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城的秋,從十月開始變冷。


    缸子家的寶貝疙瘩小曹胤在變天時生病了,連發幾天低燒,缸子一直在醫院陪護。楊啟程中午抽了點時間,去醫院找缸子談事,順便探望小曹胤。


    傻小子額頭上插著留置針,被缸子抱在懷裏,不哭不鬧,就是精神不太好,整個人也瘦了一圈。


    “王悅呢?”


    “家裏有點事,先回去了。”


    楊啟程摸了摸曹胤的小手,“燒退了嗎?”


    “退是退了,就是容易反複,不信一會兒你再摸。”


    楊啟程搬了張椅子在旁邊坐下,直入主題:“陳家炳今天來公司找我。”


    缸子一愣,“說啥了?”


    “還不是合作的事兒,讓我們供貨,他負責包裝銷售。”


    “你怎麽想?”


    楊啟程頓了頓,“厲昀舅舅的意思是,跟他合作,畢竟背靠大樹好乘涼。”


    “呸!”缸子忍不住罵了一句。小曹胤似被他嚇到了,癟了癟嘴要哭,缸子急忙哄了兩下。


    缸子還是氣不過,“老楊,我他媽怎麽覺得這麽沒勁!”


    楊啟程沒吭聲。


    “確實,這幾年咱倆錢是沒少賺,可賺得真他媽憋屈!”


    楊啟程打斷他,“行了,說這個沒意思。”


    缸子靜了一會兒,“我覺得這事兒咱還是得堅持原則,錢少賺點沒關係,不能給炳哥摻和。他背後關係太複雜,沾一點今後都可能脫不了身。”


    這道理楊啟程當然懂,然而半條命捏在厲家手裏,很多事由不得他做主。真要把人得罪了,他是不介意從頭開始,可缸子有老婆孩子……


    再者,厲昀現在肚裏也懷著他的孩子。


    凡事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


    缸子看了看懷裏的兒子,“老楊,有句話可能不中聽,我覺得,你跟厲昀的孩子來得不是時候……”


    楊啟程沉默片刻,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有年輕時候的教訓,他每回都十分小心,即便有時候厲昀不要求,他也一定會主動采取措施。


    至於究竟怎麽懷上的,厲昀解釋說,那天早上她收拾房間,發現扔掉的安全套上似乎破了個洞,她那時在安全期,心存僥幸,沒有吃事後藥。


    缸子歎了聲氣,“這事兒,真難弄。要不你跟厲昀談談,讓她給她舅舅做做思想工作。”


    楊啟程未置可否。


    缸子又問:“酒店訂了嗎?”


    “訂了。”


    “什麽時候的?”


    “十二月八號。”


    “那楊靜能請到假嗎?”


    楊啟程一頓,沉聲說:“請不到就請不到吧。”


    “國慶也沒回來。”


    “她忙。”


    缸子點頭,“確實,剛開學,得適應新生活……也不知道她去北方習慣不習慣。 王悅還說,讓你問她要個地址,給她寄點兒旦城特產回去。”


    楊啟程心裏煩躁,“別忙活了,帝都那麽發達,想吃什麽哪裏買不到。”


    他站起身,“厲昀讓我下午陪她去試衣服,我先走了。”


    楊啟程一路走出醫院,在門口樹底下連抽兩支煙,才覺得心中鬱悶之氣稍得緩解。


    他在那兒站了一會兒,給厲昀打了個電話。


    打完,又翻出手機短信。


    楊靜發的最後一條,是八月二十八號:程哥,我到學校了,正在整理宿舍,回頭給你打電話。


    回頭,她沒打。


    他打了一個,沒人接,他也就沒再打了。


    這會兒,他手指停在這號碼上,頓了很久,按下去。


    然而還未接通,他便又一下掐斷,將手機揣進口袋,取車,離開醫院。


    一路紅綠燈交替,開開停停。


    快到家時,經過一個路口,楊啟程往窗外瞟了一眼,忽然猛猜刹車。


    後麵頓時響起尖銳的喇叭聲,差點追尾的後車製動成功,變道經過楊啟程時,衝著他響亮地罵了一聲“傻逼”!


    楊啟程隻當沒聽見,手肘撐著車窗,看著人行道。


    正午日光從梧桐葉間篩落,流水一樣地漏下。


    地上幾片枯黃的落葉,一個穿藍色裙子的高挑女孩兒正在經過。


    已經入秋,可她似乎一點兒不覺得冷,兩條腿沒穿襪子,修長白皙,比陽光更晃眼。


    很快,這女孩兒拐了個彎,消失在前方的大樓裏。


    帝都的冬天似乎比旦城要來得早,十一月中就冷得讓人瑟瑟發抖。


    楊靜適應很快,除了初到帝都的前兩周水土不服,臉上冒痘,除此之外並無大礙。


    開學軍訓,之後便是國慶。國慶完畢,才正式開始上課。


    陳駿學臨床醫學的,一開學課程就很滿,比楊靜要忙得多。


    兩人都是初來乍到,在帝都沒別的熟人,因此每周總要抽時間聚一聚。有時候是陳駿坐車過來,有時候是楊靜坐車過去,或者兩人約個地方,一道吃飯。


    這周末楊靜得空,去商場買棉服,順道與陳駿一塊兒吃飯。


    見麵,陳駿手裏提著倆袋子,說是缸子給他倆寄的旦城的餡餅。


    楊靜拆開袋子一看,那餡餅都被壓碎了,沒餅,隻剩下餡兒。


    她拿手指撚了點兒喂進嘴裏,笑說:“比驢打滾好吃。”


    陳駿也笑了,“這兒的菜我是真吃不習慣。”


    兩人沿著街道往前走,有一搭沒一搭聊著。


    楊靜本來挺冷的,走著走著,身體漸漸暖和起來。


    她喜歡帝都的深秋,比旦城爽朗得多,不像旦城,空氣裏總是帶著黏糊糊的潮氣。


    地上鋪著一層落葉,踩上去沙沙作響。


    快走到路口,一個瞬間,陳駿沉默下來,轉頭看向楊靜,躊躇許久,“……有個消息要告訴你。”


    楊靜一頓,雙手插\進衣袋裏,垂眼看著腳下,平淡問:“什麽?”


    “……程哥和厲老師的婚期定了,十二月八號。”陳駿有些不忍心,沒敢看她表情,別過了目光。


    楊靜眨了眨眼,“哦。”


    “你請假回去嗎?”


    “不回去,課多。”


    陳駿無聲歎了口氣。


    仍舊往前走,半晌,楊靜忽然停下腳步,回頭看著陳駿,“我去給他們挑點兒禮物。”


    陳駿呼吸一滯,往前一步,“我陪你去。”


    婚期前幾天,缸子給楊啟程籌備了一個單身派對。請了十多個人,從中午開始就吵吵嚷嚷,到晚上仍沒有消停


    楊啟程作為主角,自然沒少喝酒。


    後來大家開了牌局,楊啟程借口要去放水,總算暫得逃脫。


    他在隔壁又開了一間房,躺床上休息。


    酒喝多了,頭疼欲裂。


    睡得迷迷糊糊,聽見有人砸門,楊啟程罵了一句,起身將門打開。


    胖子一下竄進來,“我說,你不打牌一人窩這兒幹啥?”


    楊啟程皺了皺眉,“你打你的,讓我躺會兒。”


    “要不我也躺會兒吧,我陪你,嘿嘿。”


    “滾!”


    缸子死皮賴臉地在床沿上坐下,轉頭瞅了瞅趴在床上的楊啟程,“兄弟,我問你一句話,你是不是不樂意娶厲昀?”


    楊啟程趴著沒吭聲。


    “我發現啊,你這幾個月就沒高興過,成天跟欠了誰五百萬一樣,跟缸爺我說實話,是不是不樂意?”


    “你馬尿灌多了吧!”


    缸子嘿嘿一一笑,“我清醒著呢。”


    楊啟程就那麽趴著,腦袋裏似有個鑽頭在攪,“缸子,有件事,我很後悔……”


    “啥事?”


    楊啟程不說話。


    “哎!有毛病是不是!說一半,又吊人胃口。”


    楊啟程翻了個身起來,摸了摸口袋,朝缸子伸手,“有沒有煙?”


    缸子找了一支給他,楊啟程點燃,往旁邊挪了挪,“陪我聊會兒。”


    “聊!想聊啥缸爺陪你聊啥!”


    楊啟程悶頭抽煙,半晌沒憋出句話來。


    缸子往他背上拍了一掌,“聊啊!”


    楊啟程眯眼,看向窗戶那裏,“你喜歡王悅嗎?”


    “這他媽不是廢話嗎?我不喜歡她娶她回來給自己添堵?”


    楊啟程起身走過去,拉開窗簾,一把推開窗戶,十二月的寒風一下灌進來,缸子罵了一句“操”。


    外麵夜空沉沉,一點燈火仿佛凍餒的歸人,苟延殘喘。


    楊啟程咬著煙,沉聲問了一句,“那你說,什麽是喜歡?”


    缸子一下沒聽清,“什麽?”


    楊啟程卻沒再說話,狠狠地抽了一口煙,仿佛指間這一點星火是最後的慰藉。


    缸子等了半晌,也沒見他再說話,旁邊有人過來催,他讓楊啟程關上窗戶趕緊去挺屍,便帶上門出去了。


    一片寂靜。


    楊啟程伸手,在口袋裏摸了摸,摸出塊腕表。


    腕表是成對的,他手裏這塊是男式。


    昨天下午,他收到一個包裹,寄到公司,從帝都寄來。


    拆開紙箱,裏麵兩個深藍色的絨麵盒子,一大一小,裝著一對腕表。


    隨盒子附了張卡片,楊靜手寫,字體秀氣端正。


    紙上隻寫了一句話:哥,新婚快樂。


    後麵畫了個笑臉。


    風雪迷城。


    楊靜拎著一袋食物,下了地鐵,踏著積雪,穿過校園回到宿舍。


    她寒假在做家教,剛剛上完了這個假期的最後一堂課。家長人很好,時薪結清以後,還給她封了個三百塊錢的紅包。


    楊靜從羽絨服口袋裏掏出鑰匙打開宿舍門,正坐在床上看日劇的舍友韓夢摘了耳機,“你回來了。”


    “嗯,”楊靜笑了笑,把袋子放在桌上,“買了幾個燒餅,你要吃嗎?”


    “要要要。”韓夢從放下電腦,從床上坐起來,“外麵還在下雪麽?”


    “沒下了。”


    韓夢和楊靜一樣,今年過年都不回家。


    宿舍是六人間,除了四個英語係的,還有兩個日語係的。楊靜學英語,韓夢學日語。無聊的時候,韓夢常學美劇裏的腔調跟她們打招呼,“hi,girls!what`s up!”英語係的幾個女生也毫不含糊地回一句“擴尼奇瓦。”打鬧起來,就是“碧池”“八格牙路”滿天飛。


    六個人來自天南地北,難得關係十分和諧。


    從前住校六年,楊靜都是獨來獨往,如今她發現,其實集體生活也很有趣,隻是她以前從沒想過要用心去體驗。


    韓夢在椅子上坐下,拿個燒餅,嚼兩口,覺得沒味兒,又往上麵抹了點老幹媽。


    “帥哥哥回家了?”


    韓夢說的是陳駿。


    “嗯。”


    “那你怎麽不跟他一起回去。”


    楊靜把大衣脫下來,掛在衣架上,“我嫂子懷孕了,回去會麻煩她。”


    韓夢看著她,“原來你有個哥哥呀。”


    “不是親的。”


    “那也好呀,總比我有個弟弟強。”


    韓夢家在西南地區,家裏有點重男輕女。


    楊靜不大想說這個,問韓夢,“你的兼職做完了嗎?”


    “做完了,你呢?”


    “我也結束了。”


    韓夢把燒餅幾下吃完了,拍了拍手,“我們去買菜,自己在宿舍裏煮火鍋吃吧!”


    “不會跳閘麽。”


    “買個功率小的電飯鍋,不超過1000w就行。”


    兩個女生,說買就去買了。


    電飯鍋、碗筷、砧板、菜刀……一大堆,來回三趟才買齊。


    隔日便是除夕,楊靜和韓夢把菜洗幹淨,鎖上門,開始煮火鍋。


    羊肉、排骨、海帶、腐竹……一股腦兒丟進去,不一會兒便香氣四溢。


    韓夢問楊靜,“看電影不?”


    “看什麽?”


    “看個熱鬧的吧,《真愛至上》?”


    韓夢把電腦搬過來,打開電影,把音量調高。


    其實兩人都沒看,把電影當背景音,邊吃邊聊天。


    當然,多數時候還是韓夢在說,楊靜在聽。


    吃完,宿舍裏一股火鍋底料的味兒。韓夢把窗戶打開,看見宿舍樓前的空地上一大片幹淨的雪,便說:“我們下去堆雪人吧!”


    兩人把窗戶敞開散氣,全副武裝地下樓。


    旦城屬於南方,冬天很少會積這樣厚的雪。


    楊靜發現自己很喜歡北方的冬天,雖然冷,但是是幹冷,不像旦城,陰冷的濕氣似乎要鑽進骨頭縫裏。


    韓夢很有執行力,也不怕冷,摘了手套,很快滾出一個巨大的雪球,然後定在地上,夯實,作為雪人的身體。


    楊靜看了片刻,也過去幫忙。


    兩個人很快堆出一個歪歪扭扭的雪人,韓夢哈了口氣,“你站雪人旁邊,我給你拍張照吧。”


    “不拍吧,我不上相。”


    “誰說的,”韓夢把她推過去,“上回我在圖書館門口,有三個男生過來還書給我,你還記得麽?”


    楊靜想了想,“你們班上的?”


    “是的。後來啊,他們回去都問我要你的電話號碼。我知道你肯定不答應,就沒給他們。”


    楊靜笑了笑。


    “你長得蠻好看的,就是不喜歡笑,笑起來更好看。”


    韓夢掏出手機,打開照相機,“看我這裏。”


    楊靜抬眼,看向鏡頭。


    “和雪人靠近一點——笑一笑,一、二、三!”


    韓夢看了看拍下了的照片,十分滿意,“我發給你。”


    楊靜打開手機,照片已經傳過來了。


    照片裏,她穿著淺色的羽絨服,凝目淺笑,看起來安靜溫柔。


    楊靜看著陌生的自己,幾分怔忡。


    堆完雪人,兩個人又去逛街。


    然而大過年的,很多店閉門謝客,逛了一圈,一無所獲,兩個人又回到宿舍。


    韓夢把之前買回來的瓜子提出來,兩個人坐在床邊,開著電腦,邊嗑瓜子邊聊天。


    晚上,仍舊吃火鍋。


    春晚快開始的時候,忽聽見宿舍樓外有吵嚷的聲音。


    韓夢好奇打開窗戶,卻見下麵一群人,手裏舉著彩燈和橫幅、海報,高喊:“留宿不寂寞!一起來過年!”


    韓夢喊楊靜過來看,“我們去看看吧!”


    是學校一個社團自發組織的活動,他們借了學校的大禮堂辦新年派對。


    留在宿舍也是無聊,楊靜便和韓夢一起加進去了。


    派對共有三四十多人,禮堂裏支起長條桌子,擺滿了食物。


    投影在放中央一台,但也沒人看,大家吃吃喝喝,唱歌跳舞,遊戲打牌。


    楊靜和韓夢加入一個玩殺人遊戲的小組,玩了幾局,大家漸漸熟起來。有人關掉春晚,開始放舞曲,禮堂大燈也滅了,打開了舞台的彩燈。


    韓夢將楊靜一把拉起來,大喊:“去跳舞吧!”


    楊靜身不由己,一下就被拉入人群之中。


    她不會跳,站在那兒束手束腳。


    正不知所措的時候,一個男生忽然過來抓住她的手,說:“跟著我!”


    楊靜慌慌張張地看著他的動作,在他的鼓勵之下,跟著扭起來。


    音樂聲非常大,所有人張開嘴說話,卻都聽不見聲音。


    在那個男生的引導之下,楊靜越跳越嫻熟。中間,她熱得受不了,離開舞台兩次,又被拉回去。


    不知過了多久,忽聽音響裏有人喊:“要倒計時了!”


    緊接著,畫麵跳回到央視春晚,所有人跟著倒數:“十、九、八……三、二、一!”


    禮堂裏爆發出響亮的“新年快樂”,歡呼掌聲雷動,一時之間,不管性別院係,許多人都和身邊的人緊緊抱在一起。


    楊靜也同樣被這氣氛感染了,方才跳舞的那個男生來抱她的時候,她也毫不吝惜地回抱。


    男生沒鬆開,湊上去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大聲問:“你是哪個係的!叫什麽名字!”


    楊靜愣了一下,這時候,才覺察到自己口袋裏的手機一直在震動。


    “我出去接個電話!”


    楊靜掙開男生,拿出手機匆匆跑出禮堂。


    她掏出手機一看,楊啟程打來的。


    她接起來,順著階梯往下走,“哥,新年快樂。”


    禮堂的聲音越來越遠了,然而腦袋裏嗡嗡作響。


    楊啟程說:“新年快樂。”


    楊靜走到一棵樹下,捂住了,四周安安靜靜的,電話裏的聲音便越發清晰起來。


    那邊大約是在放煙花,隱約有轟鳴的聲音。


    楊啟程似乎怕她聽不見,大聲問:“年過得怎麽樣?”


    “還好,”楊靜便也抬高聲音,“在禮堂裏,和同學一起過年。”


    “好玩嗎?”


    “好玩。”


    楊啟程“嗯”了一聲,“紅包我直接打進你卡裏了。”


    楊靜頓了頓,“嗯。”


    接著,兩人便安靜下來。


    楊靜抬頭看了看,雪光照得夜空很亮,遠處有煙花綻開,一朵接一朵。


    過去過年的時候,她總是跟楊啟程,還有缸子一塊兒過。


    後來缸子結婚了,就跟缸子和王悅的家人一塊兒過,一大家子,有老有少,分外熱鬧。


    從前,她從來沒覺得,原來過年對有些人而言,會是一個惆悵的日子。


    楊靜後退一步,背靠著樹幹。


    四周靜悄悄的,樹葉上堆積的雪偶爾落下來。


    那邊沒有說話,她也沒說話。


    仿佛能聽見他的呼吸,離得很近,卻也很遠。


    最終,還是楊啟程先開口,“那我掛電話了。”


    “好。”


    “平時學習別太累。”


    “嗯。”


    那邊沉默片刻,又說:“新年快樂。”


    楊靜說:“新年快樂。”


    她先收了線,捏著手機,站在那兒,半晌沒動。


    耳朵裏還在轟隆作響。


    心裏空落落的,像在漏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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