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時候夏儒來過一趟,那會兒夏源還在京城和人談價,看到小姑娘一個人守在家裏,問了幾句話,見還沒吃飯,便叫著趙月榮去他家解決。


    小姑娘初始還扭捏著不好意思,但最後沒拗過,就紅著小臉去蹭了一頓,臨走的時候,還拿了夏儒家幾隻小雞仔兒。


    雞養大了就能下蛋,蛋能孵小雞兒,小雞兒養大了又能下蛋,如此往複。


    然後就會有很多的雞蛋吃。


    雞蛋是難得的營養品,讀書需要營養。


    憑借著這個樸實的思想,趙月榮才鼓起勇氣吭哧吭哧的問夏儒要了雞仔兒,本來她隻想要兩隻來著,一公一母。


    結果夏儒大手一揮,給了八隻。


    畢竟養雞很難,哪怕到了後世,怎樣保證雞的成活都是一門讓人頭疼的學問,更別說這個時代,這八隻小雞兒能成活一半就算是不錯。


    夏源蹲在地上撚起一片麥麩,扭頭問道:“你就給雞吃這個?”


    “那給雞吃什麽?”


    趙月榮正蹲在水井邊洗豬肉,聽到這話,稍稍歪著腦袋反問。


    “應該喂...”


    夏源話說一半忽的卡殼,他上輩子見農村喂雞,有用那種麵包蟲的,也有用稻穀,小米粒的。


    所以下意識就想說應該喂這些東西。


    但這個時代可是大明朝,明朝的雞吃什麽,麵包蟲?


    上哪兒弄去?


    稻穀,小米粒?


    人還不夠吃呢,誰會舍得給雞喂這個?


    所以大明的雞混的很慘,隻能吃這種沒什麽營養的麥麩,也就是小麥外麵的那層殼。


    偶爾叼到隻野蟲子吃就算是大補了。


    坦白說,夏源對這些雞的前景有些擔憂。


    不過這些雞也不是剛出生的小雛雞,都是半大不大的少年雞,褪去了那層細密的黃色絨毛,開始長出了羽毛,應該能養得活吧?


    但願到時候少死點,省得小媳婦又傷心的哭鼻子。


    “....就應該喂這個,好了,我先去叔父家一趟,待會兒就回來。”


    叮囑一句,夏源直起身拍拍手,便出了院門。


    兩家離得並不算遠,出門拐了個彎,走上一段路,那家稍大的院落就是夏儒家。


    自打前兩輩分家之後,夏儒家裏就起了這套院落,麵積比不上老宅,但在整個夏家莊也不算小。


    現在天色還早,夏儒家的院門大開著,院子裏一個麵容俏麗的半大姑娘正在喂雞,旁邊還有個小屁孩,臉上掛著鼻涕,正蹲在地上瞅著雞嘿嘿傻樂。


    傻樂的自然是夏臣,至於喂雞的那個姑娘,則是夏儒的閨女,名叫夏姝,也是這個家裏唯一的女眷。


    沒錯,唯一。


    夏儒的妻子,也就是夏源的嬸子前兩年就過世了,現在家裏是夏儒帶著三個孩子過日子。


    這年頭讀書人廢物是平常,跟夏源一樣,夏儒這個讀書人也是光曉得讀書。


    家務活?那是什麽?


    至於夏助和夏臣更廢,一個天天坐在學堂裏被老爹打板子,一個整日裏流著鼻涕傻樂。


    今年才十三歲大的夏姝,早兩年就承包起了家裏做飯,洗衣這些雜務。


    見夏源來了,她把手上最後一把麥麩撒到地上,伸手在布裙上抹抹,迎上前喚了一聲大哥,又衝著院中那間偏房喊道,“爹,爹,大哥來了。”


    正在房中讀書的夏儒應了一聲,接著便甩著袖子走了出來,一見到夏源,沒等他見禮,當先便語重心長的說道:“源哥兒,還有月餘便是鄉試了,你怎地不專心讀書,還跑去京城裏閑逛?”


    這句話對夏源來說不吝於當頭棒喝。


    啥?鄉試?月餘?


    也就是說還有一個來月就要考鄉試?


    哦,考就考吧。


    瞧著夏源好像很平靜的樣子,夏儒忍不住問道,“莫非你對鄉試已有把握?”


    “算是吧。”


    夏源含糊不清的回答一句,他對落榜確實很有把握。


    在夏儒心裏,這個侄子還是很謙遜的,他一句算是吧,被夏儒自動理解為很有把握,不禁露出一副老懷大慰的樣子,伸手拍拍夏源的肩頭,“有把握就好啊,你今年十七歲,若是能在今年得中,可稱我大明朝年歲最小的舉人。”


    “呃,叔父,十七歲的舉人不算最小,據侄兒所知,有個叫楊廷和的,十二歲就中了舉。”


    夏儒的手不禁一顫,難以置信道:“天下還有這等神童?”


    他今年三十有二,已經參加過三次鄉試,但次次落榜。


    對他來說,鄉試極其難考。


    現在驟然聽到有個人十二歲,還是個娃娃時就考中了舉人,這讓他難免有種一把年紀活到狗身上的感覺。


    “有啊,侄兒當初知道這個人時也驚為天人。”


    夏源上輩子看到楊廷和這家夥的履曆時確實驚為天人,好家夥,十二歲的舉人。


    他十二歲時還守著電視等著看奧特曼,咋咋呼呼的舉著神光棒和迪迦一塊變身。


    而人家十二歲就已經中了舉,進入大明預備官員的行列。


    人和人之間的差距,比人和狗之間的差距都大。


    叔侄倆一陣惆悵,也沒興趣再提鄉試的事,夏儒終於說起了正事,“這些日子我和莊上的人去了幾趟那趙家,那趙富貴是個明事理的,曉得自己理虧,話裏話外多有歉疚之意,倒是那趙富貴的妻子...哼!”


    夏儒忍不住怒哼一聲,“簡直不可理喻!”


    “牙尖嘴利,潑婦無賴。”


    說到這,他的臉上湧起幾分怒氣,顯然被那趙富貴的媳婦給氣的不輕。


    事實上,他們頭一次登門要說法的時候,趙富貴就認了下來,唯獨他那個媳婦死活不認。


    也不肯退聘禮。


    “早先已說得清楚,讓你那新婦與他們家斷個幹淨,這點趙家人倒是答應的痛快,可聘禮卻遲遲要不回來,今早又去了一趟,才終於要回這五兩銀子,還是那趙富貴偷偷塞給我的。”


    夏儒不由哼笑一聲,“想不到那趙富貴竟是個怕媳婦的。”


    說罷,他將手伸進左邊袖口,而後掏出一個藍色的布包,“這些銀子你且拿著吧。”


    布包裏裝著五兩碎銀,夏源也沒推脫,當場便收了下來,如此,這事情就算是了結了。


    隻是一想起那趙富貴家裏的情況,他也忍不住皺眉,有這樣的後媽,難怪小媳婦瘦瘦小小的營養不良,還養成這樣怯懦的性格。


    也不知道期間受了多少苦。


    想到這裏,夏源心裏又有些堵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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