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盛夏的夜寧靜祥和,黑色的夜幕中繁星點點,周遭時不時傳來各種蟲鳴。


    客棧後院的一座涼亭中,我與慕容淵隔著一方石桌,相對而坐。


    他手中端著一盞精致的瓷杯,微微頷首,目光低斂,似在望著杯中的酒水,又似在想著什麽事情。


    花花斜倚在一旁的欄杆上,望著空中那一輪滿月,也難得久久沒有開口說話。


    “此次多謝姑娘和公子出手搭救,若不然,恐怕此刻我已是一具骸骨。”


    我毫不在意的揮揮手道:“不必客氣,舉手之勞而已,慕容公子不必記掛在心。”


    花花不滿的瞥了我一眼,毫不客氣的說道:“什麽舉手之勞?那幫野蠻人差點砍掉我的胳膊。”


    說著,又意味深長的看了慕容淵一眼:“這位公子,我們也不是什麽樂善好施的人,經濟也不是十分的寬裕。看你的打扮,當是個有錢人。既然你醒了,那是不是應當支付一下報酬呢?”


    慕容淵淡淡一笑,“還沒請教公子大名?”


    “你叫他花花好了,我一直都是這麽叫的……哎呦,誰敲我?”


    一語未落,後腦勺就被人從後麵狠狠的彈了一下。


    在我怒目瞪視下,花花優哉遊哉的坐在了我身旁的位置上,伸手又滿了一杯酒,送到嘴邊嚐了一口,這才慢悠悠的道:“我叫花菩根。”


    說完,又不溫不涼的轉頭對我道:“花花這個名稱可不是什麽人都能叫的。”


    我心有餘悸的摸了摸後腦勺,下意識的挪到了慕容淵的身旁坐下。


    好吧,我承認,花菩根不僅是個有潔癖的老妖精,還是個怪脾氣的老妖精。


    有的時候,你認為能讓他高興的事情,他不見得就會高興。相反,你覺得不好的事情,有時候會讓他開懷。


    或許,上了點年紀的人都有點吧?


    就比如說此時,他那一雙狹長黝黑的眸盯著我,雖然看似平淡,卻讓我有種莫名的哆嗦。


    我在他越來越冷的眸光注視下,靠上了慕容淵的胳膊。


    盡量避開他的目光,小聲的對慕容淵嘀咕:“上了年紀的人是不是都有些怪癖?”


    “啊?”慕容淵微微一怔,顯然是沒有明白過來我的話。


    他又怎麽會明白呢?


    在所有凡人的眼中,花花就是一個青春正盛,美好無邊的翩翩佳公子。


    除了我以外,又有誰知道,他那張英俊脫俗的外表下,是一顆活了一千八百多年的心呐!


    花花瞥了我一眼,轉頭對慕容淵:“不知公子打算怎麽報答我們?”


    慕容淵倒是個實誠的,想了想道:“淵一路遭山匪搶劫,如今隻身一人,沒有半分財物。如若二位不嫌棄,可與淵一同去往戎城,到了那裏,我必當重金報答二位。”


    “戎城?你也是去戎城的嗎?”我不免有些興奮。


    慕容淵轉過頭,對我微微一笑,“嗯。”


    “太好了,我們也是要去戎城的,這樣的話又可以一起了……”


    轉頭瞥見花花瞬間陰沉下去的麵色,我又下意識的噤了聲。


    古人有雲,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可我認為,天下間,最難養的屬樹也。


    次日天還未亮,我們三人三馬就啟程了。


    我急著快些到戎城,快些找到我的“客戶”,完成巫婆婆給我介紹的“訂單”。


    花花急著快些到戎城,他的官方解釋是替我著急,而我認為,他是為了拿到慕容淵所答應的酬勞。


    大清早的被我們叫起來,慕容淵倒也好脾氣的沒有叨叨,但他似乎也急著趕回戎城,雖然他沒說,但我就是這麽覺得的。


    中午時分,我們到一處偏僻的茶僚,點了兩盤點心並一壺涼茶,三人圍坐歇息。


    “哎,慕容公子,這戎城大概還有多遠啊?這麽熱的天,這樣趕路可真是吃不消啊。”我頗為苦惱接下來的路程。


    之前未遇到慕容淵,有的時候走累了,還能讓花花施個妖術代步什麽的。


    可如今慕容淵時刻在身邊,想方便都方便不了。


    花花一臉幸災樂禍的看過來,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說“誰讓你非帶上這個包袱的?”


    昨天晚上花花來找過我,他勸誡我,倘若不想惹事,就趁早將慕容淵攆走,免得多生事端,徒增麻煩。


    他苦口婆心說了半天,被我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慕容公子為人磊落,形事大方,能有什麽麻煩?”


    此時想來,還真有些後悔了。


    原本我隻不過是看慕容淵難得的重情義,才出手小小的幫襯了一把,也正是因為他的有情有義,才會讓我願意跟他一起去戎城。


    哪裏想到,會有這樣尷尬而麻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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