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登時一陣騷亂,看著他的目光像看個智障。


    弘治皇帝更是措手不及,差點閃了老腰。


    這小子竟是承認了這是越權,難道他不曉得越權是要被治罪的?


    在場的眾人瞧著夏源的目光帶著無法理喻,這個新晉的詹事府少詹事是不是瘋了,不然為何要幹出這種往自己身上攬罪的事情。


    夏源隻是不聲不響的跪在那裏,等到場麵的騷亂平息下來,這才平靜的道:“陛下,臣雖是越權,但這越權也是與旁人學的。”


    “臣身為翰林,身為詹事府少詹事,沒有風聞奏事之權,以風聞奏事之名彈劾都察院的這位大人乃是越權行事。而那數百名犯官被押入詔獄之後,或殺或剮,或治罪或饒恕,都該讓錦衣衛審理,最後交由陛下裁決才是。


    在此事上,其餘任何人都無權幹涉。可我大明兩京一十三省的各級官員,卻紛紛上疏彈劾,無不義憤填殷,要求將這些人嚴懲,請問這是不是越權?”


    若我用兵,必先埋伏一軍。


    到此刻,夏源終於將那支伏兵給用了出來。唐時,唐高宗李治想廢王立武,群臣洶洶反對,最後被李勣一句此乃陛下家事給堵了回去。


    李治憑此一言完成了廢王立武之事,武則天順利當上了皇後。


    而在這大明朝,數百犯官既然已是關進了詔獄,那如何審理該是錦衣衛的事情。


    這些個大臣操的什麽閑心,那天下各級官員又操的什麽閑心。


    他心中泛著嫌惡,泛著冷笑,嘴中卻道:“臣知曉那些官員都是出於公心,並非私怨。一片為國之心,悠悠蒼天可鑒!天地日月可表!但懷著為國之心,便可越權了嗎!”


    “若人人都如此做,國朝法理何在!規製何在!敢問刑部的諸位大人,你等熟讀大明律,我大明律可有如此的律法?隻要出於公心,出於為國之心,就可越權行事!有這樣的律法嗎!有這樣的規矩嗎!”


    最後這幾句話,夏源幾近是用出了全身力氣,聲音極大,在這奉天門前傳出去好遠,在這黎明前的黑暗中悠悠回蕩。


    禦門聽政,將一切都訴諸在蒼穹之下,不求其他,隻求問心無愧。


    夏源質問這番話時,問的是問心無愧,但刑部的一眾官員隻是張張嘴,卻是盡皆無言。


    到此刻,在場之人終於曉得了他的目的居心。


    天下官員紛紛上疏參劾某個人,這是越權,但卻又不是。


    身居官場,大明官職權柄之架構又本就互相牽扯,誰敢說自己沒越過權。


    可他先是給自己套上枷鎖,再讓所有人表態,表態這風聞奏事乃是越權。


    有此一節,那這天下各級官員的上疏,便隻能定性為越權,甚至先前在場的一眾人等借機問詢此事,也都是越權。


    有的大臣看夏源的目光已是變了,方才覺得這是個智障,現在卻覺得自己像個智障。


    弘治皇帝看似不動聲色,但那腰背卻是不自覺的挺直,身子也不經意的繃緊。


    “陛下,這天下官員所上之奏疏,無論怎麽說,都是出自一片為國之公心,出發點都是好的。臣以為還是莫要論這越權之罪了,將這些奏疏要麽統統打回,要麽幹脆就不予理睬便是。”


    先定下調子,夏源又接著道:“而且臣如此說也是存了私心,若是陛下饒恕了其餘人的越權之罪,那臣的越權之罪便也能饒恕,請陛下明鑒。”


    聽完這番話,弘治皇帝卻是遲遲不語,反而露出一副沉吟的樣子,良久才故作為難的舒了口氣,歎道:


    “罷了,既然這天下各級官員皆是出自一片為國之心,朕便依夏卿家之諫,饒恕了他們的越權之罪,隻將那些奏疏壓下不予理會便是,如此,也饒恕了卿的越權之罪。”


    “陛下如天之仁,臣銘感五內,感動的不能自已。”


    弘治皇帝又掃視著下方的一眾大臣,“諸卿的意思呢?”


    “.”


    沉默,冷場一般的沉默。


    一眾大臣你瞧瞧我,我看看你,像是在交流著眼神,他們此時拿不準。


    大鬧太倉,毆打上官,咆哮宮禁,驚擾聖駕。這樁樁罪名最輕也該罷官流放。


    而有了天下這麽多官員的上疏,以及一眾朝臣的啟奏,他們先前所預想到的結果:應當是弘治皇帝順手推舟,將這數百犯官嚴懲不貸,絕不姑息!


    甚至在上朝之前,在來到這奉天門之前,他們還在想,這次朝會或許會得知這數百犯官已是死於詔獄的消息。


    但現在.


    他們心裏已是泛起了踟躕,根本拿捏不準,弘治皇帝和這個夏詹事分明是在一唱一和,讓人有種皇帝想保下那些犯官的感覺。


    是錯覺嗎?


    若不是錯覺,皇帝保下這數百名犯官又是想做什麽?


    每個人都在心中使勁猜測,卻又猜測不出。


    這一個個沉浮宦海的人絞盡腦汁去思忖其中的關竅,但思來想去,卻都是一頭霧水。


    因為邏輯不通,不提大鬧太倉,毆打上官,光這咆哮宮禁,驚擾皇駕。


    說是驚擾皇駕,但其實這是逼宮。


    僅憑逼宮二字,就已是不可寬恕之大罪。


    這背後究竟隱藏著目的?


    耐心的等待許久,弘治皇帝才問道:“怎麽,諸卿如今都上了歲數,聽不見朕說話?還是朕說話的聲音太小?”


    聽到這話,一眾大臣才像是回過神來,立馬叩首請罪,“臣等禦前失儀,萬死之罪!”


    弘治皇帝很大度的擺手,“無妨,朕不見罪。朕隻是垂問眾卿之意,朕欲赦免這各級官員越權之罪,諸卿以為如何?”


    “.”


    一眾大臣又不好表態了,陛下問的是可否要赦免這各級官員越權之罪,而這赦免之後,那一封封奏疏可就無效了。


    畢竟這是皇帝妥協讓步,又如何再拿這奏疏說事?


    雖說這所謂的妥協讓步,是先往前走了十步百步,卻隻退了一步兩步,但那也是妥協。


    不止如此,還有姓夏的那個狗東西先前說的那些話,弄得在場所有人都無法置喙此事,不然便是越權,而越權的罪名


    沒敢沉默太長時間,內閣首輔劉健當先稱頌道:“聖明無過陛下,吾皇如天之仁!”


    其餘人也紛紛跟進,“聖明無過陛下,吾皇如天之仁!”


    “聖明無過陛下,吾皇如天之仁”


    一聲聲稱頌的聲音在奉天門前回蕩,像是都有了回音。


    弘治皇帝緊繃的身子到這時才舒緩下來,而後溫聲道:“眾位卿家都平身吧。”


    “謝陛下。”


    待群臣紛紛起身,朱佑樘抿抿唇,將修路之事提了出來。


    ps:抱歉,我還是高估了自個兒的實力,昨天沒碼出來,明個四更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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