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四用,同時控製四具守定偃甲,饒是以殷子安的定力也難免心中震動。


    殷子安一腳踩地,劍坪之上落葉翻飛,紛紛圍繞這那道黑袍身影聚合而去,與此同時,殷子安手中兩道掌心龍卷也在迅速凝聚。


    四具偃甲形態幾近如一,眉間分黑白紅黃四色,幾乎同時向著殷子安飛奔而去。


    那具紅甲最先觸及殷子安身側,殷子安後撤半步,手起與其纏鬥了幾個回合,而後白甲再至,殷子安藏於身後的一道掌心驚鴻驟然發力,罡風四起,卻隻是將這白甲周身擦出幾道刮痕。殷子安目光一凝,眼見得那黑黃二甲欺身進來,殷子安雙腿發力,身形隨之暴退,劍指再現,周身落葉受到氣旋牽引,憑空翻飛。無數道落葉如劍鋒般將這幾具偃甲籠罩,殷子安退至百丈開外,站在那老樹枝頭,一手負後,一手呈劍指定在眉間。


    黎落劍陣,在那魁星樓中,殷子安初評即是三品武學。


    北府劍池的黎落劍陣,本是由幾位禦劍大家共同起劍,以五劍壓陣,千萬劍鋒於內穿梭不息,可將那天人斬做肉泥。殷子安曾將這劍陣簡化於此,不同於那氣旋驚鴻,是在太極雲手之上加以更為玄妙的行氣之法,使得卸力之招可在那瞬息之間殺人摧屍。完整的黎落劍陣曾作為北府劍池的護宗大陣,號稱可由五名守定劍宗大師結陣圍殺登臨境強者,殷子安自認沒有一氣化三清那般高深本事,更不可能憑空生出四位劍道宗師協助自己完成劍陣,也就有了此後這具經過自己深究其中行劍門道而簡化至極的劍陣之法。


    單人成陣,殷子安手中劍指隱隱泛著青白之色,我便是那壓陣長劍,其四周數十丈之內飛葉為刃,將那四具傀儡覆蓋其中,


    劍鋒所向皆是那四具傀儡周身氣鎖所在,那白甲才踏出一步,右腿上的三十二道氣鎖便被這劍鋒催折盡斷,偃術師操控傀儡,皆是由那氣機牽引,由線接鎖,於緊要處導入氣機,才有那百裏開外控傀殺人的手段。


    故而對付偃甲最為關鍵之處就在於尋到氣鎖所在,斬斷其身氣鎖,便是斷了偃術師與這具偃甲之間最後的聯係,對於偃術師而言,沒了偃甲那也就沒什麽手段可以依仗,同境界對殺定是落了下乘。


    殷子安心神盡開,三百餘道劍鋒皆是以一個極為刁鑽的方式向著那四具偃甲的氣鎖斬去。老怪你可分心控四守定甲,我便分神禦這千百鋒,比之也是不遑多讓了。


    四具偃甲匆忙應對這陣中鋒刃,本該是這般暫時纏鬥不休的局麵,殷子安那始終落在那四具偃甲上的目光突然愣住,他似乎見到那先前被自己鋒刃斬去右腿上三十二道氣鎖的白甲向前微微移動了半步。俞寶常從始至終站在原地不曾有過動作,為何那斷去的三十二道氣鎖會被憑空接上?


    殷子安目光一凝,也許並沒有接上,隻不過這偃甲之內的氣機已有自行流轉的一套行氣之法,其經絡竅穴已是與常人無異,那四具偃甲根本無需氣機牽引,完全就是獨立於偃師之外的四具守定境界的強者,而那周身百零八道氣鎖不過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


    被看穿這道底牌的俞寶常並沒有氣急敗壞,既然四具偃甲受這劍陣製約,沒能在氣鎖一法上取巧傷得這位世子殿下,索性自行斷去這百零八道氣鎖。俞寶常看著那站在枝頭高高在上的黑袍身影,臉上殺意更甚。


    四位守定境界的偃甲無所顧忌地殺上枝頭,那三百餘道鋒刃斬於其身也不過是傷及表麵,甚至連其前行速度也未曾攔下半點。


    殷子安連忙高高躍起,那首當其衝的紅甲已然以一個極為詭異的姿態出現在其方才所站的位置上,那手中飛刀運轉如風,眨眼間便將那樹木枝幹絞作飛屑。


    黑甲再至,一掌推出,隻見得殷子安身後現出若幹氣旋,如若被抓出虛空一般,殷子安整個人迅速向著那幾道氣旋倒去。


    那具從始至終站在地麵上的黃甲此時周身黃白之氣湧動,片刻後隻見從那地麵上驟然破土而出數道足有小臂粗壯的枝蔓,將那殷子安的腳踝困住。殷子安驅劍斬去,將那幾道枝蔓斬斷後,那白甲終於裹挾著千鈞之力席卷而至,殷子安隻得正麵接下一擊,隻聽得身後天雷滾滾,竟是黑雲倒掛天際,一道雷電向著白甲所在方向奔襲而來!


    天雷疾行千裏而至,瞬間便將殷子安先前所在之處劈出一道黑孔,堪堪避過此劫的殷子安墜下枝頭,重重砸在那地麵,一口鮮血噴出。腦海中隱約閃過方才那道天雷滾滾,殷子安身後已是被冷汗浸濕。


    “四象如一,這便是四位守定強者的聯袂招式嗎?”


    那黑甲一式千斤墜頂,自高處向著殷子安俯衝而下,殷子安連忙起身,右手起勢,太極化勁,眼疾手快黏住那黑甲的拳背,將那黑甲之力順腰身引至地麵,赫然砸出一個數丈寬的大坑,殷子安順勢一躍而上,連戰黃白二甲,就在那紅甲一掌推出時雙手護在胸前,被那萬鈞力道推入半空。


    麵色慘白的殷子安回頭看向那始終站在劍坪之上古井無波的灰發老夫,右手再起劍指。腳尖虛空而踏,身上的破碎衣衫被盡數震去,散亂絲發翻飛如瘋魔般。


    四具偃甲緊隨而至,卻被一道無形氣浪抵擋在三丈之外,那黃甲一手虛握,萬千枝蔓從地麵破土而出,將那殷子安周身盡數覆蓋,卻在片刻之後被無形劍氣斬得細碎。


    四具偃甲幾乎同時如斷線風箏般向地麵倒去,殷子安就虛踏在半空之中,居高俯視著那劍坪上的灰發老人。


    再起天地異象!


    在那魁星樓中被殷子安評點為二品武學的招式共計有七,其中之一出自前朝氣宗大家嶽伯善,老前輩曾於北地一戰中蒙冤入獄,此法便是老人晚年於獄中所悟。


    殷子安初見不知其中意,再看方悟這一點浩然氣。當今天下武夫,不論是那遊曆四方的江湖遊俠,還是那金戈鐵馬的廟堂將軍,有誰不曾失了這一點胸中浩然之氣?


    那天際隱隱有著一道巨劍模樣的黑雲顯現。


    殷子安雙目泛紅,眉間現出一點轉瞬即逝的紫金印記。


    吾有一氣,念天地浩然……


    ……


    當白月兒眼見得天邊一陣雲舒雲卷,那蒙住皓月的黑雲在頃刻間向著武明城南的當空席卷而去,正要登上高樓去一探究竟,身後那道緊閉了近兩個時辰的房門終於打開。


    白月兒隻得深深地看了一眼天際,回想起距離殷子安獨自離去也有了將近兩個時辰的時間,莫非這城南的異象……


    門內的丫鬟輕輕催促了一聲,白月兒隻好點頭走進屋中,隻見那床榻上的少年眉間依舊死氣縈繞,坐在一旁的夜闌老閣主手持折扇,臉色略有陰沉。


    白月兒隱隱察覺到幾分內情,有些焦慮道:“閣主情況如何?”


    赦天機搖了搖頭,起身來到床邊,緩緩說道:“恐怕老夫也是無能為力了。”


    “若是尋常人家化為行屍,受這水封之法到我這來倒還有幾分還屍的可能,隻不過這小子應是在化屍前強行提了一點氣機,入了那一陽偽境,導致這氣海不穩,若無入氣引導成就氣海丹田,便是還屍後也無生人氣息。”


    “一陽偽境?”


    “這偽境之說也是老夫弄拙,隨口一說的。這武道一途雖說有著不進則退的說法,但也隻是在這一層境界之中而言,跨境感悟哪怕百日不得精進也不會有所退步。就如吃飯穿衣一般對常人而言已是稀疏平常之事。所謂偽境,便是一時感悟所至,然而未能更進一步徹底跨過那入氣的門檻,雖說可在短時間有那一陽境界,但終歸無法維持這入氣的境界,隻得自損氣海,這對武道一途大有損害。”


    白月兒眉頭一皺,看著躺在床榻上的白起說道:“若要他醒來,該當如何?”


    “引氣入體,自成丹田,便可自行將這紊亂氣機百川歸海。”


    白月兒正要再問,老閣主卻伸出手來道:“此事由不得你我人為,引氣入體向來不可用外力強橫注入。我雖不知這人為何會有這自入一陽偽境的法門,想必是此前便受人指點,順氣入竅穴經脈之中,因此你我更不可能擅自助其引氣,否則隻會使其體內氣機愈發紊亂,最終爆體而亡。”


    白月兒聽罷心中了然,一時心急,不知如何是好。


    “命數天定,老夫多問一句,此人是何身份?”


    白月兒躊躇間隻聽得身後那房簷上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


    “引氣入體?我來便是。”


    隻見那屋簷下一道血色人影背對著長空而立,其身上衣袍已被盡毀,露出那上身無數道血肉翻卷的傷口,月下森然見骨。


    白月兒望著那道陌生卻也熟悉的身影,眼中震驚萬分。


    殷……殷子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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