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相、方弼學著子受的模樣,卸去身上甲胄,整個人輕盈了不少,也顧不得傳令兵早已打下的撤軍旗號,隨手拔出腰間長刀,揚天而起:“隨我上前,奪船!”


    更有一員小將,身背一大盤纜繩,一個猛子紮入了水中,如蛟龍一般遊動,身後繩索越拖越長,一連登上數條油船,竟是以纜繩將一隻隻油船連在了一起。


    那小將大喝道:“穩住船隻!”


    呼喊聲中,又一個猛子,縱身躍入水中。


    無數羽箭紛紛在他身邊落下,但他左滾右滾,上浮下沉,一個猛子就紮出去十數米,竟是一箭沒挨著,眨眼間已經連接了幾十艘油船,而這些船上的商軍將士則開始搭起木板,往越軍大船上攀援。


    子受都給看呆了,草,這都啥人啊?


    光明正大的抗命?


    箭矢打在他身上,叮叮當當的掉落。


    我脫甲胄是因為皇袍有龍鱗,防禦力比那破盔甲還強許多,沒見著皇袍罩不住腦門,我壓根都不敢動頭盔麽?


    本來子受都計劃好了,有皇袍在身,屁事不會有,自己親自斷後,即將趕來的聞大爺就更不好開口責罰,說不定能繼續指揮戰事,還能偷偷摸摸詐個傷,連主將都傷了,小敗直接上升到大敗。


    但現在....將士抗令,不退反進,訓練少了,連令行禁止都不懂,全憑著一腔熱血行事,這樣當兵是不行的!


    更過分的是,就連因為會劃槳的小兵不夠,征兆來專門充數劃槳的民夫,竟然也不退縮。


    甚至還有人跳到了自己這條船上。


    “你想幹什麽?”子受神情複雜。


    那民夫驚魂未定,隻是低著頭揮舞著船槳拚命劃著:“陛下死得,俺們怎麽就死不得?眼睜睜的看著陛下斷後,自己跑了,還是個人麽?”


    民夫奮力劃著木槳的姿勢,就好像那些奮力衝殺的軍士揮動兵刃一樣。


    你們到底圖啥啊?


    子受同樣奮力劃著槳,隻不過是反著的,這個民夫想把這破船往後方劃!


    一個木板搭了上來,晁雷催促著兩三個拿著槳的將士,來到船上,往後劃的人,又多上了許多。


    要是是在陸上,別說三五個人,就算是三五十個人拖著,子受估計自己也能隨便動,可現下再拚盡全力,也是在水上,不僅得和往後劃的憨逼們對抗,還得和水流對抗。


    他隻能眼睜睜看著身下的油船漸行漸遠,看著那小將在水中來回躍動,看著越來越多的將士穩住船隻,搭著木板登上越軍的大船。


    將士們嗷嗷叫著,都拚命的奪船,他們最大的劣勢就是船不好。


    可最開始的一波衝擊,讓他們與越軍大船無比接近,創造了奪船的機會,也防止接連的船被火攻。


    而且因為最開始越軍有幾條船受損,不受控製,攔住了後方,那些越軍大船勉強擠過來,現在卻想退都退不得。


    隻要奪了越軍的船,他們就能改變戰局。


    方相發力騰躍而起,兩米多高的身軀直直挺在船舷上,由於脫了盔甲,露出一身腱子肉,他也不拔刀,抄起一根兩米長的木槳狠狠掃過,立時便掃倒了好幾個人。


    當然,這過程中也有不少商軍將士被箭矢射中,沉入了水流波濤之中。


    雙方都有死亡,但越軍這邊卻沒有如方相、方弼這種定海神針一般的大將,而後方越王與大將越閔的指揮,似乎也有些疏漏,沒有主動將越軍將士們調集到一起,也沒有發令齊射,隻是任由商軍將士們翻身上船,嗷嗷叫著,將越軍的舟船變成自家的戰利品。


    ................


    後方樓船上的越王並非沒有看見這一幕,他隻是氣定神閑地喝了口酒。


    倒是一邊的越閔急的團團轉。


    本來最初的時候,在越閔發號施令下,越軍雖然失了先手,但憑借船隻很快就占到了優勢。


    可隨後越王竟是出手將搖旗傳令的軍士給殺了。


    越王親自掌旗,卻不做任何指使,反而令人燙了壺酒,有一搭沒一搭地喝著。


    “大王為何如此?”


    越王放下手中的酒爵,一如此前一般,昂首向極遠的水麵上望去。


    與此前不同,水麵不再平靜,多了幾分喊殺聲,多了幾分血腥。


    他轉頭對著身側的越閔道:“將軍,此戰能勝?”


    越閔將甲胄拍的錚錚作響:“自然能勝,便是現在商軍登了船、有勇武之將也無用,隻要他們還沒有徹底掌控船隻,我們仍有大船在手,取勝也隻在翻手之間,商軍不善水,必輸無疑。”


    “必輸無疑啊....”越王歎息道:“必輸無疑,孤甚至看不到商軍有絲毫勝機,可如紂王這樣的君主,會做這種必輸無疑的事情嗎?會以己之短攻人之長嗎?會在誰都知曉的情況下,執意攻打特意支援的友軍嗎?”


    “為張友仁雪恥?孤王受的辱,難道就比他少嗎?”


    越閔默然,這話沒錯,張友仁離開的時候,整個越地上下都受到了的屈辱,鑽狗洞、吃蟲、挨打,什麽事都做過了,越王更甚,堂堂一個諸侯王,還吸了濃瘡,學了狗叫。


    指不定張友仁離開的時候心裏比誰都爽。


    “不知將軍家中有幾個孩子?”越王認真看著越閔,看著這個整個越地之中最有才能的將軍。


    “多虧大王厚愛,賞與末將不少妻妾,有四子兩女,長子已有十七歲,正在軍中。”


    越王定下心來:“將軍安心去吧,汝妻子我養之,汝勿慮也。”


    越閔低頭,看見甲胄夾縫之間,多了柄匕首。


    越王掩麵垂淚,喃喃低語一句:“紂王要的是船....”


    越閔好似想到什麽一樣,笑了,輕輕歪斜身子,往水裏栽去。


    越王高喊:“越將軍戰死,傳孤王軍令,棄大船,換小船,退!”


    久違出現了號令,一出便是撤退。


    越軍將士雖有不解,卻都訓練有素,不敢違令,棄了大船,換上油船、輕船,紛紛後撤。


    又有人斬落用以遮護的牛皮張蓋,沒了這些張蓋的阻礙,船行速度,再度加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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