夏不準楊景行接觸的小年輕這會都顯得沉穩幹練,有組織有紀律。


    一個小頭目樣的二十幾歲男人還記得楊景行:“蘭姐結婚的時候你抱出閣的……”


    浦音歐洲北美巡演團是中午十二點半的機票,經過經濟艙裏近二十個小時的輾轉後,學子們將降落在裏昂灑脫拉斯機場。


    十一點不到,楊景行給喻昕婷打去電話:“到機場沒?”


    喻昕婷說:“還在路上,出來半個小時了,他們說快了。”聽環境音,學子們還是挺興奮的。


    楊景行說:“一路順風,開心最重要。”


    喻昕婷嗯:“……我下飛機就,胡老師說裏昂音樂學院要采訪我們,要我準備,昨天下午才說。”


    楊景行說:“法國人好糊弄,你就學他們,雲裏霧裏不著邊際瞎說就行了。”


    喻昕婷嘿笑一聲:“昨晚教授教我了,應該還好。”


    楊景行說:“我們都是教授的好學生,沒什麽好怕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喻昕婷嗯,又疑問:“……你……”


    楊景行說:“我還好,今天開追悼會,明天早上就下葬,過頭七了就回學校。”


    喻昕婷哦:“好。”


    楊景行說:“不說了,你玩開心點。”


    劉馳偉夫婦一起來的,劉馳偉也去靈前磕頭了,出來後警告楊景行,劉苗放寒假肯定是又要取道浦海的。


    夏易臻是隨公務員的團,沒多和楊景行說什麽。


    十一點就開午飯,地點在土特產公司的巨大晾曬場,距離靈堂有半公裏路程。本來準備了三兩中巴一輛大巴來回接送,但是現在車子是寸步難行,呂老三就拿著擴音器四周跟大家道歉,麻煩大家步行。


    十二點過一點,治喪辦公室的人也來了幾個,現任縣委副書記親自獻花圈,然後大家開始官民配合整頓現場秩序,準備召開追悼會了。


    近十二點半,六哥莫兆傑親自來拍拍楊景行的肩膀:“人來了,幾十個花圈!”


    楊景行去迎接,甘凱呈、龐惜、杜林、黃偉良加司機一共五個人,正看著人擺放花圈。莫兆傑誇張了,也就十幾個花圈。張彥豪的,各部門經理攜部門同仁的,龐惜、安卓、程瑤瑤、童伊純、戴清、唐瀟曉以及陳司機都是以個人名義。


    楊景行有些感激:“黃經理,林姐,陳哥,辛苦你們了。”


    杜林誠懇的表情:“別這麽說,應該的。”


    黃偉亮扶楊景行的肩膀:“事發突然,好多人走不開,公司就派我們來……我們林姐昨晚半夜才趕回浦海。”


    司機說:“早上七點就走,我開得也不慢。”


    甘凱呈再補充:“買花圈等了個把小時,我說了,沒用。”


    杜林有點責怪甘凱呈的眼神,再對楊景行也不客氣:“這我要說你了,怎麽能免,今天這麽多人,別人還以為你的朋友同事狗屁不通。”


    楊景行訕笑一下:“……總之謝謝。”


    黃偉亮哈哈:“你也經理了,廢什麽話……我們去鞠個躬。”可是看那邊靈堂,似乎已經水泄不通了。


    公司同事們還是齊心要過去,莫兆傑提醒:“我們這邊的規矩是磕頭,三個。”


    杜林連連點頭:“按規矩按規矩……”


    莫兆傑似乎存心戲謔這些大城市來的人:“你們是行行的朋友,按規矩是不用講規矩。”


    杜林笑:“要,我們也有我們的規矩!”


    莫兆傑明顯江湖氣:“請!”


    靈堂前外現在聚集的主要是重要人物,近距離的親戚是少部分,縣裏和鎮上公務員和生意夥伴更多一些。


    楊景行先把同事介紹給政法委書記和呂老三,然後由他們帶人去靈前,再介紹給自己的父親及叔叔。


    楊景行有點身高優勢,在外麵也能看見同事們到靈前輪流下跪磕頭。杜林還要扶跪禮的家屬起來,被人勸阻了後就彎著腰說了些話。


    隨後蕭舒夏再送甘凱呈幾人出來了,杜林對楊景行誇讚:“好漂亮的媽媽,難怪兒子這麽帥氣英俊。”


    楊景行說:“我媽這兩天太累了,不然更漂亮。”


    蕭舒夏確實累得沒心思開朗社交,隻能盡量禮貌周到,要兒子先帶同事們去九純吃飯休息,不周到的地方請大家原諒,以後找機會彌補。


    楊景行的同事們讓蕭舒夏去忙,不用操心這邊,而且楊景行也這麽說。


    再次確認追悼會還有一刻鍾才開始後,杜林說:“還來得及……黃經理代勞了。”看去在吃盒飯的收帛金的人。


    楊景行聰明:“這個真不用了。”


    杜林又:“規矩要!”


    黃偉亮還開玩笑:“我現在是腰纏萬貫……”邊去交錢邊從包裏拿出一張單子來。


    楊景行問甘凱呈:“我開幾間房?”


    杜林擺手:“這些你別管,我們等會就回去……別客氣,來日方長!”


    楊景行點點頭。


    黃偉亮那邊還沒寫完賬,追悼會就在在縣委副書記的帶頭下,在哀樂聲中開始了。靈堂周圍幾十米內大概有四五百號人吧,靈堂裏的整齊精致一些,外麵的就零散一些,但是大家都端正站好了。


    悼詞挺長,縣委副書記念得又沉重緩慢,起碼持續了十來分鍾,才開始默哀三分鍾。雖然不是那麽肅靜,但是這一片這幾天也就是這一刻鍾裏才有那麽安靜。


    默哀結束,又熱鬧起來,盡管政法委書記還在倡導大家明天早上六點去隨下葬隊伍送行。


    楊程義和楊程廣此時也終於能站起來了,但是兩人似乎都直不起腰了,楊程廣去感謝或者送別同行,楊程義和蕭舒夏幾乎是第一時間出來和甘凱呈幾人握手,十分感激,而且大家都很熟絡的感覺。


    提了一大口袋毛巾的黃偉亮又轉達張彥豪的哀思,而且很正經具體地解釋張彥豪確實有事脫不開身,也很是抱歉。


    楊程義感謝張彥豪對兒子的關照,還有甘凱呈的提攜:“他現在根本還不知道,遇到甘經理你們這樣的上司,是多麽大的幸運。”楊景行隻是籠統地跟父母說過自己和甘凱呈的關係,不過昨天他收到甘凱呈的消息知道公司要排個小隊伍來後,把另外幾位也都給父母簡單說了一下。


    楊程義比蕭舒夏更能理解一個厲害經紀人的地位,所以對沒啥頭銜的杜林也挺客氣:“還不算走上社會,很多事理都不明白,一知半解,麻煩你們了。”


    杜林卻說:“你們這個兒子是真好……不開不知道,今天明白了,這是虎父無犬子。”


    蕭舒夏就對龐惜關注一些:“謝謝你,楊景行經常說起你,幫了大忙。”她估計也是太累了,平時沒這麽真粗枝大葉的,不過楊景行麵不改色。


    龐惜也客氣:“都是我該做了。”


    楊程義和老婆一致,要楊景行送上司同事們去呂書蘭的酒店休息或者四處看看,自己先忙完這裏:“……我和你媽下午再下去,現在實在走不開。”


    宏星的人當然說不用,而且這就要告辭了。


    楊家人實在過意不去,好說歹說,還是讓楊景行送客人去吃個晚了的午飯。


    甘凱呈他們是開公司的七座mpv來的,停在鎮子東頭,幾個人還真是舉著花圈走了不少距離。


    楊景行的車現在是難以開出去了,就和同事們走去取了mpv,一起回九純縣城。


    路上,同事們誇讚起九純的山青水秀來,沒想到離浦海並不多遠就有這樣的好地方。如果有機會,真應該來好好玩上幾天。


    然後又說起這一路的經曆,導航基本不需要,隻要一問起楊家的葬禮,似乎人人都知道,都願意指路,說明楊程義口碑還不錯。


    那麽多花圈是花圈店的人開車跟著他們一起送去的,而且大家剛去買花圈的時候,花圈店老板問都不問就知道是個送去楊家的大生意。


    不過呢,回來還是要譴責一下楊景行,這樣的事情怎麽能不跟公司說呢,反而弄得大家手忙腳亂的:“……這個東西,你拿著?”


    楊景行接過打印的表格,似乎是公司有標準或者默契,張彥豪送的帛金是兩千零一,經理們和歌手都是一千零一,常一鳴也是一千零一,此外還有龐惜、鍾英文、蘭靜月和童伊純專輯中合作的那些個音樂人,都是五百零一。


    黃偉亮說也不知道這邊是什麽標準,不知道這樣表達哀思的方式合不合適。楊景行本來不知道,現在曉得一點了,九純的習慣是帛金要少一點,很親很好的朋友也就五百零一這樣,一般都是一百零一。


    黃偉亮知道了:“難怪收錢的人看我稀奇古怪。”


    楊景行說:“是沒想到我這麽有麵子。”


    杜林抱怨:“就甘經理不給你麵子……”本來是計劃送帛金的人人都送花圈的,可甘凱呈實在不願等了。


    甘凱呈是有氣節:“他都不告訴我們,我們這麽熱臉貼冷屁股幹什麽。”


    杜林哈哈,黃偉亮調停一下,車內的同事關係似乎很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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