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的晚霞早已照徹整個蘭國大地,蘭國宮殿的三宮六院已然燈火闌珊,養琳殿,華虞太妃府更是燈火明亮。


    兩年前蘭國先皇威王大薨後,華虞貴妃受新皇加封進階為太妃,便移居至養林殿,美名其曰安祥晚年。


    養林殿主室,紫檀作頂,雕梁紅木為柱礎。殿中寶頂上多色彩畫,絢爛柔麗,廳內的各類家具則皆榆木為主,突顯了幾分雅清。


    木窗一旁的榻上設著玉香枕,鋪著金帛,一身紅色長衫的女子慵懶的倚靠在窗口塌上。


    “今晚的晚霞又比往日更早落幕,蘇梅,你看那這霞光萬道的美麗景象為何隻在晚上?如果出現在早晨會不會更加璀璨奪目呢?”


    女子目光追隨著窗外即將消逝的一抹殘霞,嘴裏低聲嘟囔。


    養林殿總管蘇梅無奈一笑,將手中剛備好的安神藥遞上,


    “太妃,這晚霞呀是不可能會在早晨出現的,您還是先把這安神藥吃了吧。”


    “哎,又到了吃藥時間?”


    太妃緩緩轉過身,是一個絕美的妙齡女子。肌膚如脂,兩靨如點,雙眉如張。那雙眸似秋水,一清見低,讓人流連忘返。


    但是,那楚楚動人的雙眼望向那滿滿一碗黑色的藥劑卻慢慢微皺,滿眼透露著厭棄。


    “蘇梅,今日的的湯藥怎麽聞起來更苦了?”


    蘇梅聞聲一變,立即接過太妃手中的安神藥深吸了一口。


    “居然加了五穀散!”


    五穀散,五種用毒蛇皮熬製得毒藥,輕則服用喪失清醒,重則身體發軟逐漸加快呼吸,隨後發熱發燒昏迷不醒,隻需三日必死無疑。


    “真是防不勝防,這個月已經換了三批新進宮的女婢,竟還是讓人有機可趁。”


    蘇梅神色凝重,心裏更是自責不已,如若不是這毒被太妃發現,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你不必自責,這偌大的皇宮可曾有過安寧?今後再多加小心便可。”


    太妃慵懶地看向蘇梅,“這養林殿隻你我兩人,宮女卻是過多了,全都打發了吧。”


    蘇梅聞言點頭,嘴裏大聲向屋外呼喊道:“我看是這藥太燙了,都怪奴婢今日忘了給太妃您再涼一涼,我這就讓宮女把安神藥撤下去,稍後再給您端上來。”


    隨後,蘇梅便端著安神藥往門外走去,大聲向屋外的一眾宮女們訓斥道:


    “你們都怎麽做事了,這麽燙的藥還敢往太妃嘴裏送,今晚所有人全部跪罰在殿前,誰都別給我睡,明日一早去受刑司領罰,養林殿太小,養不了各位,不必再回來了!”


    “啪”


    安神藥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各位宮女被嚇得麵容慘淡,立馬跪在地上紛紛求饒。


    ‘請太妃息怒,請太妃息怒’。


    “哼,全部給我閉上嘴巴,莫要擾了太妃的清閑!”


    蘇梅臉色十分難看,憤憤離去。


    太妃站在窗前看著窗外的夜色,暮色蒼茫。


    就如她的一生,那般沉沉浮浮。


    蘭國上下皆知華虞貴妃的美貌傳天下,那一對明眸善睞的雙眼明亮又靈活,在這冰冷的皇宮更顯珍貴,一顰一笑無不牽動著先皇的心。


    可惜今非昔比,那芳華盛氣的美貌,在這度日如年的養林殿已失去了它的燦爛。


    她那雙皓齒星眸的雙眼也隻剩下了那一點靈動。


    “母後,多年不見。”


    這時,一道低而沉重聲音的出現打破了寂然的氛圍。


    一個挺拔的身影從屋角暗影走了出來,男子白衣長袍著身,一頭烏黑長發用銀灰色發簪束發。


    輪廓分明的五官不似一般男子那般太過硬朗,那較直微翹的眉毛下是一雙炯炯有神眼睛,若仔細比較與太妃是及其相似。


    隻是,男子的一雙眼眸中多了幾分嚴厲,讓人不敢侵犯。


    太妃望著眼前突然出現的男子,憔悴的臉色增添了幾分蒼白,身體竟開始慢慢顫抖,她強忍住內心的情緒,皺著眉頭向男子低聲道:


    “蘭國宮廷守衛森嚴,殿外蘭林軍徹夜巡邏,你到底是怎麽進來的?難道你不清楚未滿十八歲不得入宮嗎?難道想抗旨不成?”


    男子嘴角微微上揚,淡定地說道:“母妃竟關心起兒臣的安危了?難道真是許久未見,母妃開始關心起被你拋棄在外,自己長大的兒子嗎?不對,是女兒才對呀。”


    太妃聞言一驚,內心的不安逐漸放大。


    蘭國威觀第二十四年,蘭國與魯國交戰時,正遇華虞貴妃雙胎生產之際。先皇威王得勝歸來時,華虞貴妃已誕下一子,名為諸子劍。


    可是,蘭國第一任公主女兒諸子蘭卻在出生後不就便不幸夭折,威王痛心疾首,舉國上下追悼至三月之久。


    然而今夜,深宮秘史就這樣輕易被脫口而出。


    原來死去的不是公主,而是皇子。


    “你閉嘴,你閉嘴。”


    太妃驚慌失措往後退了幾步,將所見之處可丟的物品統統向諸子劍砸去,嘴裏大聲嗬斥道:“都怪你,都怪你,都是你的錯!”


    “太妃,他是諸子劍阿,您親生孩兒阿。”


    蘇梅緊緊地抱住太妃,連聲安撫。


    “她不是,她不是,你是誰,你是誰?”


    太妃掙脫了懷抱,上前抓住諸子劍的衣袖,怒聲質問道。


    “母妃,我是子劍,您的孩兒啊”


    太妃雙眼迷茫看著眼前的諸子劍,嘴裏喃喃自語,“子劍?對的,我的孩子,子劍,子劍。。。。。”


    太妃終於恢複了平靜,卻好似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渾濁的眼神,失神的狀態,這些諸子劍都看在眼裏,深深地刺進她的心裏。


    多年隱藏的秘密不僅與她是一根刺,對於母妃而言更是痛到深處,每每看到她便想起死去的哥哥,真正的諸子劍。


    這根刺紮根在母妃心裏,讓她竟憎惡自己的親身女兒。


    ‘為什麽死的不是你?為什麽不是你!諸子蘭!’


    兒時的回憶一點一點地湧現,刺耳的聲音一直回蕩在諸子劍的腦中,竟讓她也慌了神。


    她不能再待下去了。


    在慌忙中拍了拍自己的臉,諸子劍立即從後窗飛身而出。


    屋內,蘇梅保住懷中的太妃,輕聲歎氣:


    “太妃,對於當年的決定您可曾後悔?如若一切重來,還會是現如今這等局麵嗎?”


    深夜,一片狼藉的大廳,一切都似夢非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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