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城酷暑,午後的陽光更像是繼母的鞭子,照在皮膚上一片火辣辣的灼熱疼痛。


    幸而我有花花,再炎熱的烈日也奈何不了我。


    花花是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榕樹,和其他的榕樹不同的是,他四季常青,並且可以幻化成人形,和正常的人類一樣,可以駐足行走。


    用他的話說,就是“我可不是一般的榕樹。”


    而在我眼中,他除了是個幻化了得的榕樹精外,還是個已經一千八百多歲的老妖精。


    最可恥的是,他從來不認為自己已經年紀很大,相反,他總覺得自己青春正盛,並且時不時的幻化出各種絕世無雙的容顏。


    走到哪裏都能引起漂亮姑娘們的側目和驚呼,而這種時候我通常都會扮演“護樹使者”,阻擋著姑娘們拋出的粉色紅心,頗為頭疼。


    當然,花花是很享受的。


    自然,我也不是做義務工的,至少在天氣很熱的時候,能讓花花就地紮根,茂密的枝葉能讓我遮個陰避個暑什麽的。


    此時此刻,我正躺在花花的一條枝幹上,舒服的眯著眼睛,感受著樹蔭下的清涼。


    看看外麵被烈日烤的一片蠟黃的世界,真心覺得得一此樹,乃人生幸事也。


    我又閉了眼,翻個身,打算再小憩一會。


    不過剛剛入夢,就聽見一陣馬蹄聲急急駛來。


    那嘚吧嘚吧的馬蹄聲傳入耳中,顯得格外刺耳。


    我又翻了個身,刻意忽略那些嘈雜,想快些入夢。


    然而,那些聲音卻越來越大,越來越近,終於將我從睡意中徹底驚醒。


    頗為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想著怎麽在這荒郊也睡不到一個好覺。


    馬蹄聲已經到了樹下,在我伸手揉著太陽穴的時候,已經有說話聲傳來。


    我伸手撥開一片葉子,俯首向下看。


    隻見樹下多了兩匹馬,並一男一女兩個人。


    “公子,您怎麽樣?”


    女子像是護衛,男子一身錦衣,看上去是個富貴人家的公子。


    我因坐的高,所以隻能俯視兩個人的頭頂,至於長相,就完全看不清楚了。


    我隻是納悶,剛剛聽到的馬蹄聲那麽嘈雜,並不像是隻有兩匹馬而已啊。


    未等我想清楚這個問題,就聽那個公子說道:“我沒事,他們追來了,你趕緊走。”


    他這麽一說,我方才意識到不遠處塵土飛揚,有數十人騎著馬追了過來。


    “公子,您先走,我來斷後,隻要逃到戎城就好了。”女子扶起他,將他往馬上趕。


    男子卻反手將她拍上了馬背,並且一拍馬,還未等她反應過來,馬兒已經載著她飛奔而去。


    “真是一對癡心主仆啊。”耳邊忽然響起花花的感歎聲,“可惜啊……”


    “可惜什麽?”我不解。


    “可惜這男的就要死啦。”花花有意拖長了尾音,不知怎麽,我竟聽出一種幸災樂禍的意味來。


    說話間,那數十個人馬已經到了樹下,看到男子一人站在樹下,打頭的一人不由冷笑:“慕容淵,我看你還往哪跑?”


    這酷暑的荒郊,不知從哪裏吹來一陣清風,輕輕揚起慕容淵身上的衣袍,他鎮定的站在樹下,孤身麵對對手,絲毫沒有敵眾我寡的怯懦,或者在陣勢上矮人一等。


    以前總聽巫婆婆說起外麵的世界,人心如何的狡詐,世道如何的陰險。


    在我對這世界極少的認知中,唯有一點是我長久堅信的,那也是巫婆婆從小給我貫穿的思想——世人自私陰險,狡猾多變,沒有一人可信。


    我雖從燁山走出來沒多久,卻也見過不少昭顯人世難堪的一麵,所以,對巫婆婆的理念更加的堅定不移,且,除了巫婆婆和花花以外,不願和世人有太多的糾葛。


    然而,此時此刻,眼前這個慕容淵,卻讓我看到了人性的另一麵,我不禁很感興趣。


    樹下已經開始打鬥,慕容淵寡不敵眾,屢屢受挫,漸漸敗下陣來。


    花花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可惜咯,可惜咯……”


    我坐起身,忽的一笑:“和你打個賭,他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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